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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月一双桃花妙目不自觉张大,里面氤氲一层轻薄水汽,又是羞恼万分,又是手足无措,至最后连声音都带上几分哭腔——“你这般、这般孟浪!”
女朋友还是生气怎么办?
谢邀,再亲一口,再哄一下。
清平执起她身前垂着的一缕乌发,放到自己唇前,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气了。”
“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顾西月红着脸落荒而逃。
临烛看得目瞪口呆,同剑修,汝何秀?
清平本想去追,可此刻铃声响起,便只得作罢。
今日流丹仙尊突然缺席,众人议论纷纷,也只有临烛一脸了然,悄悄朝清平竖了个大拇指。
籁音十分不解地说:“流丹仙尊从来不缺课的,今天不知是什么了?”他见清平神色怔忪,疑她是在牵挂心上人,便道:“别害怕,流丹仙尊道术精湛,当世无二,应当只是一时有事。”
清平点点头,又听他说道:“若真有人能困住她,想必也是无耻之徒,使了什么龌龊手段。”
使了龌龊手段的无耻之徒听后,黙了半晌,方附和:“正是这样。”
早课刚结束,学舍顿时一空,便是那些行动不便的弟子,也一颠一颠地向门外挤去。
籁音看了眼仍端坐在座位上的少女,问:“掌剑,你不去用膳吗?”
清平翻着手底的《无名》,头也不抬地说:“我已服辟谷丹。”
清静峰每月都会分发数枚辟谷丹,但是无为堂的膳食是仙师用灵药精心烹饪而成,味鲜美,又于弟子修行大有裨益,一直很受欢迎。
籁音忽然明白过来,“难不成你是因为挂念流丹仙尊?”他面露奇色,“没想到掌剑竟这般痴情。”
临烛跑过来,推搡着他往外走,“你管什么?快去吃饭!”
清平微微叹气,将《无名》又翻了一页。
阳光透过窗洒在书页上,把白纸也晕上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这句话若按前世之人解读,本说的是天道。天道无名,养育世间万物。
可辰明却独辟蹊径,从无为天道中寻有为人道。
她说天养育万物,万物亦自己养育自己,不同的是,天之道是无情无为之道,天地一视同仁,众生皆为刍狗;人之道,是有情有为之道,众生在无情天道挣扎求生,又因心中有慈悲、善良等情意,故而开辟出了另外一条道。
天道要万物厮杀、压榨方可活命,而人道却构建出另一套规章制度,以秩序代替无情的自然法则,让千万生灵皆有生存的机会。
她翻至《无名》的最后一页,那上面赫然写着——“虽千万人,吾往矣。”
所以辰明奔走千年,创建人世秩序,又建立问道宗,振兴玄门,最后一剑劈分六界,止住冰丹之乱。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分明便是逆天之道,但是逆天又如何?
终不负苍生,不负她心中之道。
清平捧着这卷《无名》,与逝去千年的辰明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辰明虽早已不在人世,但她的道却永远流传下来,一块不负苍生碑,激励着无数玄宗弟子前仆后继,朝生夕死。
修道至此,应是无憾。
一日课业完毕,她整理好书卷,又摘下一束香花,放到烟波小院门口。
院门紧闭,那人似乎不在,不过昨日放置的花已不见了。
清平忍不住勾起唇,继而跑到为之崖上练剑。银毛猴儿依旧坐在巨石上,呆呆地看着她。
少女衣袂翻飞,与鹤共舞,一招一式,凛冽又不失仁慈。
猴儿看得入神,忽然跳下山崖,跑到她的身边。
清平怕伤着它,忙停下剑招,静静地看着它金色的瞳孔。
猴儿银白的毛发在月光在闪耀幽幽光芒,金瞳宛若流金,乍看过去,竟像个银发美人。
“怎么?想同我回去吗?”
猴儿毛发炸起,回头想跑回松上,却被身后人一把抓住了尾巴。
清平拎起小猴,这一身银白毛发委实好看,她早有些心痒,得手之后便不再啰嗦,顺着猴儿的尾脊骨往上摸过去,再在它的小脑袋上狠狠撸了几下。
入手毛发柔软细腻,再舒服不过。
她餍足地眯起眼,将小猴放下,笑道:“好了,回去吧。”
小猴被她摸得全身都软了,趴在地上,一双金灿灿的眸子里水雾缭绕,哀哀怨怨地望着她。
清平觉得它这神态有几分像顾西月,忍不住蹲在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好了,别气了。”
她挠了挠小猴的下巴,忽然感慨:“你这般好看,想必在猴界定是一只美猴。”
猴儿状若羞赧地低下头去。
她想了想又道:“不如我唤你大……不,不妥,今后我唤你小圣吧。”
她也不管猴儿反应,便直接自顾自地喊了起来,“小圣,你天天看我舞剑,可是想被我带回去,做我的灵宠?”
