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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我还知道,南赡部洲上的确有种方式能将血脉进一步提纯,除了进食血肉膏以外。”她脸上露出的神色很奇怪,似是惊讶也像是厌恶,“虬大人,你有何话要说?”这种方式,她也在镜海王府皇甫世家身上见识过。
虬公明怔立良久,宁小闲就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这人长叹一声:“还是被发现了。”
他伸手抚了抚案上的灵牌,低声道:“虬花明是我女儿。”
“不曾被记入宗谱的女儿?”宁小闲眯起了眼,“和虬严是什么关系?”
这一回,虬公明沉默了更久。
他张口欲言,却先施放了个结界,这才闭起了眼:“这二人是母子。”
饶是宁小闲已到渡劫前期修为,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来,也不禁后背上寒毛直立:虬公明居然和自己的亲女儿有那等不可告人的龌蹉关系,还生下了虬严!
横竖眼前这两人已经知晓,虬公明长叹一口气,终将自己的秘辛托出:“我曾去陆地游历,遇着一个年轻貌美的人类女子,很是……很是流连了一番。不过灵虬一族都不愿在陆地上久待,所以我过了半年也就返回灵浮宫,哪知道她已经珠胎暗结。”
“十五年后,我接受宗族差遣,要去中州办事。路上心血来潮,突然想去看看昔年的旧人。哪知,哪知她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叫作明儿。这孩子自小就成孤儿,又是半妖之身,额上长角,一望就知与凡人不同,所以在世间受尽欺凌,十五岁的年纪,头发稀疏泛黄,人又瘦又小,看着只有十一、二岁。那毕竟是我亲生骨肉,却落到这般凄凉境地,我心中实是不忍,于是将她带走,安置在一处小镇里面,给她买了田宅和奴仆。我虽不愿将她带回灵浮宫,却也希望她今生吃用不愁、无忧无扰。”
宁小闲听到这里,微微摇头:“你以为令女儿吃用不愁,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虬公明幽幽道:“那些年她所在的州郡因为仙宗仇怨而战乱不断,能吃饱穿暖,不必流离失所,已是凡人最奢侈的梦想。”
宁小闲不语。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说的大概便是这样的世道吧?
“如此又过了五年,我闭了个长关,也就将此事淡忘。”虬公明苦笑道,“恰逢那一年天上居又举办白玉京发卖会,我代表灵浮宫前往,路上经过花明所在的小镇。唉,现在想来,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不然怎会一脚踏入那个宅子里去!”
宁小闲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手臂,那上头浮起了一排细小的痱子。
“那时,花明已经嫁人了。我见着她第一眼的时候却吓了一跳:几年不见,她居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好生貌美,和先前根本判若两人,尤其那双眼睛,更是和她娘亲长得一模一样……”虬公明涩声道,“娶她的那个男人,居然不在意她的半妖之身,也很热情地款待我这个岳丈。可是,可是我面对着花明,就想起她娘亲。那个女人,我曾经喜欢得紧……我也知道自己这念头太龌蹉了些,所以很快告辞离去,前往中州。”
“白玉京发卖会之后,我心里着魔一般总留着个念想。恰好这时候后方传来个消息:花明夫妇居住的那个小镇,被一股流匪洗劫一空!我赶到的时候,她丈夫已经死了。”虬公明喘了口气,“她哭跟泪人儿似地,我忍不住安慰她。后来,后来事情便是那般发生了。”
宁小闲鄙夷道:“你安慰自己女儿安慰到……”安慰到床上去了。最后这几个字,她都说不出口,这老虬却做得出来。
虬公明苦笑道:“我事后即知大大不妥,甚是愧疚,又嫌她半妖之身碍事,在这乱世中没有自保之力,遂给她施行换血之术,让她变作了纯血的虬妖。我那时修为已到合道前期,这个境界得子不易,我在灵浮宫的妻妾都没能为我再生下一子半女。”
他苦涩道,“哪知,哪知花明跟了我不到三百年,居然怀上了!”
“我那时的第一念头,即是这绝不可能!甚至我还暴怒得险些将她打得小产。”
这厮真是个禽兽!不对,这么说简直侮|辱了禽兽。宁小闲忍不住变色:“你疯了么?”
