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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思-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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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是谁?”
  “我有一个猜测。”曹永策马靠近李戬,在他耳边低声道,“靖远你想,一来,晋军中比高兰峪官位高的虽还有些,可他身份特殊,是皇亲,什么人能冒充?二来嘛,也是关键,换做别人,大可以正正当当的身份前来,毫无必要冒充驸马都尉,晋军中有什么人做招慰使还要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是说……”李戬被曹永这大胆推测惊得不轻。曹永却淡然地冲他点点头:“我猜的,就是他。”
  “你告诉大将军了?”
  “没有。”
  “你既有此番怀疑,为何不告知大将军?”
  曹永看他一眼,两骑分开,问道:“那靖远告诉我,如果大将军知道了会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李戬毕竟也是极聪明之人,转瞬即悟,叹道:“也只能装作不知吧。”
  囚了、杀了李忧离,只是断自己的后路,毕竟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虽也称一霸,但跻身北方诸雄当中,实在尴尬——李忧离若不是吃准了这一点,也不会来。
  “说到这些,倒还有一个人让我起疑。”
  “谁?”
  曹永侧头眯眼一笑:“秦娘子。”
  这次李戬倒不觉惊讶,而是道:“她确实也怪。我原以为她与大将军相好,故而千里迢迢,单骑前来,可那日大将军召我等议事,说明了她的来意,这就更奇怪了,她自称不是那边的人,却又冒险前来劝大将军去那边……”他原本声音极低,却还是说得十分隐晦,好在曹永也是当事之人,彼此都听得懂。“再说,即便是天下承平之时,一个女子只身走这么远的路也十分不易,何况如今战乱,不说兵险,单说这宿无舍、饥无食,她能找到我们,这胆识和能耐就不能让人小觑。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物?”
  曹永赞同地点点头,忽而一笑:“去问问便知。”
  “问?”李戬惊讶,曹永却已拨转马头,“靖远知道我的毛病,想不通的事就总是放不下,我这便去问问又有何妨?”说着已打马向抚悠与菁娘的方向而去。李戬摇头一笑,由他去。
  “秦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曹永笑得温和有礼。抚悠惊讶,倒是菁娘先开口调侃道:“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曹永笑道:“你若想听,跟来便是。”说罢行了个叉手礼,打马离开了队伍。抚悠瘪嘴,暗道:“他凭什么相信我会跟过去?”菁娘“哼”一声,她可没兴趣听。
  曹永在不远处立住马,抚悠跟过去,问道:“不知曹将军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心中有些疑惑,想请娘子解答。”曹永佯作思索,道,“秦娘子一个女子,如此知兵,令某十分钦佩,敢问秦娘子师从何人?”他问题虽然犀利,语气却像是闲扯。
  这样的谎话抚悠早说顺了,张口便来:“不瞒将军,家父曾在军中任职,我自小耳濡目染罢了。”
  “原来是家学渊源。”曹永做了然状。
  抚悠客套道:“将军过奖了。” 
  “某还有一问,”曹永又道,“秦娘子千里迢迢来劝大将军降晋,我信你不是李忧离的人,却不太信你劝降的理由,真的只是忧心中原战事延宕,突厥南下,生灵涂炭?曹某自诩算个有识之人,却还自愧没有娘子这样的胸襟。当然,若秦娘子果真是为了这个缘由,就当曹某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吧。”
  抚悠早知道这个曹永不好打发,当然她也知道,曹永不能拿她如何,即便陆伏虎这一路都刻意回避她,但也不会放任手下为难她。可他这一问,她却不妨实说:“曹将军,家父半生戎马,几乎都在北方防御突厥,他生前最痛心疾首者莫过于中原分裂,外族渔利,我如此做不过是了他心愿,别无他想。至于‘不愿生灵涂炭’那样的说法确实只是借口,我没有能怀天下的胸襟,只是尽做女儿的孝心罢了。”
  她当初年纪小,只是想帮助夏尔,并没有想过继承父亲遗志,但这些年渐渐长大,又因着许多因缘际遇,总觉得既然有机会,就必须做些事方才对得起父亲的令名。所以她为夏尔与晋廷结盟奔走,又劝说夏尔东征,为晋军伐梁解除北方大患。如今眼看夏尔进军顺利,晋军却在洛阳城下受阻,既然她与晋军掣肘力量之一的江淮陆有些交情,不免就要走这一趟,尽心尽力而已。抚悠剖明心迹道:“曹将军,我一直以为人这辈子没有多少事值得执着,替父亲看到太平天下,四夷来朝,是我的心愿。”
  “令尊是……?”
