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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西安煎了药送进来,淡月和海棠取了漱盂、茶水过来,李小幺苦着脸喝了药,漱了口。
孙掌柜见李小幺满身疲惫,不敢多耽误,起身告了辞,李小幺抬手止住他吩咐道:“孙叔这几天要是见了严大人,就顺便把我过来太平府求医的事跟严大人说一说。”
孙掌柜答应一声,告辞出来,回去江南坊了。
这么会功夫,后面净房已经收拾出来,厨房也烧了热水送上来,李小幺泡了个药浴,出来就躺到床上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听着窗外欢快的鸟鸣声醒来,李小幺伸展着酸软的身子,虽说还是头重脚轻,可比起昨天,却好的多了。
淡月听到动静进来掀起帘子,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的脸色,“姑娘气色好多了。”
“你们两个昨夜里歇得好不好?”
“好!我这一夜睡得死沉,刚跟海棠说,我昨夜睡死了,也不知道姑娘夜里睡得可安生,她说她也不知道,睡得太沉!”淡月又是解释又是答着话。
李小幺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能睡着就能歇过来,能歇过来就不会生病,等会儿让西安再给你们两个把把脉,病一个就够了,可不能再病第二个!”
淡月抿嘴笑着,利落的拿了个枕头垫到李小幺身后,扶着她半坐起来建议道:“姑娘先漱漱口,喝碗红枣汤再起来洗漱可好?”
李小幺点了头,由着淡月和海棠侍候着喝了汤,洗漱之后又吃了药,歪到东厢南窗下的榻上,海棠禀报道:“南宁早上过来过一趟了,说姑娘要是有精神了,就跟他们说一声,有事要禀报姑娘。”
“让他们进来。”李小幺忙吩咐道。
海棠出去叫人,淡月用暖盅捧了盅红枣汤放到李小幺面前的几上,就退到后面收拾衣服去了。
海棠带着长远、南宁和西安进来,三人见了礼,长远瞄着海棠退出了屋,才看着李小幺低声禀报道:“姑娘让打听的事,有点信儿了,泰州宋知谦从回到乡下就没再出去过,去年年中收了三个弟子,加上自己的儿子,每天就教导这四个学生。
林先生和智静这里,没打听到有用的信儿,只说是前年入了川南,去年年初听说离开川南北上了,如今不知道在哪里,还没查到。”
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如今太平府这样的局势,这两个人能去哪里?
长远小心的看着皱着眉头的李小幺,接着道:“红楼的落雁小姐去年腊月初随钱福泽回到太平府,却没进钱家,连太平府都没进,就在白云山下赁了间别院,一直住到现在了。”
“噢?”李小幺放下暖盅,惊讶的看着长远。
长远接着道:“听说钱福泽正室性子嫉妒凶悍,妾侍进门,都要先打二十棍子去去脾气,听白云山下别院的婆子说,是落雁自己提出来不进钱家的,如今钱福泽隔个十天八天去一趟白云山别院,最多住一个晚上。”
李小幺呆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让人看着那个别院,多打听打听落雁日子过的如何,有什么来往说话的人没有,平时出不出门。”李小幺低声吩咐道。
长远答应了,李小幺出了一会儿神,才转头接着问道:“最近太平府安稳些没有?”
“甲一说,比正月上中旬安稳得多了,立春的时候,太平府衙连鞭春牛都是胡乱应付过的。昨天的中和节倒比立春还热闹不少,说是宫里还照常斗草了,听说上丁日还要大祭先贤,好象是过去了。”长远有些疑惑的禀报道。
李小幺凝神想了半晌,看着长远三人低声道:“这可说不准,咱们知道的东西太少,长远吩咐下去,留神几个地方,一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那些天天正常到太医院,正常回家的不去管他,只看那些留值宫里的太医,打听好是哪几个,各擅长什么,多长时候回一趟家。
二是林丞相府、大皇子府和吴贵妃兄长吴侯爷府上,都盯紧了,谁进谁出,进去多长时候,带了什么礼物没有等等,不论巨细都要记下,每天汇总递过来。”
长远沉声答应了。
李小幺看着西安吩咐道:“传话给长明,先安稳隐着,等吩咐。”
西安答应了。
李小幺垂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暂时只能这样了。”
三人告退出去。李小幺转头看着窗外,又叹了口气,自己能得到的消息远比想象的要少,这太平府的事,也远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淡月送了邸抄进来,仔细看了着李小幺的脸色,担忧的建议道:“姑娘歇一会儿再看吧,这会儿脸上又泛上青色了。”
李小幺自己也觉得头眼晕花,不敢强撑,由着淡月扶着躺到榻上,闭着眼睛歇了大半个时辰,才又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琢磨新出的那张邸抄,以及各处汇过来的大大小小的谍报。
今年上丁日祭圣贤可比往年隆重,往年不过是国子监祭酒做个主祭罢了,今年却是六皇子去做主祭!
可大皇子抢先上了这份尊圣贤书,这份尊圣贤书洋洋洒洒,写的正经不错,大皇子府里的幕僚们不知道捻断了多少根胡须,才搞了这么篇文章出来,赶在上丁日前明发邸抄,这一局尊圣贤里头,倒是大皇子占了上风,
大皇子长于隐忍,以往极少这样抢先出招,这一招不知道是得了哪个高人指点,还是急眼了……
李小幺放下邸抄,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靠着歇了歇,拿起长远递进来的匣子,用小银刀慢慢剔开漆封,取出几张薄薄的纸片,仔细看过,示意淡月端来炭盆,将纸片扔到了炭盆里。
第一百七六章 寻找机会
纸片瞬间卷成黑灰,明灭了几下,又成了灰白,隐在灰白的炭灰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李小幺舒了口气,往后靠着闭上眼睛,慢慢思量起来。
日常给吴皇诊脉的,就是医正黄太医、孙太医和金太医三个,从年前开始,加了胡太医和蒋太医,这两个,一个擅长风眩、痰饮,一个擅长中风、偏枯,这两人从年前一直诊治至今,看来这两个症状必定都有。
可这会儿吴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人是不是清醒?是病危了拖着?还是中风偏瘫却病情稳定?
