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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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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报知苏大人,待大人前来勘验尸首。”四人急忙退出申家。贺万急急回衙报知苏公,苏公闻听,吃惊不小,暗道:这凶犯如此心狠手辣,竟接连残杀米蜀、申魏二人,却不知其后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

苏公急忙引人赶到申家,李龙等上前相迎,道明情形。苏公疑道:“依你等言,其门内闩,那申魏被杀在内室中。却不知那凶犯杀人后,怎生出门?”李龙、赵虎不觉一愣,道:“其中缘由,尚不得知。”苏公入得申家内室,却见物什凌乱不堪,想必死者曾与凶犯竭力搏斗。俯身细细查勘,只见地上有血鞋印十余个,或重叠、或单独。苏公一一辨认,且拓摹下来。又自血泊之中寻得一巾帻,细细察看,巾帻内沾附三四根发丝。近得尸首旁,却见其右手沾满污血,手前有一血字,稍微辨认,认出是一个“木”字。苏公拈起尸首右手,细细察看,方确信血字乃是死者临终所写。待将室内查勘罢,即令仵作勘验尸首,死者前胸并腹部共中六刀,伤及内脏。此外,死者衣袍内有三四两散碎银子与一块青玉。

待仵作验罢,苏公令人将尸首抬将出去。李龙、赵虎等在杂房、宅院察看,方知其宅另有一扇后门,只是那门也是自内闩着。赵虎诧异,道:“莫非那凶手飞上天、遁入地不成?竟成一桩密室凶案。”李龙近得院墙,细看墙坯并墙脚,恍然大悟,原来凶犯闩了前、后门,却是翻墙而逃的。赵虎疑惑道:“那厮有门不走,何故翻墙?”李龙道:“此正是凶犯狡诈之处。”赵虎笑道:“兀自可笑。此墙甚高,四下无垫脚攀高之物,那凶犯如何上得墙头?莫非有飞高术不成?李爷且飞与我看。”

李龙语塞,沿墙察看,果无称手落足之处,急出后门,细细搜索一番,亦无可疑之物。李龙苦思不解。二人报知苏公,苏公近得墙来,寻得一处,正是方才李龙查勘之处,道:“此坯遗下蹬踩痕迹,墙脚有少许坯土,此便是凶犯翻墙之处。”李龙笑道:“小人亦是此意。不过赵爷所言亦不无道理。那凶犯怎生翻越得这般高墙?”苏公捋须笑道:“本府已知之。你等且细细想来。”李龙猜测那凶犯定是有飞爪之类攀越物什。

待尸首抬出,邻里街坊皆闻讯来围观。苏公令人唤左邻右舍上前辨认,确认死者是申魏。苏公问及申魏为人。众街坊皆言其是个无赖泼皮,父母早亡,有姊妹三个,皆已出嫁,家中只余得他一人,这厮平日好吃懒做,拔葵啖枣,偷东摸西,众街坊见得他时无不远远躲避。苏公问道:“他平日常与甚人往来?”有街坊道:“今日水井里死的那夜猫儿与他最为要好。此外,还有绰号豺狗儿、狐狸花猫、横叉子等人,皆是些闲汉泼皮。”苏公道:“昨日夜间,可曾有人闻得他家动静?”左邻老汉道:“深夜约莫子丑时分,老汉似闻得他屋内有喊叫声。只是这厮平日夜间惯于酗酒撒泼、高呼大叫,故此小人并不曾在意。”苏公道:“此中前后约莫多久?”左邻老汉思忖道:“似只片刻。”苏公又问些琐碎杂事。

回得府衙,苏公取出血鞋印拓影,依次摆放,细细揣摩,如此近一个时辰。而后令苏仁铺一张白纸于案桌上,取出巾帻,将之摊开,细细察看,有如鉴赏珍品一般。李龙、赵虎甚是好奇,趋步上前,只见那巾帻沾有斑斑血迹,其上又有数根发丝,杂有黑发、白发。苏公小心翼翼拈起,借光细看,久久不语。李龙、赵虎益发好奇,却不敢言语,唯恐乱了苏公思绪。待苏公勘验罢,李龙疑惑道:“大人,凡常人皆是双足着鞋、满头发丝,天下一般。大人如此精心察看,又如何分辨得出蹊跷来?”苏公笑道:“所谓龙生九子,连母十样。人亦如此,普天之下,百千万之众,虽有貌似者,却绝无完全一般者。即便是那孪生同胞,亦有细微差异。且人之举手投足、言语笑貌各有其异。知其异,而后知其人。”李龙问道:“大人查勘这血鞋印,不知有何异样?”

