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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关作品集(一共七部小说)-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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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夏浔一听,也不由得呆若木鸡。

  惊了半晌,夏浔才道:“咳……,这事儿,还有旁人知道吗?”

  牧子枫表情古怪,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大人啊,您想,这事儿……瞒得了人吗?只不过……知道的人都装不知道,反正没人点破就是了。”

  夏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说着了风寒,就是着了风寒,你那嘴,千万把紧喽……”

  ※※※※※※※※※※※

  济南驿馆,黄真黄御使老脸腊黄,精神萎靡地蜷缩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七月天,已经很是燥热了,知了在窗外的大树上没完没了的嘶鸣,叫得人昏昏欲睡,旁人都着单衣还满头大汗,可黄御使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呢。

  一个驿卒给他端上药来,黄御使颤巍巍地伸出嘴去,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地喝着,喝完了药便往枕上一躺,半死不活的倒气儿,药汁儿淋到了他的胡须上,一向爱洁的黄御使也顾不上擦了,他也是实在没丵力气擦了。

  黄御使一直是个穷京官儿,没有外捞儿,所以空有花花心思,也只能守着拙妻本份度日。不过那些同僚每次出巡回来,同僚间难免会讲起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受过什么礼遇,眉飞色舞之际,也不免讲讲哪儿的姑娘温柔,哪儿的姑娘火辣。

  黄御使是个与世无争的主儿,尽管他是想争也没得争,总之,与人无害就是了。所以没人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也不会猜忌于他,因此这些话不怎么背着他,他在旁边总能听到些让他想入非非的艳事轶闻。

  比如这次济南官员款待他时,他故意高声赞扬那位踩画球儿的薛若冉薛姑娘,就是他从同僚那儿学来的机巧,那是在告诉接待他的人:“我看上她了。”对方心领神会,回头自然会为他安排。

  这位老兄好不容易有了出外差的机会,在京里的时候特意买了几副虎狼之药,就盼着这趟出来能痛快一回。结果,头一晚因为夏浔坐怀不乱,赶走了令人垂涎的紫衣姑娘,黄御使也不得不正经一回,忍痛把若冉姑娘给送了回去。第二天夏浔离开了济南,没有夏浔在身边,黄大人如鱼得水,马上叫人把昨夜不曾真个销魂一尝美味的若冉姑娘又请了来,事前又服了一剂药。

  结果,平时咸菜罗卜吃多了,突然给他端上一席生猛海鲜,这老哥胡吃海塞的,居然受不起,紧急关头,黄御使大吼一声,登时一泻如注,止都止不住。

  他能保住一命,还多亏了那位薛若冉薛姑娘。薛姑娘没见过这事儿却是听说过的,知道一些救命的法儿,情急之下她马上把这老马猴儿从自己身上一把推开,把他推了个四脚朝天,然后拔下头上银钗,照着他的会阴处便狠狠一簪刺去,这一下狠的,总算止了精。

  随后馆驿里又急急弄来一份独参汤给黄御使灌下去,总算把他这条老命救了回来。只是脱阳可是要命的病,他虽侥幸挣回一命,也是元气大伤,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驿卒给黄真喂完了药,看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儿,就忍不住想笑,他暗暗一撇嘴,心道:“面上道貌岸然,肚里男盗女娼,死德性,还巡按御使呢,瞧人家杨采访使,那才是公忠体国,勤劳国事。”

  驿卒端了碗一掀串珠帘儿走出去,迎面恰见一人,一手扶了大腿,一瘸一拐地向这里走来,那驿卒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瘸子,可不就是他刚刚说的那位公忠体国,勤劳国事的杨采访使?


第175章 牛不野

  因为黄御使的意外,一屁股烂事的夏浔只好随牧子枫赶回了济南城。一到驿馆,自然先来看望黄御使。黄真疲惫地侧卧席上,腊黄着一张老脸,双眼无神,似阖非阖,并未注意到夏浔进来。

  夏浔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黄真的脸sè,很体贴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下……下去吧,老夫歇歇……”

  黄真眼皮微张,忽地看清了坐在身边的人,登时清醒过来:“啊杨大人,你……你回来了……”

  夏浔马上关切地慰问道:“黄大人,我这才离开几天,你怎么就……,这是怎么了,身子还好吗?”

  黄真飞快地扫了牧子枫一眼,牧子枫赶紧摇摇头,黄真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唏嘘道:“老夫……一辈子没离开过应天府,大概……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前个儿……晚上连夜审阅提刑司送过来的近几年的卷宗,身子乏了,吃的东西大概也适应不了,结果上吐下泻的,叫你杨大人笑话了。”

  夏浔握住他冰凉的一双手,轻轻摇动着道:“嗳,哪里哪里,大人为了公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废寝忘食,下官钦佩之至,大人是国之栋梁,朝廷股肱,还要爱惜身体,好生将养啊。”

  黄真眼圈一红,反握住夏浔的手道:“老夫身子不济事,巡查大事,就要着落在杨采访使头上了,这几天,济南府抓获了潜伏本地的一些教匪,屡屡邀请老夫过去监审,奈何……老夫有心报国,身体不济啊。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大人年富力强,正当……”

  因为夏浔坐在床边背着光,他又两眼无神,这时才看清夏浔模样,一见他一只眼儿乌青,嘴角还有淤痕,黄真不由一怔,讶然道:“杨大人,你这伤……”

  夏浔摸摸脸颊,从容答道:“哦,下官往青州府微服查访时,途经尧山,恰逢暴雨,便往山脚下避雨,山中泥石俱下,下官仓惶躲避,侥幸未伤性命,不过留下些碰撞擦伤,不碍事,不碍事的。”