长天却捉着她的手道:“这是龙族禁忌,本不该怀上。”
不该,这是什么意思?她正觉茫然,虬公明已然道:“神君果然博闻。远古之时,龙族作为上天宠儿而能遨游三界,不似一般海族无飞行能力。这个时候包括蛮人在内,许多种族都盛行近亲通婚,以期通过亲上加亲的方式提纯血脉,令生下来的后代更加强大。不过龙族既然得了天宠,也就不能违背天道的意志,而乱|伦……”他吞了一下口水,艰难道,“乱|伦这种事,本就违背天地至理,龙族当然不可能听之任之,不仅明令禁止,并且龙族的躯体与众不同,近亲是生不出来孩子的。提纯血脉的目的达不到,自然也就没有龙族去做这种事。”
宁小闲不禁冷笑。这人自己都说了“违背天地至理”,那就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虬为真龙后代,不过继承的并不是纯正的龙血,因此这个禁忌继承得并不完全。”虬公明低声道,“但即便如此,灵虬与自己的近亲生出后代的概率,约莫十万之一、二,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苦笑一声,“我全族都没有十万人呢,怎知花明居然怀胎?后来取胎儿的血来测验,才知道真是我的血脉!”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孩儿的降生必为天理所不容,喜的却是我此时犹能得子。”
“花明自从知悉自己怀孕之后,神志一直恍惚,不久之后走火入魔,直到孩儿降生时才恢复灵智。”虬公明闭上眼,满面痛苦之色,“她生产后不久就自尽,只留下一纸绝笔,托咐我‘幸好生的是男孩,请你一定要护他周全,令他此生再不必受苦’,并要我对她起誓。”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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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7章 入地狱道
“我将虬严带回,本要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不过先一步被我大儿察觉出来。他甚是孝顺,将严儿认作自己儿子,与我的其他孙儿一般儿抚养长大。这个秘密自然是瞒着严儿的,只是我们从小就叮嘱他,不可泄露身上的火系天赋给旁人知道。”
他黯然摇头:“我曾经在花明面前起誓,一定会护得虬严周全。这一次宗族会要将他拔鳞外放,我怎能答应?恰巧撼天神君上门讨取**汤,我就想着借助神君的力量,将失物找回来,还严儿一个清白,免他三百年流放之苦,也成全了我对花明的誓言!”他转向对着长天作了一揖,肃声道,“撼天神君,待此间事了,老虬恳求你将水源归还灵浮宫,救我严儿一命。这孩子生来不易,拔鳞之刑对幼虬又是酷刑,稍不留心就取了命去。我实不忍心他像他娘亲那般夭折!”
长天金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可。”
他这便是同意了。虬公明大喜,宁小闲突然道:“虬花明在地狱道,就是这次打算召唤你之人?”
虬公明低声道:“是,我借助神通,探明过她的位置。也是我对不起她,她法力低弱,原本就不能跳出三界五行,又与我作出这等苟且之事,本就天理难容,再加上是自尽而亡,因此被判定为罪孽深重,无论平生积了多少善行也转生不到天人道或者修罗道去,只能坠入地狱道受苦。”
她只觉不可思议:“虬花明竟肯帮你?”这女人不该对她老子深之入骨吗?
虬公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试过两次梦入玄机,听花明诉苦。她在阳世犯过两罪,一是与我……不伦,因此入第九层寒冰地狱,二是自尽而亡,因此入第十四层枉死地狱。就算她受完了第九层的罚,还要沦落到第十四层去,因此几乎已经绝望。她同意为我做这次召唤,前提却是要我助她从地狱道解脱出来。”
宁小闲抓住了这当中的关键:“‘解脱’是指?”
“逃出来也成,魂飞魄散也成。”虬公明苦笑道,“她已经受不了那等折磨,偏偏鬼魂在地狱道又不能自尽,因此只向我求个解脱。”
那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宁小闲心中喟然一叹。
……
海底无日月,但时辰却可以计算。
三人默默等了几个时辰,眼看还有十几息就到子时,这是一天当中阴气最浓厚的时辰,虬公明也自怀中掏出一封缄口的书信,就要烧给阴间的女儿,宁小闲却拦着他道:“不必。”
不必借助虬花明的帮助?虬公明不解,但知长天必有把握,也就不再多言。
果然又过一小会儿,书房的地面微微下陷,如同被搅拌的砂浆一般开始浮动,最后缓缓渗漏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不见底,坑壁又是缓慢旋转,有灰色的烟气慢慢飘上来。
宁小闲闻了闻,这气味浓重如硫磺。
深洞形成,即传出来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反反复复、无穷无尽,诵念的都是长天的名号:撼天神君。
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连站在长天身边的宁小闲和虬公明,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执念正在形成,如同绳索,一头连在深洞另一侧,一头连在长天身上。
这便是言力的纽带,也是谛听独有的力量。
紧接着,深洞中慢慢浮起一纸文书,通体散发着微光。这光芒色艳如血,透着一股子不详,正是风闻伯在隐仙峰上召唤尸陀舍时同样祭出来过的血契文书!
这东西就和临时签证一样。有了它,神境在不属于自己的轮回道里才有短暂的逗留权。
长天将这文书执在手里,看了两眼,随后咬破指尖,以血代墨,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最后一笔完成,血契文书上红光大作,瞬间自|燃作一片飞灰,再过得两息,这些灰烬也散落无踪了。
血契生效。这就意味着,在契约规定的时间内,长天都可以逗留地狱道、舀取**汤。
时间紧迫,他一手抱着宁小闲,头也不回道:“跟上来。”随后一步迈入了深洞之中,消失不见!
那三字自然是对虬公明所言。这头老虬咬了咬牙,也纵身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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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之势很快,他们似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甬道。
不过有长天相护,宁小闲自无惧意,只觉耳畔呼呼生风,四周涌上来的空气侵体生寒,就有一股阴冷气息从心底升起来。
这毕竟不是活人该呆的世界。
她微微一动,长天似知她感受,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男子阳刚的气息透体而来,将这些古怪的感觉尽数驱走。
又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他们抵达了旅程的终点。
这里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长天刚刚脚踏实地,就有一记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劈在他身上。
这家伙自有准备,早就支起了护身罡气。宁小闲将螓首埋在他颈窝里,这才没被狂暴的电光闪瞎了眼,不过依旧凭着修仙者的本能感受到这一记雷霆的惊人威力。那已经不输于皇甫铭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