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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色记忆-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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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na在一张桌子前收拾茶饼,她呵呵地对他们说:“你们干脆结婚吧。”可是他们都不回应她。身体上小心地保持着一条胳膊的距离,只是两个人的灵魂,早已萦绕在一起,不能分开了。
  我跟他们打了招呼,老师说,我要的茶叶在柜子里。他从来不亲自取茶叶给人,即使是大客户。他总是淡淡地用眼神瞥一下方向,示意对方自己去拿。我过去开柜子,拿了一个祁门红茶出来。老师说:“你家先生爱喝的口味和你还是很相似的。”停顿一下,宫儿接口:“缘分。”
  我问Tina家里可好,她微笑着回答了我。她又说:“修罗也问你好。”我开玩笑地说:“Tina姐不怕穆先生生气?还和修罗来往。”Tina很认真地回答:“我们的关系很明朗,你知道我的。”看她的样子,唯恐她动气,我忙道歉。Tina轻松地说:“没有生气,别记挂。”
  她漫不经心地说起自己同修罗在大学同窗时候的情形。
  “大家起初只是在一起搞社团。”Tina边说边用茶刀把茶饼撬开,然后用手掌将碎开的茶叶拢起来,漏到茶叶盒里,“什么话都爱说一通的。”
  她那时有点寂寞,时常喜欢一个人。
  而他那时又缺乏一点寂寞,于是便被她吸引了。
  (八)
  我伸手去替Tina收拾着,染了一手茶香。其实我更想多听听她的故事。我多喜欢看她的眼睛,总在眼角流泻出神采,清澈却又流光溢彩。
  Tina用粘了茶叶碎的手指刮我的鼻子,说我多事,自己却又笑。
  刚进大学不久就迎来了社团招新,Tina拿着报名表跑了好多个地方。许多社团的师兄部长眼睛都滴溜溜地往她脸上和身上蔓延,即使她毫无表现欲,像一朵静放白兰,他们仍是喜欢。不过Tina只选择了广播站。戴上耳机,闭着双眼,流淌出来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外头整个校园里都是她婉转的嗓子,可她却好像将所有心事都随着说话声泻出去了一般,剩下的自己很空灵。
  修罗和她一起进站,起初他们是分开两日做节目。他负责讲体育,她则负责报天气。做了一个多月,渐渐纯熟了,站长想要开个新的生活栏目,在星期三傍晚,五点到七点,便调了他俩在一起。采稿、写稿、编辑、播报,全由他们做主了,还调一个晚他们两个星期进来的同学帮着做下手。
  Tina找修罗商量:“我想到各个学院征稿,做泡沫红茶馆。”泡沫红茶馆是当时非常时髦的一个心灵小驿站,坐在里头的人都蒙上了一层小资的、灵魂的、清谈的色彩。
  修罗没有异议。
  前期工作做得很紧张,都是第一次。
  第一期节目开播,Tina选了一首Beyond的歌作为开头。主题是,你的梦想在哪里。她读了一些散文,一些小说,播了一些歌,念了一些信。她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要说。当修罗在节目中问她:“你有没有理想?”她随口就回答“有啊”,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和慌张。能说些什么呢?未来是一个多么渺茫的词。于是修罗用手指推了音量键,将刚才低低盘旋着的歌曲充斥得到处都是,她听了,“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可否不分肤色的界线,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缤纷色彩显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不知怎地心里堵得慌,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都不怎么发声,由着修罗在那儿插科打诨似的表演。
  做完了节目,他喊她一同去吃点什么,Tina摇摇头。修罗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将她送到宿舍楼下,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听着她说,对这样的校园生活不禁神往。
  Tina笑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说:“Tina,我也想读大学。”
  她知道我没有念多少书,就岔开话题,说下回还继续告诉我从前的故事。宫儿在一旁听了一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Tina姐,你好歹说点刺激的呀,暧昧的故事没有什么卖点。”Tina笑骂她:“臭丫头,叫你老师收拾你。”老师也笑而不语,仿佛没听见一般。
  我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还约了雅帕菲卡,便赶紧拿好了东西走了。
  (九)
  出了茶庄,心情很好,连风吹过了,也能嗅出它刚从哪家里带来了饭香。
  雅帕菲卡已经在小云家楼下了。他穿了黑色的运动衫,敞开着,露出里面低V字型衣领的紧身汗衫,头发披了一半在一边肩膀,百无聊赖地歪着脑袋。
  我喊他,他就站直了身子,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小云姐还好吧?”我问他。
  他“嗯”了一声,停一阵,又说:“吃什么都吐,晚些妹夫带她去看病,估计是急性肠胃炎。”
  我说,咋这么不小心呢,不过秋季很容易腹泻。
  他不回答了,仿佛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走路上。我也想不到该和他说什么。于是我们就一路走,一路和许多人擦肩而过了。
  到了楼下,我上去取书。卡妙已经出门去了。米罗和裳雪坐在厅里喂宝宝。米饭妹妹刚喝完奶,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喷出一股淡淡的奶香,米罗怜爱地将她抱在胸前,轻轻地顺着背后,脸蛋蹭着脸蛋。我不打扰他们,悄悄地下去了。
  雅帕菲卡接过了书,想了想:“卡卡,我请你去喝杯咖啡。”我想着也没事,欣然答应。
