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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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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何出此言,”孔德无奈地道:“能报效家国,乃是他们的大幸,大人尽管来老朽府上挑人,老朽定当劝服他们。”

    “好!”傅云书拍案而起,“孔员外肯如此报效朝廷,实在是九合之大幸,本县替九合百姓谢过员外。”小县令作势就要拜,自然被寇落苼同孔德两人连扶带拉地扯起来,嘴里念叨着“大人过奖,折煞老朽了”。

    寇落苼将人扶起,眼一瞟身侧的孔德,继续道:“既然孔员外如此大公无私,那么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孔员外府上走一遭吧?”

    孔德只得行礼道:“遵命。”

第24章 移尸(十五)() 
两人如黑白无常赴人间勾魂,一左一右将这老头儿架在中间就走,连推带搡地弄上马车,孔德连声道:“老朽何德何能竟与大人同车而坐?这实在是失礼。”傅云书一边道“无妨”一边对寇落苼使眼色。寇落苼得令,挥退了车夫亲自赶车,这活儿同绑肉票抓肥羊差不多,他干得熟练,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孔家在城西,县衙在城中,本也有好一段距离,但在寇师爷的快马加鞭之下,不多时便到了。

    孔家守门家丁见一辆带着官府标志的马车疾驰而来,远远地便迎上来,坐在马车前的车夫长得倒甚是俊俏,垂下一条套着黑靴的腿晃荡着,笑盈盈地回头冲里面道:“傅大人,孔员外,到了。”说着,那车夫跳下了车,撩开车帘,一个模样清秀雅致的少年从车里探出半截身子,朝四周望了望,道:“孔员外,你家好气派呀。”

    家丁一听,顿时一哆嗦,战战兢兢地盯着马车,不多时,里头果然传出自家老爷的声音,道:“大人过奖了。”看来眼前这少年郎真是县太爷没错了,家丁立时冲到车前,就要作势趴下当条人肉板凳托县太爷下车,县太爷却冲自己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扶了那车夫的手跳了下来。家丁立时被县太爷周身气度所摄,怔怔地扭头望着他,脑袋却忽然一痛,抬头一看,自家老爷正阴测测地瞪着自己,于是连忙趴好,迎着老爷下了车。

    孔德踩着自家下人下了车,立即扬起笑容满面,迎傅云书入府,“大人,这边请。”

    孔家因与孔夫子沾了同一个姓,虽隔了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仍自觉乃圣贤之后,府中装潢摆设皆豁出老命地往文艺、雅致一脉靠,处处皆是檀香袅袅、琴声悠悠,傅云书闻着鼻子一阵阵地痒,以袖掩鼻揉了又揉,方才忍住,言不由衷地夸奖道:“孔员外当真好雅致,这檀香一闻便知是精贵之物。”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孔德的心坎,一张老脸眉开眼笑,如秋日绽放的菊花,向阳熠熠盛开,道:“大人好眼力,这檀香是老朽托友人特意从南洋带来的,极为稀有,昔年檀香稀缺时,半只手掌大小的一盒香,堪比黄金百两哩!如今是比不了当年了,但产量也不多,好在只消一星半点,就能满室生香。”

    傅云书道:“本县对香料一无所知,还需多谢孔员外赐教了。”

    “傅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孔德道:“大人要是喜欢,老朽这里还有一些,量虽不多,但也可保今年无虞,若是大人不嫌弃,老朽这就给大人取来。”

    傅云书一听,鼻子又开始隐隐作痒,连忙婉拒道:“多谢孔员外好意,本县心领了。”一瞥身侧的寇落苼,两人目光相接,寇落苼立时心领神会,道:“大人,您下午还安排了其他要事,不宜耽搁太久。”

    傅云书为难地道:“这”

    孔德心中冷笑,嘴上却善解人意地道:“大人,正事要紧,老朽这就把家中所有男仆叫齐,大人尽管挑选便是。”

    原本不过是托辞,谁知孔家的家丁小厮们当真个个体魄健壮、相貌端正,比衙门里那些个歪瓜裂枣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傅云书见了这些个壮汉们眼前一亮,当真开始细细打量起来,盘算着要不要真抓几个壮丁回去。

    寇落苼见小县令已经忘了此行要事,无奈地叹了口气,唤过守在一旁的孔家管家,说:“可有名册?”

    孔家管家目光瞥向孔德,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才腆着笑说:“有,有有,小的这就给您拿来。”

    寇落苼拿着名册,大略一扫,三十七个人,没有一个名叫沈珏的。他暗中看了眼站在一旁貌似老实的孔德,心中有数,但唱戏得唱全套,便扯着嗓子一个个名字点下来,等将这三十七个人全数点了一遍,才假装诧异地道:“咦,大人,属下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傅云书暗中属意了几个人,想着日后的县衙班子终于能相像一些了,心里正美滋滋,忽听寇落苼此言,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道:“呃寇先生是觉得哪里不对?”

    寇落苼晃了晃手里薄薄的名册,道:“似乎少了一个人。”扭过头看向孔德,说:“孔员外,前些日子有人送了具尸首到衙门,经人认定,是一个叫沈珏的,菩提镇人士,身前是你家孔少爷的贴身小厮,怎么这名册上没有?”

    “啊?伦儿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吗?”孔德茫然地看向管家,问:“我怎么毫无印象?”

