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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她只可旁观，顾好自己就够。
闻人岚峥进来时，见她坐在窗前发呆，不由上前拍拍她的肩。“我怎么见你这段时间越来越喜欢发呆？有什么事让你整天想个不停？”
兰倾旖如梦初醒。抬头看向他时，眼中茫然之色散去，已盈满笑意，“回来得这么早，看样子今天早朝很顺利。”
闻人岚峥点头“嗯”了声，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失笑道：“早上起来没梳头吗？”
兰倾旖脸上微红，“梳了，但是我又弄乱了。”
他忍下笑意，抬手抽下她的发钗，一手抚上她柔滑如丝缎的发，一手拿起桌上的黄杨木梳子为她梳发。
兰倾旖呆了呆，随即坦然地享受着有人打理的便利。她懒懒托住下巴，双手优雅交扣，默默地看着镜子，姿态慵懒爱娇如向主人撒娇的小猫咪。
镜中女子清丽男子华艳，相互凝视的眼神含笑，寝殿丝缦低垂，镜台前一枝烟雨杏花斜斜逸出，陡然间生出岁月静好的宁静旖旎。
她觉得心里装着的好和美好满满的溢出来，这样的日子令人欢喜的失控，心花都灿烂地开遍天涯。
他梳发的手势越发轻柔缓慢，小心地拢起她颈边的碎发。
她心中油然而生浓浓的满足感，眼里便生出笑意，悄悄地放松脊背靠在他身上。
柔滑如流水的发握在手中，发尾光泽亮丽。他满意地点头，觉得她最近养得还不错。
他已被她逼成挽发高手，梳头发的动作比她还熟练，乌亮如流泉的长发在他指间滑动，一绺绺挽起盘绕。
他从妆盒里抽出一支整块春带彩翡翠透雕而成的牡丹步摇，簪头盛放的牡丹花蕊中垂下长长三串粉珍珠流苏，流苏由小指甲大的牡丹花联结而成。翡翠晶莹，珍珠柔润，步摇通体流光溢彩，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等了一刻钟，感觉到最后一缕秀发被挽起，她兴致勃勃地看向镜中。“垂鬟分俏髻？嗯，不对，居然还是改良版？很配我的脸型，很好看。哎，你将来就算不小心流落民间，凭这一手梳头发的技艺就够混个温饱。还是独一无二的发型，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看着镜中简单但不失典雅的发型，简直开始嫉妒他的智商。一个大男人，挽出的发髻竟然比一般的巧手宫女都好，这让她情何以堪？
“满嘴胡扯。”他扔下梳子，“这世上能有几个女人有资格让我给她们梳头？也不怕折寿。”
兰倾旖伸手触了触发间的牡丹步摇，唇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转身拉住他的手笑眯眯地道：“我新做了木兰酒露，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她说话间，已有人送来一个小盅。
闻人岚峥瞥一眼，挑眉：“这就是无忧送来的人？”
“奴婢参见皇上。”婢女俯身行礼，仪态端肃，端的是大家门庭教导下的好仪养。
闻人岚峥点头，“起来吧。”
婢女垂眉敛目姿态严谨，面对他锐利的审视目光也毫不紧张，定力超群。
兰倾旖一边赞叹着无忧的训练真是越来越变态，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添几个人，毕竟这是非常时期，再小心都不为过，危险虽未必会有，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她这边神游天外，那边闻人岚峥已坐下品尝木兰酒露。
婢女站在一边盯着兰倾旖，完全无视闻人岚峥，淡淡道：“主子，剩下的木兰酒露，奴婢让人分别送到含辰宫、永昌宫和明寿宫，尤其是您特意留下独吞的那份，全都送给了太后，也就是说您不用吃了。还有，前主子吩咐我要盯着您好好练武，提升与否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要您好好减肥，免得您胖得没有人形……”
“啪——”
“咳——”
一个瓷杯砸在地上立刻粉碎。
闻人岚峥撇过头，肩膀不停抽动。他忽然觉得长宁侯府出来的个个都是妙人，且妙得各有特色，由此不难想象侯府内部的有趣。
兰倾旖张口结舌，她胖吗她胖吗她胖吗？她年华正美身材正好该凸就凸不该凸的绝对不凸，见鬼的，无忧那丫头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吗？
她磨牙霍霍，心里暗暗发狠。“行，你够狠，看咱俩谁先胖得没有人形！”我把你的一日三餐都换成猪油拌饭，我就不信你不胖！
闻人岚峥忍笑忍得肚子疼，好不容易才恢复，坐在一边灌茶。
兰倾旖挥手示意婢女退下，凑到他身边问：“味道怎样？”
“下次多做点。”闻人岚峥放下勺子。
兰倾旖眉开眼笑：“好啊。”
“今天我接见了殷凤辰。”他挥退下人，习惯性地和她说起政事。
兰倾旖眼中亮光一闪，明显兴致勃勃，“感觉怎样？”
“如果要立储，单从资质实力上来讲，她会是殷劭庭的第一选择。但可惜她是女孩，只怕有的磨。”闻人岚峥摇头：“是个有野心但又很清醒的人。再加以打磨，辅以时间经验，前途无量。”
她一笑，“那你就慢慢伤脑筋好了。”
“笑话我？”他斜睨着她，眼中神采潋滟。
“哪能呢？”兰倾旖淡淡道：“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绪尽在不言中。
“使节队伍这次来，送来不少礼物。母后和楚楚那里都挑选过一份，给你的这份要不要瞧瞧？珍珠珊瑚玛瑙玉石之类的都不稀罕，有颗沧茴夜明珠却很难得，要不要看看？”
“送这么好的礼物，他们是不是有求于你？”