  Shopping mall首层的咖啡屋新装修了,桌面是新的,人的面孔也是新的。我找了地方坐下,他就去买咖啡,没问我要什么。回头,看见他带了两杯爱尔兰咖啡,在我面前放下。他又自言自语:“这里的做法还比较正宗。”
  我喝了一口,酒味让我打了个寒颤。
  雅帕菲卡笑笑:“喝不习惯?”他自己端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喝了一阵,沉默了一阵。不过我倒是享受这种沉默,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能沐浴在他淡淡的体香里,好像闭上双眼就能碰到他不断冒泡的思想的碎片,很有意思。
  “你喜欢他的书?”雅帕菲卡晃着我的书,直视我。
  我点点头。
  “看得懂?”他翻着,书刺啦刺啦地响。
  我觉得他这样问真有点侮辱我,仿佛我没读多少书这个秘密让他公诸天下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是他马上当没问过了一般,翘起了腿,慢慢地翻起来。
  “我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他将垫杯子的餐纸翻过来,又从放餐牌的架子上抽出一支圆珠笔,飞快地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我。我看见上面的字,潇洒得很,只不过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往上煞笔,好像受了极大的痛苦,拼命要收敛住一样。我收起了纸。
  从咖啡厅出来,各自散了,我才想起,我该留他的电话号码。看看手里的纸,无用呀。
  (十)
  晚饭时候回家,请来的阿姨已经做好了饭,先走了。我看了半天,没找到梦瑾。裳雪告诉我,她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了,不过又说明晚再来,摸不透她做什么去了。
  米罗和卡妙都没回来。
  我们正要吃饭,Tina过来敲门,给裳雪的两个宝宝送小衣服来了。她将一大袋的婴儿衫铺到沙发上,一件一件比划:“这些衣服都没穿多少次,孩子长得快。很新呢。”裳雪拿起来看,一边连声道谢。宝宝的衣服还是穿旧的好,不会让新衣服的燃料刺激了皮肤。
  我给Tina斟茶,顺便就想起了她那个没讲完的故事,便缠了她要她继续说。Tina笑着说:“吃你的饭吧。”其实,她是拗不过我。
  泡沫红茶馆已经成了星期三不二的晚饭,勾起许多多愁善感和诸事八卦的同学们的情绪,Tina和修罗也都成了许多人追随的对象。
  这日,Tina收到一封信。虽然是最普通的学校的信纸和信笺,可是里面的字端端正正用正楷写好,信的格式也一样不差。这信是一个男生发来的。他用真挚的语气回应了Tina上星期留下的一个话题:是不是每个人都得经历痛苦才会成长?男生写道:“痛苦之于自己,是尖锐的;之于别人,却无足轻重。人的心也是梅花,不得一番彻骨之寒,茎内不会拔节。不必总让人理解你的悲伤,会理解的人自己懂得怜悯。”Tina的心里有点触动,觉着即使他是来批评自己的,可脑海中也还是隐约描画他的形象,必定是个正直的人。信的最后署名,落落大方:穆,于情人湖畔。
  这夜,她读了这封信,她想穆一定在听,听她轻轻的叹气声,以及修罗的质疑。
  节目结束后,修罗再一次邀请她去餐厅吃宵夜。Tina答应了。他们在情人湖边的学生餐厅里坐下,点了一个二人套餐,Tina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你凭什么打动我,”修罗看着她,“可是我一晚上都不能好好睡觉。”
  Tina笑着回望他,用略带挑衅的目光。
  修罗也笑了。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随人幽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
  裳雪“哇”地一声剪断了我的思绪。“Tina姐姐,你就和修罗在一起了吗?”她咬着筷子问。
  Tina“嗯啊”了一下:“我真傻,修罗也傻。”
  (十一)
  我们问Tina:“你们就这样开始了?”
  Tina说起那段回忆,神色倒也平常,就是在叙述一段往事,波澜不惊。
  每天下了课,一起吃饭,到广播站做事,然后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室。星期六的晚上学校的舞厅开放,他们就去那里跟别人学跳街舞。许多人认识他们。有些暗恋他们的人,说些中伤的话,可是于他们也都不相干。所有人都觉得修罗和Tina的感情笃定,甚至想到了将来。
  Tina继续在节目中读信。
  偶尔也还是收到穆的来信,都正儿八经地写一些回应节目主题的内容。Tina很喜欢他的字和他的文笔,还有那种从文字间跳出来的语气,严谨却又温和。可是她总有些失落,觉得他的信的抬头是“Tina同学”,从没有过多的亲近,她甚至不知道他念哪个专业。
  这日在自习室里,Tina又在翻看来信。修罗随手抽了她看着的一封,读了两句,放下问她:“Tina,你认为两个人厮守是不是要天天在一起?”Tina点头,当然是的。修罗皱皱眉:“非得要彼此体贴关心到极点?”
  Tina笑着看他,觉得他的表情极玩味。
  修罗拿起书,继续读起来。Tina也学着他抽了起来看:“《力学原理》,好看么?”
  他笑着刮刮她的鼻子。
  Tina却从那一刻开始,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说不上来。也许后来回想,她才会觉得,有一些人,注定要错过,是因为彼此的性格。
  (十二)
  门咣当一下开了。我们吓了一跳,米罗和卡妙回来了,拎着一盒白切鸡,笑嘻嘻地坐下来。我起身给他们拿碗,各端了一碗汤上来。米罗把白切鸡打开,放在桌子上,又招呼Tina一起吃。
  Tina笑着摇摇头。
  裳雪催她:“姐姐你快说呀。”Tina看了看两个男人,有点不好意思。米罗倒是没有挪屁股,好奇地凑过来,也要听上一份。裳雪一把推开他。米罗握住了她的手:“你的力气大了呀。”我们都别过脸,脸有点发烧。
  Tina的日子继续平淡地过着。许许多多的事情如过眼云烟,该笑的笑,该哭的哭,想完了就静下心来等待过去,人生不过也如此。有时她觉得,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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