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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映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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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他是在守护心爱的女子,不如说温馨如兄妹之情还贴切些,他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引导者的角色,就像个学走路的孩子,给她方向,一路指引她走来,这一点也不像情人,反倒像……亲人!

无尘——究竟是何心思?若对她无意,又何必为她付出这么多?若对她有意,又如何能严谨地把持着男女分际?

他是在等她准备好交出自己吗?

是有这个可能,无尘从来不会勉强她,也不是个会挟恩求报的小人。

但,无尘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看不出她对他只有如兄如父的敬爱之心,他就是给她一辈子,她也激不出男女之间的热烈火花。

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冷情的女子吧,像无尘这么出色的男子,都无法撼动她的心,她注定是个不识爱、不懂情的人,冰冷的血,无人能让它沸腾;死寂的心,无人能让它燃烧;更无人能教会她,爱一个人究竟是何滋味。

抬起的右手,无意识抚向左肩的伤处,挥不去的形影,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他是她见过最奇特的男人。

第一回,他救了她,而她,却伤了他;第二回,他再度挽救她垂危的性命,而她,却以一巴掌回报他。

他明明可以解释,偏偏他却绝口不提两回的救命大恩,连她提出的无理说词,他都平静的接受了。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怎能凡事看得如此淡然?

她很怀疑,若当时她说的是要他负责,他会不会娶了这个曾经伤过他、又打了他一巴掌的女人?

坦白讲,对于这个连救她两回的男人,她并没有多少的感激之情,生命之于她根本可有可无,她并不认为生与死有何差别,死了,也许还是一种解脱吧?这尘世,她找不到可以让她留恋的人事物,与其茫然地活着,她倒宁愿去寻那潇洒的解脱,反正灵魂同样空洞,有没有那一道呼吸并不重要。

而他,头一回若说他是一时慈悲心大发,所以对她伸出援手,那还说得过去;可第二回,有了前车之鉴,他明知她不会是个感恩图报的人,又为何还要自找苦吃?他该知道,冷酷如她,会在事后杀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不能说他不知死活,那么便只能用烂好人来形容他了。

若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并非作假,在这世态炎凉的时候,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竟仍有这般纯善之人的存在。

有多少年了?自从家破人亡、一夕之间所有的亲人全横死在她面前,她成了飘零无依的孤女,至今,整整十四年了,她活在黑暗当中,从未曾见过这么温暖、这么灿亮的一双眼眸,那淡淡的柔光,拂亮了她内心的阴暗处……

他让她看见了美好,于是丑陋如她,竟莫名的被激起了对温暖的渴望,冀求着光明……

可笑啊!像她这样满手血腥、一身罪恶的人,凭什么痴心妄想?

为此,她莫名的恼怒,他的完美对她来说,是一项最尖锐的讽刺!她多想毁掉他,让她看不见那道不带一丝杂质的澄净笑容,她就能甘于平静。

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她不愿去深思,这辈子,她与他不会再有交集。

拉拢身上的披风,纤指抚过那工整的绣字。

“幽”?他的名字吧?这么灵巧的绣工,想必是红粉佳人所赠。

探进袖口,她取出一只瓷瓶,空寂的眸子浮现一抹迷惑。

她始终想不起来,这瓶清血丹,他是几时放到她身上的?她竟会全无所觉。

一阵轻咳打断了她的凝思。

“寒月——”

她回过身,秀眉微蹙了下。总护法是几时来的?她竟大意到有人近了她的身仍毫不知情,若来者意图不轨,她此刻已经没命了。

然,她并没有说什么,很快的掩饰自己一连串的失常,淡淡行了礼。“总护法。”

“嗯。”总护法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样,多瞥了她一眼。

凝霜艳容未曾有所变化,定定地站直了身躯,一动也不动。

没错,这是他所认识的寒月,没什么不同,想来,是他多心了。

“总护法有事?”无波冷眸一抬,迎视他打量探索的眼光,脸庞全无表情。

他清了清喉咙,收回目光。“有件任务交给妳。”

“是。”她没第二句话,将卷轴接过。

“地点在扬州,买主要的是一个叫唐逸幽的人的命。”

又是扬州?

她不明显地一怔。

没来由的,披风上细致的字体就这么直接地窜进了脑海。

会是他吗?没道理呀!仅凭一个“幽”字,她怎会这么反射性的与他联想在一起?是因为对他投注了过多专注力的关系吗?

不知来自何处的迫切,她打开卷轴,一行又一行的指令,全与他曶合,尤其那清楚指示的地点……第一回让他救起,她便是置身此处!

那么……当真是他了?

“他是扬州城的名医,生得儒雅俊秀,气度冲夷。”他更完整的提供讯息。

“既是名医,又为何有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一道疑问不自觉出了口。

若总护法所指的人真是他,印象当中,为人谦和的他,是如何树立敌人,为自己带来致命杀机?

总护法微讶地挑眉看她。

寒月在接任务时,一向只点头,最多说个“嗯”、“好”之类的话,从来不发问,为何对这件事却显得过度重视?

寒月显然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常,自我厌恶地皱了下眉。“总护法可以不要回答。”

总护法撇撇唇,仍是说了:“这大概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妳这桩任务最主要的,是取回他身上的武学秘籍。江湖中人,正因传闻他身上有本集结各式武学精华的册子,只要拥有它,便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他哼笑。“天下第一耶!@谁不挤破了头想得到它?”

