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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移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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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眼睛亮亮地看着桌面,笑着说:“小金,你真的要大办呀?”
  金超搓搓手,说:“也就是意思意思。”
  趁这机会,金超向大家介绍了苗丽。大家都说“让你辛苦”之类的话。苗丽说:“只要大家吃好喝好,我把金超和小佩的心尽好了,我就值得。”大家笑。金超让苗丽坐吴运韬的左边,右边是他和小佩,小佩旁边是王莹琪。李天佐坐在和苗丽隔一个人的位置。富烨、孙颖和另外五六个人坐另一张桌子。
  孙颖本来已经在吴运韬身边坐下来了,看到李天佐,又借故走了。自从去年受夏乃尊委托调查李天佐以后,李天佐对他恨之入骨,到了见面啐唾沫的程度。现在他是中心领导,无法用流氓对流氓的办法对付李天佐,只好避而远之。
  李天佐的眼睛一直凶恶地追随着孙颖,直到他在富烨身边坐下来。
  吴运韬冲苗丽点点头,但是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眼前事物上来,根本没注意到苗丽。夏乃尊还没有来。沈然看大家等得有些急了,低声对吴运韬说:“吴主任,我看算了,甭等了。”吴运韬看看表,用眼睛问金超和纪小佩。金超点点头。沈然到富烨和孙颖那里,说不等了,富烨和孙颖都说:“那就开始。”
  一共二十三个人,大家嚷嚷说坐两桌算了,金超坚持坐三桌。吴运韬说:“算了,就坐三桌吧,小金的一片心意。”结果就坐了三桌。吴运韬在身边为夏乃尊留了位置。
  烤鸭当然是非常好的了,薛师傅亲自烤制,亲自用小推车送来,亲自充当片鸭师。说到片鸭,那可真是绝技:他可以在五六分钟之内将一只烤鸭片出一百至一百二十片,片片形如丁香叶,片片皮肉相间,摆在盘子里,满盘枣红颜色,香气醉人。薛师傅得意地对纪小佩说:“吃吧。”
  纪小佩赶忙说:“谢谢薛师傅。”
  薛师傅不走,看着纪小佩拿起荷叶饼,抹上甜面酱,放上葱丝、鸭片,卷起来吃进嘴里,听到她说“好吃”以后,才心满意足地回操作间去了。
  吴运韬默不作声,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低着头,眯着眼睛看盘子,就好像深不可测一样……他在专心思索一件事情。就像一个上等厨师要摆弄好一道菜一样,他还没有在心里摆弄好那件事情。就是在—次接一次的祝酒中,他也只是机械地站起来,机械地微笑,机械地举杯,机械地把酒喝下去。人们认为这是吴运韬作为领导者故意拿出的矜持,只有金超知道,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杜一鸣带人走和夏乃尊到现在还没来这件事上。
  李天佐熟练地把荷叶饼铺在盘子上,往上操持烤鸭片、甜面酱之类,然后用无可挑剔的专业姿势拿起来往嘴里送。他觉得今天的烤鸭非常美味,酒也很好,他喝了很多红酒。
  李天佐和吴运韬一样,知道事情正在滑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在因为委印单被调查的那些日子里,他经历的全部恐惧和忧虑似乎都得到了补偿。他根本不去想夏乃尊,他不想。
  婚宴快结束的时候,吴运韬突然提议为金超、纪小佩的未来幸福干一杯,他的脸上挂着真诚感人的笑意。提议来得晚了一些,在这以前人们已经几次为此干杯了。大家轰隆隆推开高背靠椅,站起来碰杯。他摆弄好了心里的那道菜,看到了那道菜鲜艳的色泽,闻到了诱人的香味。他现在可以完全脱离开那件事情了。
  他逐个碰杯,和苗丽碰杯的时候,他问:“这位是……”金超又一次做了介绍。“哦哦哦,知道知道。谢谢你了啊!”
  苗丽本能地施展了一个轻浮女人在有地位男人面前的全部媚态,嗲声嗲气地说:“大领导眼里可真是没人哟,紧挨着坐了一个晚上还不知我是谁……”
  小佩含笑看着她。苗丽过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她在那个生活领域里本事越来越大了。金超看吴运韬高兴,就让苗丽给吴运韬敬一杯酒。苗丽先斟满吴运韬的杯子,又给自己斟满,说:“大领导你说为什么干这一杯?”
  众人说:“为友谊!”“为健康!”“为交好运!”
  吴运韬摇摇头,说:“你年轻,这样吧,为未来。”


  众人鼓掌、吆喝,嘈杂声中,苗丽压低声音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什么,吴运韬装做没有听到,望着苗丽领口开得很低的地方。苗丽的乳沟很深,几乎可以看到肥硕的乳房三分之一的形状。吴运韬不动声色把酒喝下去。
  正在这时,师林平赶来了。看着一脸汗水、永远脸色蜡黄的师林平,沈然愕然,金超愕然,吴运韬也愕然。
  师林平已经明确拒绝参加金超的婚宴,当时他正在和杜一鸣一道在会议室制作横幅,沈然把他叫出来问他去不去参加金超的宴请。正在从事伟大事业的师林平不屑一顾地说:“谁现在还弄这种事?”