  “一员晋将。”
  她既不愿说,曹永也不再追问。晋廷将领中并无一位秦姓名将,她父亲生前可能只是位普通将领,并不出名;又或者,她其实并不姓秦,但她若连姓名都隐瞒,又怎么能指望她说出其父身份?
  不管怎样,这席话还是让曹永暗觉自己小看了她,对这将门虎女叉手一礼,打马而去。
  抚悠“实话实说”也是存了个小心思:江淮军中,陆伏虎是第一人,曹延嗣便是第二人,且论智谋,陆伏虎恐怕也要听他几句,她怎么会放过对曹延嗣动之以情,晓之以义的机会?何况以她一个小女子的身份说出这番大道理,应当更让身为男子的他自愧吧?看样子,他也确实对她有几分感佩。
  对曹延嗣动动心眼儿,抚悠倒没什么负担,她对从小的朋友,阿史那夏尔,尚且动足了心思,何况是无甚交情的曹延嗣?不由撇撇嘴,暗想:“人长大了,真是越来越面目可憎。”
  抚悠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倒自有人将她想做天仙一般,譬如营中闲时就弹个“怨妇曲”的李忧离——这事很让岐王的亲信们搔头。
  “大王近来怎么了?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这营中都是雄的,你倒是找个雌的出来?”“依我看自从大王上次遇险归来,就时常神思不属,莫非阵前……”“梁军中似乎并无女将。”“哎,十三郎,你怎么不说说?”被问到的贺倾杯诡秘一笑,转身从岐王案上翻出张纸来,岐王酷爱书法,闲暇时涂抹几笔,随意堆在一旁。
  “看看这个。”贺倾杯道。
  几颗脑袋凑过去,有人出声念道:
  “二妃游江滨,逍遥顺风翔。交甫怀环佩,婉娈有芬芳。猗靡情欢爱,千载不相忘。倾城迷下蔡,容好结中肠。感激生忧思,谖草树兰房。膏沐为谁施,其雨怨朝阳。如何金石交,一旦更离伤。”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
  “阮嗣宗此诗寓意虽深,然某以为大王只是用其表意。”
  “然也,正是‘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如此看来是真的了,可竟是何人啊?”
  “莫非是大王从梁军中突围后遇到的女子?”
  “那大王为何不将她带回?况这交战之地,早没了人家,何来女子?”
  “典故中说得很清楚啊,二妃‘手解佩以与交甫,交甫受而怀之。即趋而去,行数十步,视佩,空怀无佩。顾二女,忽然不见’。所谓‘灵妃艳逸,时见江湄’,‘鸣佩虚掷,绝影焉追’啊!”
  “我倒担心大王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异类。”
  “什么异类!少浑说!”
  ……
  军帐中,幕僚们七嘴八舌议论着顶头上司的私事。
  当然,顶头上司不在。
  冯阮在汜水关附近驻扎月余,因地势险要不能前进,与晋军几次交锋,又都受挫。李忧离已等得不耐烦,或者说,时机已到,于是亲帅五千骑兵赶到汜水关截杀冯阮。此次行军点得全是精锐中的精锐,连贺倾杯这种上马也颇能在自保之余略斩杀几人的都被作为“老弱”留在了后方大营。
  十一月廿九,岐王诱敌成功,击溃冯阮主力,冯阮率军后撤,被陆伏虎军堵截,腹背受敌。激战一日一夜,冯阮受伤被俘,手下八万人非死即降。这一战岐王奏凯的结果倒不太出乎意料,倒是战后晋军占河北还是江淮军占河北更有些看头。抚悠和菁娘没有上前线,在后方等来的消息是全军改易旗帜,进驻河北。也就是说,江淮军占河北,可他们如今已是晋国的江淮军了。几月之内,形势之变,如反掌耳。
  军服都省了啊,只是换面旗。抚悠啧啧称奇:“岐王虽然生活奢侈,能省的时候还真够算计!”