沧茴夜明珠是宣国独有之物，珠子有淡淡香气，有固本培元之效，可助人宁心静气辟邪凝神，保人安然入睡，不被噩梦缠身。对习武之人而言，沧茴夜明珠不仅能夯实内功基础，对治疗内气阻淤经脉损伤也有显著效果。这珠子数量极少，即使在宣国皇室也少见，拇指大的一颗便价值连城。
“谁知道呢？殷凤辰没主动提出来，我自然也不会问。反正有所求的是她。”他笑意里几分睥睨几分冷，显然心里已有猜测。“珠子是好东西，只比婴儿拳头略小一点，一看就知珍贵无比，怕是当世找不出第二颗。无事献殷勤，能有什么好事？我已命礼部准备回礼，就看她想干嘛。”
“那这颗珠子应该送给太后才对，她不要就给楚楚，最后才该是我。”她提醒。
“珠子对你的用处最大，你收着就是。母后和楚楚，有她们各自合适的。”闻人岚峥示意她放心。“如果殷凤辰冲着你发难，你不许忍气吞声。”
他突然转换话题让她懵了懵。“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身为宫妃，活动范围怎么都不可能和殷凤辰有交集，又哪来的冲突？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傻了？”闻人岚峥抚着她柔嫩细腻的脸颊，好笑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兰倾旖自动忽略他前半句，扒着他的手臂，紧盯住他的眼睛，努力绷着脸，“你还不快说？”
“殷凤辰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你和段灵歌一个有才一个有貌，将天下女子都远远比下去。你让她怎能服气？容貌这东西是天生的没办法，但才华就不同。你和她年纪相仿，却少年成名世人推崇，你以为她会喜欢你一直压在她头顶？”他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细细地和她解释。
“所以她打算踩我？”兰倾旖觉得有点好笑。
“有可能。”这其中的分寸只要把握得当，完全可以让她吃个哑巴亏——虽然他不觉得她会吃亏。
“小姑娘年轻气盛争强好胜？”她摇头笑笑，眼神宽容许多。嫁人后她心态变化，性子恬淡平和不少，最近她更喜欢放松自己。若换做从前她会以牙还牙，但现在她大概会一笑而过。不得不说他把她的反应摸得很准。
“她可不比你小多少！”他忍无可忍提醒她：“你也就大她两个多月罢了！老气横秋的干嘛？你还以为自己是她长辈不成？”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你记着，”他直视她的眼睛，严肃地告诫：“她如果敢对你不敬，直管连本带利反击回去，反正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咱们说了算！捅破天也有我给你补！”
“又不是要打群架。”她哭笑不得，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吃亏才安抚下陷入莫名情绪中的夫君，“我们用过午膳再说好不好？我饿了。”
第四十六章 时光从容
午后的阳光灿烂明亮，尽情挥洒着一天的热量，射到脸上竟觉得有些刺眼。
兰倾旖下意识偏过脸，往桐木长廊的里侧移了移。
“怎么了？”闻人岚峥立即转过头关切地询问，瞥一眼正烈的日头，他恍然，“阳光太刺眼？”不等她回答，他双手已分别环过她的背和膝弯将她打横抱起，穿过长廊向书房而去。
“我自己走。”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这么多人看着……”
“看着怎么了？”他坦然自若，“我抱我的妻子，关旁人什么事？”
兰倾旖唇角微扬，将脸懒懒地靠在他臂膀，嗅着他熟悉的气息，觉得时光都变得从容。
她悄悄往他身影深处缩了缩，他不动声色换个方向，替她挡去洒落的阳光。“怕热？”
“这季节怎么会热？”她笑着摇头。“犯困倒是真的，人到春天就格外的懒，晒着太阳总容易不知不觉中睡着。”
“想睡就睡，又没人不让你睡。”
“当我是什么来着？吃吃睡睡，然后等着一刀做鬼？”她没好气地斜他一眼，“睡太多也不怕变傻子。”
他低低闷笑，觉得让她和闻人楚楚闹腾还是有好处的，性子倒是开朗不少。
她的书房一直都由亲信打扫清理。
整理文书，铺纸研墨，收拾书桌，擦拭书架……所有工作都是趁主子不在书房时完成，当主子在时，未经允许任何人也不准在场。
他抱着她进门，将她放在书架前的铺绒毯的美人榻上。那是她惯常的位置，她喜欢取书后在榻上阅读。两人共处时他批折子她看书，大半天也不会觉得闷。
他给她调整好靠枕部，确认她不会枕着不舒服，才在书桌后坐下。
阳光从半开的长窗间洒入，光线明亮又不刺眼，温暖的拂面春风带着四季不败的花草香。
她的手指在书架上拂过，一排排挑选着那些书。手指毫不犹豫地略过那些少得可怜的诗词选集，挑了本兵书。闻人岚峥转过头看见，毫不意外。他就知道她会选这类——她文雅安静的外表下，始终流淌着奔腾汹涌的热血。
时光从容而静谧，她唇角微笑如风中绽放的青莲，摇曳着幽幽的香，偶尔抬头看他两眼，目光温柔而欣喜，觉得余生也从此安稳。
窗扇在风中摇晃不定，吹动她手中书页哗啦作响。她悄悄地起身关窗，书房是一长排长窗，她一扇一扇地给窗户上插销，动作轻巧似一片轻草落在花间，不惊娇嫩蕊尖。
窗子因此被无声关上，安静万分。
他默默看着折子，感受着她细腻处的体贴，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笑容，如春日雨露净涤人间。
“不舒服？”见他停笔，兰倾旖关切地问。“还是有烦心事？”
闻人岚峥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烦。”
她放下书走到他身后，“我帮你按摩一下。”
他点头，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