那中风偏瘫的,拖个三年五年,哪怕十年八年都是常事!
李小幺烦恼的挪了挪身子,得想法子弄清楚吴皇的确切病情!要真是偏瘫却稳定下来了,自己也就不用再在这太平府多耽误时辰了。
午饭吃了半碗薄粥,又吃了一遍药,西安进来诊了一回脉,说是好些了,李小幺心下安定,午后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自觉身子清爽了不少。
海棠送了碗莲子粥进来,看着李小幺吃了,才禀报道:“姑娘睡着的时候,长远进来过一趟,说等姑娘醒了再求见。”
“让他进来!”李小幺忙吩咐。
海棠出去,片刻功夫就带着长远进来。
长远瞄了眼屋角的滴漏,低声禀报道:“姑娘,刚打听明白了,如今太医院给皇上诊病的五位太医,年前一直住在宫里,从出了十五,医正黄太医、孙太医和金太医就开始十日一回,胡太医和蒋太医是十五日一回,今天是蒋太医回来休沐的日子,可守在宫门口的人到现在也没看到蒋太医出来。”
“蒋太医府上有人看着没有?”
“有!”
“蒋府上有没有派人到宫门口接着?”李小幺接着问道。
长远怔了下,李小幺皱眉头责备道:“怎么这么不用心?这蒋府上要是有人到宫门口接着,那就是说蒋太医没传信说这趟休沐不回来,不过晚些出来,蒋府要是根本没派人去接,那就是这趟休沐不回来了,那守在宫门口的人也就不用再守着了!”
长远急忙站起来,垂着手听教训,脸上泛起丝红意,正要说话,李小幺支起身子吩咐道:“出去备车,我去看看。”
长远抬头看了眼瘦弱不堪的李小幺,张嘴想劝,却被李小幺一脸的不容商量把话堵了回去,垂手答应一声,出去备车了。
李小幺叫了海棠和淡月进来,换了身极普通的素绸衣裙,披了件靛蓝素绸面丝棉斗篷,戴上斗篷帽子,海棠又烧了只手炉送到李小幺怀里,将李小幺送到前院门口上了车。
车子是一辆最普通不过的半旧桐木犊车,围着靛蓝格子,西安一身黑粗布棉袄棉裤,拎着只鞭子,牵着拉车的走骡出了门。
长远袖着手,背着个褡裢,仿佛哪家出门采买的仆从般走在车前带着路。南宁也是一身黑粗布棉袄裤,两只手袖在胸前,缩着脖子跟在车后。
一行三人一车转出僻静的巷子,就融入了太平府的熙熙攘攘中。
李小幺将车帘掀起条缝,透过车帘看着远处黄昏的夕阳。
吴地休沐的规矩一向是早上回家,第二天一早再赶回当值,是什么事能让蒋太医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或是干脆不能休沐了?
除了吴皇的病情有了变化,而且是不好的变化,不会是什么别的事了。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有变化就好,不管是风眩还是中风,这个年纪,有变化就极少有好事。
太平府和宫里一定要有变化、不停的变化和大变化,才是自己的机会所在。
“姑娘,那边府里有人等在宫门口。”西安掀起车门帘子,低声禀报道。
李小幺’嗯’了一声,心神微定,想了想吩咐道:“在蒋府门口找个合适的地方等着。”
西安答应一声,李小幺往后靠在靠枕上,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
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轻轻顿了顿停下来,西安掀帘探头进来看了看,见李小幺脸色还好,禀报道:“姑娘,前面就是蒋府,那条巷子只有两三户人家,咱们停在那里不合适,这里有几家南北货铺子和分茶铺子,人来人往的不显眼,咱们就在这里等等,等看到了人,我再赶着车进去。”
“你想的周到。”李小幺赞了一句,往车窗挪了挪,头抵着车厢板,将厚厚的粗布车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去。
远处的夕阳已没入了地平线,天色一点点晕暗下来,旁边的分茶铺子和南北货铺子里的伙计关好铺子门,提了只灯笼出来,挑起挂到门头上。
李小幺皱起了眉头,她这辆车子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只怕要引人注目了,正犹豫间,南宁从后面轻轻敲了敲车厢板,李小幺忙凝神看向车外。
一辆围着墨绿绸围子、四角挂着明亮的琉璃盏的华丽车子由两匹马拉着,快捷的跑过李小幺的车子,往前面的巷子奔进去。
西安轻轻抖动缰绳,利落的赶着走骡,不远不近的跟在墨绿围子的车子后面,进了巷子。
巷子不算太宽敞,蒋太医的车子堵了大半条巷子,西安的车子只好等在后面。
蒋府门前一片忙碌,仆从、小厮、管事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锦衣公子急步迎到车前,锦衣公子伸手扶着个干瘦的老者下了车,这就是蒋太医了。
李小幺凝神看着蒋太医,明亮的灯光下,蒋太医看起来疲惫憔悴异常,扶着锦衣公子的手下了车,转身示意锦衣公子,锦衣公子从车里小心的取了只包袱出来,一只手抱着包袱,一只手虚扶着蒋太医进了府门。
西安赶着车不紧不慢的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