  沈然很生气:“你不去说你不去的,凭什么要丧搭别人?”一扭身走了。
  师林平和金超的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好。金超来东方文化出版中心以后抢了他的风头,他不能忽视金超,他已经注意到了金超和吴运韬的关系。
  最近,这个处心积虑的人经常想的一个问题是:吴运韬的地位会上升吗?从一切方面来说,杜一鸣都占有绝对的优势,他怎么可能超越杜一鸣呢?不可能。他仍然追随杜一鸣。夏乃尊在东方文化出版中心门前的发作,使这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感觉到了某种正在迫近的危险。在厕所里,只做撒尿动作并没有尿出来的他,毅然作出了倒戈的决定。
  吴运韬从来都鄙夷师林平。这个因为家庭出身不好遭过很多罪的人,总是在追逐和依附权势,他之所以选择杜一鸣而不是别人作为攀附对象,只是因为他认为杜一鸣能够在夏乃尊退休以后接班,社会思潮的演变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未来局势的判断。现在,显然有一种东西使他推翻了这个判断。
  金超先站起来,叫了一声:“林平!”
  吴运韬也站起来了,热情地把师林平招呼到身边,让他坐在为夏乃尊准备的座位上,并且用亲爱的目光看他。师林平注意到了吴运韬的目光。他原本没指望这样好,有些激动,脸上的一块肌肉不自觉颤动着。
  当时在场的人都没在意这件事对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意义。
  金超婚宴之后的几天里,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笼罩着反常的沉寂,人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绝口不谈前两天中心内外发生的事情。平时热衷于夸夸其谈的几个人都没来上班,在家里猫着,躲避多言。这几个人平时是社会新闻、单位内部消息的策源地,他们不来,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就失去了谈话的组织者和鼓动者,大家也就不知道谈些什么,所以最好不做声。
  又过了几天,于海文衣着光鲜地来了。他什么事情也没参加,但现在看上去脸上竟也有了某种沧桑感,无论别人怎样引他的话头,他只是不说。
  人们围住他,说:“哟,海文,这两天没你把我们快闷死了。来来来,说说,有什么消息没有?”
  于海文用表情讥笑那些急切想议论事情的人,但是,他最终还是没绷住,又和大家说开了,比如某某单位怎样怎样了,谁谁谁如何如何了,等等。
  这些消息表面听起来无关紧要,然而人们往往从表面上看来无关紧要的消息得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作为重灾区的某单位既然已经发生了事情,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即将发生什么,也就不难想象了。于是,人们又什么都不说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在别的单位发生的事情也在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发生。
  夏乃尊惶惶不可终日。他从别的单位发生的事情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把内心的惶惑向刚从南方某市出差回来的妻子田茗和盘托出。
  田茗是某部某司的党委书记,处事冷静。田茗坐在沙发上,用领导者的标准姿态倾听夏乃尊的叙述,为有机会对职业范围内的事情发表评论而容光焕发,一只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沙发扶手。
  夏乃尊的叙述简明扼要,用田茗的话说,是“抓住了重点”。现在,他停下来等田茗做进一步指示。田茗看着可怜的丈夫,说道:“不要紧。从整个事情来看,还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你要马上到主管领导廖济舟那里去一下,马上去,主动说出你到那里去这件事———你只是到那里看看,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征求他的意见,你问他你该怎么办?你能够做什么?你说你遭遇什么不是大事情,大事情是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是Z部,你要让他感觉你是在替他着想———他现在的头等大事是摘清自己,把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摘清了,他就摘清了……好在你那里有一个杜一鸣……这个人的问题看来不是一般的问题。不要回避杜一鸣的问题,不要以为减轻杜一鸣的事情的危险性就能够减轻你的责任,事情不是这样。从现在来看,杜一鸣的事情越严重,对你越能提供保护和遮掩。在这个问题上,你要不失时机……”
  夏乃尊现在觉得妻子妩媚得厉害。智慧是一种妩媚,而且是一种更高级的妩媚。夏乃尊觉得自己在那方面的全部损失都得到了补偿。第二天一早,夏乃尊没到东方文化出版中心,从家里直接到Z部找廖济舟去了。
  由于严格的行政领导分工负责制,Z部党组成员间一般不对别人分管的工作参与什么意见。廖济舟主管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等直属单位,对这些单位的人事任免和具体事务,基本上都以他的意见为准。这样,廖济舟在他分管工作范围内就有无限大的权力,一言九鼎。
  廖济舟对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各方面的情况都很熟悉,没怎么费力就弄清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虽然在这以前他对杜一鸣做的事情有一些耳闻,但是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一个局级干部,做事怎么这样草率?怎么会如此偏激?
  “事情很严重,”廖济舟沉吟着说,“没想到杜一鸣是这样一个人……看来,事情不像我们想得这样简单,杜一鸣也不像我们想得这样简单。我们对人对事都缺少了解……”他转向夏乃尊,“Z部党组不断有指示给你们,为什么没有执行呢?”他本想向夏乃尊提示他曾经打过电话,又认为太直白,没有说。
  夏乃尊尽可能做了解释,但是他发现廖济舟并没在意他的解释。从那个复杂年月过来的人,都有一堆需要自己解决的问题,廖济舟也有自己要解决的问题。廖济舟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把他主管范围内的事情摆平,不要引起梁峥嵘的注意,更不要给邱小康添加麻烦。
  廖济舟说:“老夏,你马上写一份检查给我。”他耐心告诉夏乃尊怎样写。“杜一鸣的问题很难办,他走得远了,这事你我恐怕都没有办法。”
  夏乃尊连连点头。
  “杜一鸣现在在哪里?”
  “他在单位。他每天都来。他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我要找他。你跟他说,我要找他。”廖济舟的语气中有一种把杜一鸣抛弃了的意味。夏乃尊连连点头。他非常感激廖济舟,临走的时候,紧紧握着廖济舟的手,动情地说:“老廖!”
  廖济舟攥紧夏乃尊的手,说:“我知道。甭有什么思想负担,该做什么做什么。按照上面的要求,我们很快成立一个整顿领导小组,把有关的人有关的事情审查清楚,好好配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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