苏公笑道:“方才在申魏宅院中,李爷曾与赵爷争辩,不知那凶犯怎生翻越高墙,逃之夭夭?本府今可告知你二人,那凶犯并非一人,实有两人。”李龙、赵虎惊诧不已,原来凶犯有两个!如此言来,定是一凶犯立于另一凶犯肩头之上,爬上墙头,而后墙头上凶犯将同伙拽上墙头,二人得以逃脱。

李龙不解,问道:“大人怎知那凶犯有两个?”苏公笑道:“本府非但知晓二贼,还知其中一人身长约莫七尺四五,身强力壮,正当壮年,乃是持刀行凶之人;另一人身长约莫六尺四五,年纪五十开外,且其家境宽裕,非是寻常贫苦人家。”李龙、赵虎、苏仁等闻听,皆目瞪口呆。

李龙惊奇道:“大人怎的知晓?”赵虎道:“莫非大人曾见得这二人不成?”苏公笑道:“人之高下,则其足有长短、鞋有大小。观其鞋印,知其足长,而后知其身长。本府查勘那血鞋印,竟有三种。”赵虎惊疑道:“莫非还有一贼不成?”苏公笑道:“非也。乃是申魏之足迹。其次,若要知其身长,亦可自前后足印间隔长短来推算之。高者步长,矮者步短。”赵虎疑道:“若那凶犯反其道而行之,有意大步,或有意乜些,岂不大缪?”苏公笑道:“若有异常,则另当别论。”李龙好奇道:“大人又怎知其壮年、老者?”赵虎道:“那巾帻杂有白发,可想而知是一老者。”苏仁反驳道:“这世间少年白头者,何其之多?怎可因白发而断言老少?”赵虎顿时哑口无言。

苏公笑道:“少年、青壮、老年,其心境各异,身亦不同。凡如手、足、眼、鼻、耳、五脏六腑、肌肤毛发,皆有差异,或大或微。微者,譬如毛发,虽如一般,实则大异。那巾帻毛发,已露衰枯之色,可知其为老者毛发。本府尝与湖笔第一好手赵清莲论及湖笔,同为圭笔,因山羊毛之各异,便有一百二十种之多。寻常人又怎能分辨?”李龙、赵虎惊讶不已。苏仁道:“老爷依据毛发知那老者,又如何知晓那壮年凶犯?”李龙、赵虎闻听,亦疑惑。苏公道:“细辨那血鞋印,壮年者,步履稳健,压痕均匀;那老年者,步宽且外偏,落足有擦滑痕迹,且后跟压痕明显。”李龙、赵虎闻听,如坠云雾,不知所言。

苏仁道:“老爷又怎知是那壮年凶犯持刀?”苏公道:“那尸首伤口,入刺部位偏上,入肉刀径不同,故知凶手高于死者。申魏身长不过七尺,而那壮年凶犯较其高出约半尺。”李龙、赵虎闻听,心悦诚服。李龙问道:“却不知大人何以知其家境?”苏公道:“那巾帻乃是上等绢绫,且制作甚为精致,必出于能工之手。其次,那血鞋印甚为清晰,乃是新鞋,且观其形,当是皮靴。故此知其家境较为殷实。”李龙惊叹道:“大人见微知着,真神仙也。”苏公摇头笑道:“此非神,乃观之入微也。古来今来,多少冤假错案,皆因大意疏忽所致。我等官吏,食朝廷俸禄,受百姓恩泽,当竭力为民。一桩冤假错案,几多怨恨血泪。我等官吏,于心何忍?你等当慎而又慎。”李龙、赵虎唯喏。