  陆伏虎和曹延嗣没有返回大营,回来的只有李戬,菁娘哭着骂李忧离“不安好心,拿二兄做人质”,抚悠觉得正常:陆伏虎若真心归顺,少不得也要自请留下,表明心迹。菁娘不肯跟众人去河北,李戬只得派人将她送去洛阳。抚悠心下有些羡慕:能有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陪他受苦的人,其实也挺好。
  北方,草原,大概能让她一抒胸怀,暂忘烦恼吧。
  “蓟门秋气清,飞将出长城。绝漠冲风急,交河夜月明。陷敌摐金鼓,摧锋扬旆旌。去去无终极,日暮动边声。”洛阳这边既然只余一座孤城,想必大事底定只在迟早,拿下洛阳,晋军显然不能好心坐视突厥统一,她就等着“飞将出长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篇结束啦
男女主为啥还没有成功接头?因为我就是这样设计的呀【求憋打233333
不过下一篇肯定会发糖的,保证吃到蛀牙(づ ̄ 3 ̄)づ

☆、塞下曲

  显隆二十一年。
  塞北寒冬。
  “长城兵气寒,饮马讵为难?暂解青丝辔,行歇镂衢鞍。白登围转急,黄河冻不干。万里朝飞电,论功易走丸!”呷西域葡萄酒,唱横吹骢马驱,帐外莽莽雪连天,帐内美人舞初歇。胡姬带着淋淋汗香和温热匍匐入怀,细长双腿蛇般绞住男人的身体,火焰双唇在他颈间脸侧落下密匝匝的吻……
  “唉,唉,怎么了?醒醒!”绮斯丽用力摇醒发癔症的抚悠。抚悠一个激灵,从高兰峪左拥右抱着胡姬寻欢作乐的热辣臆想中醒过神来。绮斯丽长出口气:“你刚才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要杀人!”
  “有,有……吗?”抚悠心虚,忙转移话题掩饰道,“你刚才问我什么?”绮斯丽狐疑地盯着这位自从中原回来就时常精神恍惚的好友,无奈道:“我呀,问你唱的是什么?”
  偎依在身旁的龟兹美女卷曲着丰满有致的身体,衣领咧开处,一团迷人春|色。抚悠想:“这胡美人撩人得不像话,难怪让人浮想联翩!听说晋军已经北上,高兰峪那轻薄儿此刻正逍遥快活呢吧!哼!”
  “就是歌颂将士英勇。”对一个胡人总不好明说汉与匈奴之典故。
  “是像玉都兰可汗那样的吗?”绮斯丽两颊飞红。
  想到自己窝在温暖的帐篷里,美人在侧,而“绮斯丽的男人”却在打个喷嚏都能结冰的天气里偷袭敌营,抚悠顿时心情转好,得意之下,上手去捏“玉都兰可汗女人”的脸。两人闹做一团。
  “不好了!可汗被包围了!”满脸满身是血的士卒撞进帐来。绮斯丽“啊”地尖叫一声。
  “什么!”猛然起身后的晕眩令抚悠险些跌倒。
  士卒跪在地上泣道:“可汗被敌人包围了!”
  “什么情况,多少敌人?”
  “我们去偷袭,却不知怎么迎面撞上一支人马,千人左右,但……但不像是忽棘的人……”
  “什么叫‘不像是忽棘的人’?”
  士卒支吾道:“就是……就是感觉不像……风雪太大……”
  抚悠想:“北突厥中的薛延陀部一向以彪悍骁勇不要命著称,可之前薛延陀乙谜可汗与忽棘闹翻了脸,不肯出手相助……莫非忽棘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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