“那又为何非要他的命不可?”他们的目的只是那本册子,不是吗?

“既是“天下第一”,那么拥有过这本册子的人,妳想,能让他活着吗?”噙着冷笑的面容,以已将世间丑陋看透。

领悟了他的意思,她不暇思索地冲口道:“你们错了,他不懂武功!”

总护法投去疑惑的一瞥。

“呃……我……”教她如何坦言与他相逢的点滴?

连着两次,他都没有躲过她的攻击,怎么看都没有习武之人最基本的警觉性,究竟是不曾防范她,或者他当真只是文弱书生?

她确信是后者。

身为杀手,一个人有没有武学底子是瞒不过她的,那是一种长年培养出的敏锐特性,若具威胁性,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人身上始终散发出祥和柔暖的气质,那不是双手染过血腥的人所能拥有的。他恐怕连怎么杀人都不会。

以他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就算手中真有什么旷古绝学的秘籍,他也未必会学,也因此,他会是一介文质儒生并不值得她太讶异。

总护法见她难以启齿,也没多逼问什么。“谁晓得?唐逸幽是平凡人也好,深藏不露的高手也罢,总之,有人买了他的命,我们便负责取来,毋需去探究真相,人,不就是这样吗?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绝命门,便是这么一个亦正亦邪的组织。行事不问是非,只要对方付得起代价,便能达成两厢情愿的交易,至于人人垂涎的武学秘籍,在他们来说只是交易的项目,绝命门不会因此而动贪念,将其私吞。

优美的唇形,扯出对世间人的嘲弄。

好一个江湖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充满勾心斗角,道貌岸然的面具下,一个比一个更为狰狞。

这一刻,她因自己也冠上“江湖人”的标签而感到嫌恶。

总护法盯视着她每一分细微的情绪反应,道:“若妳有问题,那么等无尘回来——”

“不,我接!”她冲口道。

反正,让绝命门盯上的人,没一个活得了,与其让别人结束他的生命,还不如由她来,至少她还能让他无痛苦的离开世上,就当是报了他的恩吧!

“妳确定?”寒月对此人投下了不寻常的关注,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她会下得了手?

“我有多久的时间?”她回到一贯的冷然。

“三个月。”

“够了。”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卷轴。

不论这个唐逸幽是不是他,最多三个(奇*书*网^。^整*理*提*供)月,世上再无此人。

第三章

片片雪花迎风轻舞,暗沈无月的夜,特别寒冷。

撑了伞,唐逸幽迎着漫天雪花,步行在宽广的院落中。

脑海不经意又浮现一张冷艳的容颜。

有半个月了吧?她现今可好?一连受创,不好生调养是不行的……一连串的思绪,全绕着那不知名的女子打转,他无法解释为什么,系念之心就是深刻得不合常理,分别以来,她的形影总是不时的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他自嘲地一笑。严格说来,他与她只能算是个陌生人,他甚至不晓得她的名字,可又为何止不住对她的牵肠挂肚呢?

她太过神秘,一身沧桑气息,隐约可知她并非寻常人家,她的身手是无庸置疑的,可她的时时负伤也很让人忧心,前两回是幸好遇上了他,所以有惊无险,但是以后呢?她能如此幸运地遇上同他一般的人,及时解救她的小命吗?

这样的想法令他坐立难安。

她不像个会珍惜自己的人,上回在破庙中,他留意到她肩头的伤渗出血丝,显然愈合得并不完全,本想顺道将伤口处理好,没想到她清醒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破庙那一夜,他承认他是过度唐突了些,纵然大夫与病人之间不能以常理论之,但他的作为已属严重冒犯,她的清白,等于是全毁在他手中了。一般姑娘家极为重视贞操观念,将名节看得更甚生命,宁愿死去也不会让他以这种方式挽回性命,所以若换作其它女子,为与不为间,他会有所迟疑,但,那一天,只因是她,所以他连犹豫也没有。

他早该想到的,冷傲如她,不是个会拘泥于世俗的女子。

分离之后,他时时在想,她可有善待自己?

答案是可预见的,而,他为这样的答案悄悄扯疼了心。

他知道不该,然而,他却无法不对她魂牵梦萦。

心灵深处,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这名女子,不是任何人能爱得起的,不论往后他们会不会再有交集,他都该很理智的将她抛诸脑后,可该不该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已然悸动了的心,还能后悔吗?

为这样一名女子动心,怕是要受苦了。

幽幽逸出一声叹息,正欲转身进屋,一阵轻细的敲门声由偏门的方向传来,他不等仆人去应门,双脚走向前去。

门一开,立于眼前的佳人出乎他意料,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妳——”他错愕地看着门外日夜牵念的女子。

“我来还披风。”低低幽幽的音律,轻得就像这天地间的霜雪。

还了所欠,她才能心无塞碍地将任务做个了结。

唐逸幽很快地反应过来。

“妳这傻瓜!”接过的披风,不是收下,而是密密环上她单薄的身躯,手中的伞往她的方向移,不在意自己置身在风雪中,一心忙着拂去她发上、脸上的雪花。

寒月怔怔愣愣,一时忘了置身何处。

是不是真的太冷了?她竟会贪恋他所传递的温度。

“先进来再说。”唐逸幽心急地将她往房里带。

许是他脸上不加掩饰的心焦触动了她的心弦,她一时忘了反抗,直到一件件保暖的衣裘往她身上覆,她终于忍不住恍惚地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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