赵虎问道:“那申魏临死写下血字,大人以为是甚意思?”李龙道:“他欲写下凶手名姓,只可惜写得一字,便气绝身亡。想必那凶手乃是姓木。”苏仁笑道:“李爷怎知凶手姓木?”李龙反驳道:“申魏所写莫非不是‘木’字?”苏仁道:“若那凶手与李爷一般姓李,起笔岂非也是木字?”李龙一愣,哑口无言。赵虎惊道:“如此推想。那凶手亦或姓杨、姓林、姓梅?”苏仁道:“何止此些。又如姓杜、姓樊、姓柯、姓柏、姓柳。”苏公笑道:“亦有姓查、姓杭、姓松、姓桂、姓相、姓权、姓桓等等。”李龙惊讶不已,道:“如此多姓,怎生查找?”苏公道:“这一‘木’字,究竟何意?须待查勘验证。一般而言,当是指凶手姓甚名何。其余紧要事物,亦不无可能。你等务必留心,切不可过于固执己见。”李龙、赵虎点头咂嘴。

且说李龙、赵虎领了苏公台旨,暗中追查血案凶犯,凡街巷四周之店铺、茶楼、酒肆、妓院、赌坊、客栈,一一查寻,共查得李姓人家十五户、林姓人家三户、杨姓人家三户、梅姓人家一户、柳姓人家一户、杜姓人家一户。除此之外,别无其余含‘木’之姓。此二十四户人家,只四家较为殷实,细细查探,无有可疑之处。雷千、贺万于市井中寻得豺狗儿、狐狸花猫、横叉子等人,他等只道已有十余日不曾与申魏来往了,不知因果,再三盘问,亦无可疑之处。

如此三日,未有丝毫进展。苏公暗想,莫非那凶手之姓音同或音近“木”字,而申魏不知,识字又少,误认作了个“木”字,遂令李龙、赵虎找寻姓母、姓穆、姓慕容、姓沐、姓莫、姓万俟者。李龙、赵虎查找一日,果有姓穆者一户、姓莫者一户,不过皆是贫苦老实人家,无有干系。

如此三四日,无有一丝发现,李龙、赵虎等人信心大减,甚是沮丧。苏公笑道:“古人言:行百里,半九十。你等怎的如此萎靡不振?兴许不日便可水落石出。譬如池中网鱼,即便百遍,亦不免有漏网之鱼。你等查寻多日,可曾细想,或有漏网之鱼否?”李龙取过数本册簿来,道:“街坊户籍尽在此,岂有漏网之鱼?”苏仁道:“城中诸多客栈,南来北往之人,如过江之鲫,岂上得册簿?”李龙哑然。赵虎道:“城中客栈我皆一一查问过。”苏仁笑道:“若那凶犯更名换姓,如之奈何?”赵虎不觉一愣。

苏公道:“如若是那来往过客,此刻恐早已离城而去了。本府推想,尸首身上尚有散碎银两与青玉,可见凶犯并非谋财。死者与凶犯之间必有甚瓜葛?可推想此人乃申魏熟识之人,且必在附近。”遂引李龙、赵虎二人出了府衙,寻得街坊一好事多舌者,邀至酒肆,问及街坊杂碎琐事。那街坊好酒贪杯,几杯酒下,言语益发多了,张家长、李家短、王家喜、赵家悲,诸如此类。苏公有意言及水井浮尸、申魏被杀,那街坊顿时口若悬河,娓娓道来,有声有色,如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苏公寻机问话,道:“市井街巷中,不知甚处其名含‘木’字?”那街坊思忖道:“确有两处,一处名木春阁,另一处名神木井。”苏公道:“却不知那木春阁在何处?”那街坊叹道:“你等若早来三十年,便可见得这木春阁。今荡然无存了。想那木春阁乃是湖州第一大庄号,便在今日巷口酒米行处。那时刻,言及木春阁,湖州城并诸县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可惜其早早衰败,落得个人去阁毁。今再言起,少有人知矣。”

苏公叹息,此正所谓富贵本无定,世人自荣枯。又问及神木井。那街坊道:“神木井便在那黄屠夫肉肆店铺院内。闻得老辈人言,那神木井乃是湖州第一口井,那井水甘甜可口,甚是清凉。其中还有一段渊源。传言千百年前,湖州城本不过是一小庄,庄中只一二十户人家,庄民四处掘井取水,但见土出,不见水来。庄民无奈,只得往返数十里取水。这一日,庄外来得一游方道人,见得沿途男女老少结伙挑水,甚是劳苦。游方道人甚是诧异,上前询问。众庄民如实相告。道人便入庄中来看,只道是此处地下有一孽龙,锁住水脉,故掘深井不见水出。道人遂作起法来,抽剑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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