  黄真动容道:“杨大人为国效忠,不惧险阻,这自然是好的,但是你也要珍惜有用之身,方能留此有用之身,为国效力啊。”

  夏浔忙道:“彼此,彼此,大人的教诲,下官记下了。大人身子疲倦,且请歇息吧,下官回去洗漱一番,换了衣裳,便去提刑司办事。”

  “好好好”黄真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殷殷嘱咐道:“皇上拳拳厚望,全要拜托大人了。”

  两个人假惺惺地客套一番,夏浔便起身离开,回到自己住处,沐浴更衣,换上官袍,便起了仪仗赶往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上一次夏浔和西门庆在济献买假路引时,知道提刑司衙门就在大明湖畔,距这驿馆却也不远。果然,没多大功夫,车驾就到了提刑司衙门,有人报将进去,片刻功夫,易嘉逸便迎了出来。

  易嘉逸是提刑佥事,按察使曹大人吩咐负责接迎款待黄真和夏浔的人。那一晚夏浔未接受美sè贿赂,将紫衣姑娘赶了出去,这事儿他第二天就知道了,正觉夏浔这个刺头儿有点难对付,夏浔却跑去私访了。

  紧接着黄御使便差点“为国操劳,壮烈捐躯”,出了这档子丑事,易嘉逸反而踏实下来。在他想来,黄真年纪大了,眼看没几年好混就得“告老还乡”,当然能捞就捞能占就占,这杨旭却还年轻,如此年轻就做了采访使,前途无量,他能克己复礼,珍惜远大前程,也是情理中事,但这样的人下来巡察,一定很是苛刻,不好应付。

  可现在不同了,他的顶头上司现在有了把柄在地方官手里,他纵然再不讲情面,总得顾忌同僚的脸面。再者,济南府刚刚抓获了一批白莲教匪,这是大功一件,有此功劳在手,再加上黄真的把柄,相信杨旭也不会刻意在济南府找碴,回头这个考课功评,纵不给个满分,必然也是优良,足以对大人交差了。

  所以易大人迎出来时,神色从容了许多。他已知道杨旭此人不好财sè只重前程,便也不再想什么贿赂他的歪点子,只是着重介绍了一番山东提刑司接到皇上圣旨后,在曹大人的领导下如何群策群力,想方设法,展开盛大的宣传和调查攻势,严厉打击教匪的功绩。
  易嘉逸一面引着他往前走,一面说道:“这一次,揪出牛不野这伙白莲教匪,主要有赖于李思逸李员外的告发。李员外是开造纸作坊的,他有个发小儿,就是白莲会中人,时常对他讲,入了白莲教,可免一切刀兵病苦灾厄,修行有成后,还可长生不成,立地成神。

  这李思逸梦想长生,又因独子自幼多病,根本就是一个药篓子,到处求医问药不见效果,便入了教门。可是,他入了教,却也没治好他儿子的病,李员外对教门便不大相信了,而且教首牛不野又时常软硬兼施,迫他捐献,李思逸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倒有大半流进了教门,只是已经入了教门,他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这一次,曹大人发动全城生员学子,四处宣传白莲教匪的伎俩和罪行,又公开贴出榜文,主动告罪者、检举他人者,皆免其罪。牛不野想安排一些平常太过招摇,容易引起公人注意的手下先藏到外地去,又以攘助同门兄弟的名义向李员外勒索了一笔钱财,李员外这才下定决心,向官府举告……”

  夏浔的心思还在青州,他点点头,毫不在意地问道:“这牛不野,平时是做什么营生的?”

  易嘉逸道:“这牛不野听名字像个粗俗鄙夫,实则不然。此人在我济南府很是有些名气,他当初也曾求学应试,只是应试不第,在南方待了两年,便转而干起了给各家书铺联系选家的掮客生意,经常走南闯北,这就方便了他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吸纳会众。”

  夏浔不太明白选家的意思,其实选家就是一些在科考方面很有权威性的文人,那时候科考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而科考的主要内容就是八股文,书生们要揣摩风气,必须要熟读八股文章,因此就有一些文人专门写八股文,或者对例年科考高中的八股文章进行详细的分析和点评,印刷成书,销路极好。

  可是文人都重身份,他们总不能直接去找书店推销自己,而除了本地书店,外地的书商又未必能联系上他们,这样就出现了许多中间人,他们时常离开本地,盘桓于应天府一带,与当地有名的选家接触上,然后负责他们与书店之间的接洽和交易,牛不野就是这样一个中间人。

  易嘉逸站住脚步,往前一指道:“到了,前边就是刑房,杨大人,请。”

  ※※※※※※※※※※※

  陈氏山果行是济南的一家水果行,店面不小,他们收买本地山货销往南方,又购买南方水果运往北来,互通有无,生意倒也繁华。

  在陈氏山果行的后院,有几个窖藏水果的地方,依着各种水果、干果、山货的不同,建有几处地窖,分别储藏不同的水果。这时节正是七月天气,储放时鲜水果的库房大都满着,储放干果的库房却空着大半,干果现下生意不好,库房门儿一直锁着,轻易也不开启,锁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可就在这个储放干果的地窖里,此刻却正有几条大汉坐在里边。地窖里空气沉闷,不过比起外边的火热,这里倒yin凉许多。籍着通气孔照下来的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里边大约有五六个人,就用离地半尺的木板架子做了床铺,上边铺着些简单的被褥,他们就盘膝坐在上边。

  坐在上首的男子,身上穿一件曳撒,头发束着一条布巾,看年纪约在四十上下,五官平平无奇,属于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人,只有两只眼睛显得很是有神,此人模样看来虽不引人注目,却正是此刻济南府到处通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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