    管家同孔德之间也是默契十足,演起戏来与寇傅二人不相上下,熟练自然得仿佛排练了数十次,捋着山羊胡子思索着沉吟道:“老爷,咱家里之前好似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在少爷院子里干活,但是不太说话,也很少在其他院子里露面,所以您可能不太面熟。”

    “那现在他人呢?”孔德佯装怒道:“不知道是谁来了吗?县令大人要见他,还不赶紧叫他滚出来!”

    “这怕是不行了,老爷,”管家为难地说:“那小子半个月之前就跑了。”

    “跑了?”孔德诧异地说。

    “跑了?”傅云书和寇落苼异口同声地说。

    管家道:“启禀大人,沈珏这小子似是与我们家少爷是旧相识,我们家少爷见他可怜便给他份活儿干,谁知道他蹬鼻子上脸,竟敢顶撞我们家少爷,少爷也没有罚他,他却自己悄无声息地跑了!小的本来还盘算着报官来着,少爷却说‘算了算了随他去吧’,便也作罢,算起来也有半来个月没见到他了。”两只漆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惶恐地说:“大人先前说尸首?莫非莫非那小子已经”

    “没错,”寇落苼道:“沈珏已经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传到众家丁耳边,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什么?沈珏死了?”“他怎么会死?他不是很受少爷宠爱的吗?”“不过好像是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吵什么?!”孔德喝了一声,复又看向傅云书,笑了笑,只是这笑中已全然没了先前的客套与讨好,脸皮撕下,只余满腔料峭冷意,说:“原来县令大人专程前来,不是为了挑选衙役,而是为了沈珏之死而来?”

    “孔员外这是什么话?”寇落苼抢在傅云书前头漫不经心地笑道:“都是差不多的要紧事,能放在一起办为何要特意分开?既挑了衙役,又办了命案,这不是一举两得么?”朝着孔德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寇落苼高出这老头儿许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孔员外,虽说儿子与命案扯上关系谁都不愿意,但不过一问罢了,员外,不会不情愿吧?”

    “既只是一问,老朽自然没什么不情愿的,”孔德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扭头对管家道:“愣着干什么,傅大人都亲临了,还不快去把少爷叫来。”

    管家为难地道:“老爷,您忘了?今儿个是少爷去云间寺清修的日子,他在您走之后就出发了。”

    孔德恍然大悟地道:“你要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冲傅云书拱了拱手,“对不住,傅大人,老朽亡妻的牌位供在后山云间寺中,犬子每月的这几日都会去寺中清修,今日恰巧错开了。”

    傅云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这可真是不巧啊。”

    “确实不巧,”寇落苼道:“但孔员外也真放得下心,您这样家财万贯的,竟敢让令郎独身出城?”

    孔德道:“云间寺在后山,走的是九曲廊,无需经过金雕山,寇先生多虑了。”

    “山没有脚,人却会走,”寇落苼轻轻笑着,意味深长地道:“群鹰寨的土匪可不会指望坐等着肥羊自己送上门来。”

    闻言,孔德的脸上微变,正欲说话,一个家丁忽然冲了过来,大声喊着:“老爷!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放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孔德不耐地喝道:“能有什么大事?”

    家丁手里攥着一张纸,哆哆嗦嗦地递给孔德,“有一支箭忽然射到了大门上,上头钉了这个”

    孔德心中忽觉不妙,连忙展开,普普通通的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拿三千两赎你儿子小命。

    左下角还盖了个红色的印子,是一只翱翔的雄鹰。

    孔德脸色顿时灰败,手一松,宣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寇落苼弯腰捡起,随意一扫,便认出是青燕子的手笔,暗笑一声,转手送到傅云书手里,小县令来之前便对群鹰寨各方各面做足了功夫,深知他们绑肉票的习惯,只定睛一看,立即认出,失声道:“群鹰寨?!”

第25章 移尸(十六)()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并未附赠一两根血嗤拉呼的手指,但所有人都不敢怀疑这是群鹰寨的手笔,因为怀疑过的人都为自己的多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孔德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目光惶恐地从身侧一张张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傅云书脸上,先前的气焰消散殆尽,双膝一软,跪倒在傅云书面前,哀声道:“求县令大人救救我小儿!”

    一般绑架的劫匪往往会以肉票的性命要挟家属不得报官,但群鹰寨从未对此有过要求,随便你报不报官,反正官也打不过我们。傅云书心中亦是掀起了波澜万丈,抿紧了嘴,半晌他沉声道:“孔员外,你先起来。”

    孔德蓦地抬起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傅云书,道:“傅大人!我唯有这一个儿子,眼下他正在那土匪窝里受苦受难,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孔伦公子是我朝子民,既然如此,身为一方父母官,本县就没有不救的道理。”傅云书伸出手,硬是将戳在地上的孔德扶了起来,“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孔员外你还是先起来再说。”

    两盏清茶被摆上桌面,挪开杯盖,升腾起袅袅白雾。傅云书捧着杯子,却不曾送到嘴边,只问:“孔员外,可曾与群鹰寨匪众结仇?”

    孔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蔫蔫地说:“老朽当年为生计奔波各地,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哪里还记得清。”

    寇落苼在一旁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这么说来孔员外如今的遭遇竟也是活该?”

    孔德不善的眼神睨向寇落苼,寇落苼微笑回应,两人的目光化作无形的刀剑,在空中针锋相对。傅云书淡淡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说:“孔员外可拿得出这三千两?”

    孔德道:“三千两虽是个大数目,但我孔家拼拼凑凑,总还是拿得出的。”

    寇落苼道:“据在下所知,群鹰寨的规矩,是收到信之后第三天午时之前把钱送到金雕山脚下,待土匪清点完银两并带回寨中后,自会将人质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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