小圣吱吱乱叫,气得一爪子划拉在她手上,转身跳到古松上面。
清平望着臂上浅浅的几道红痕,笑着摇摇头,又拿起斩冰开始练剑。没多久,一个银色的小脑袋从松枝中探出,悄悄地看着她。
次日她收到了弃道断剑委托人送上的一个木盒,盒中盛有许多糖果糕点,还有一个一掌大小的小木人。
她将木人脐处机关拧开,放了颗灵石进去,那木人便缓缓行动起来。一时朝她拱手作揖,一时在桌上翻滚跳跃,举止灵活,与常人一般。
她兴冲冲地拿起木人,用笔为它点上五官。
先斜飞两撇,画了两道云烟般的弯弯柳眉;又点了两点,勾出一双波光粼粼,脉脉含情的桃花妙目;末了再画了一横,描出一张红若涂朱的樱桃小嘴。
她左看右看,只觉这小人万般可爱,正巧这时临烛前来,她便将小人拿给她看,问:“你觉得怎样?”
临烛打量半晌,又瞥了瞥她的脸色,小声道:“这是……猴?”
清平沉默下来。
临烛惴惴不安地问:“掌剑?”
“你不觉得,”清平叹了口气,“它和流丹仙尊很像吗?”
“噗嗤,”临烛马上掩住唇,忍笑道:“掌剑,我觉得,流丹仙尊很好看。”
清平点头,又指着木人,颇为惆怅地问:“它不好看吗?”
“额……”临烛不忍再看那面目全非的木人,只应承道“好看好看,就是不太像仙尊。”
“怎么会呢?”清平翻弄着木人,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嘴,真与那人一模一样,哪里不像了?
对了!
她想到一事,疑惑顿时消散,朝临烛道:“你说得果然不错。”
临烛方松口气,便见她拿起朱笔,在木人两颊分别画了两个圈。这样下来,猴屁股长到了猴脸上,看上去荒诞不堪。
清平放下笔,爱怜地望着手中木人,想着那人又爱羞又爱恼,总是双颊生霞,秀艳绝伦,这两个红圈真是神来之笔般,一下便把她的神。韵点出来了。
“现在像不像?”
临烛吞了口口水,吞吐道:“像……吧。”
清平将木人小心地放在盒中,怀着盒子便往外行去。也不知道这个傀儡偶能不能逗得那人舒颜。
“掌剑,您是去哪?”
“我去将这个送给她。”
临烛忙将她拦住,劝道:“别,我觉得您还是考虑一下比较好。”
清平不解地望向她,眉头微蹙,“为何?不好看吗?”
“好看的好看的,”临烛眼珠子转了转,才道:“你想啊,似流丹仙尊那等人,修道千年,隔绝凡尘,怎会喜欢这等稚子玩物,我只是怕你送过去她会嫌弃你幼稚。”
清平舒眉一笑,“不必担心,她一定喜欢这个。”
临烛无话可说,讪讪放下手,望着清平远去的背影,忽而升起一股易水送别的悲壮之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掌剑,你走好罢。
第32章 我的掌剑啊
烟波湖上云雾缥缈; 清平一手执着一束香花,一手捧着木盒,踏上了曲折的木桥。
昨日放置的花已不见了踪影。她嘴唇微翘; 轻轻敲了下院门。
院门虚掩; 马上便开了条小缝。
清平喊了声“仙尊”,并无人应答。她等了片刻后; 推门而入。
小院墙角栽了一丛翠竹,绿意盎然; 有几只雀儿在枝丫间跳跃。
雕花窗朝外开着,窗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碧玉般的竹筒。竹筒里清水粼粼,还有几朵姹紫嫣红的鲜花。
她长舒一口气。
这小院的景致才有活人的气息,看来这一世的爱人的口味并没改变多少。
清平将手中的香花插到竹筒之中; 又在檐下的竹椅上坐下,准备等顾西月回来。
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熏得她全身都暖洋洋的。她抱着木盒,微眯着眼,头脑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间,竟做了一个无端的梦。
梦中山峰秀丽; 绿水逶迤如带,闲云飘忽来去; 真是人间胜景。
她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
醒来时; 夕阳已披撒大地。她眼前漆黑; 睁了好一会眼才看清四周。
身旁响起均匀呼吸声; 侧头一看,顾西月也搬了一方竹椅,睡在了她的身旁。
鸦黑的长发垂至地上,樱唇微微翕合,雪白的面上浮现一抹久睡的坨红,如斜飞一缕天边云霞。
清平弯下身子,指尖顺着她的眉心处往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一番,最后心痒难耐,垂头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
就当是傀儡偶的酬劳了,她想。
顾西月眉头微蹙,长睫眨了眨,醒过来了。
她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似乎是还有几分迷茫,盯着清平放大的脸,喊道:“辰明。”
声音千回百转,好似在撒娇。
清平有些郁郁,“我不是辰明。”
顾西月恍过神来,将她推开,坐了起来,问:“为何来此?”
“傀儡偶。”清平扬了扬木盒,见她眉目寥落,好像提不起多大兴致,便放下木盒,低声道:“我很像辰明吗?”
顾西月定定地看着她,愣了半晌才笑道:“她才没你这般荒唐孟浪。”
“那不正好吗?仙尊端重守礼,而我轻狂孟浪,一长一短,一进一退,正如日月两极,世间夫妇,多半如此。”
顾西月听得面红耳赤,轻声斥道:“歪理!”
清平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将盒子打开,那木人便蹦蹦跳跳从盒中跳了出来。
“好看吗?”
顾西月的嘴角抽了一下,“你画的吗?”她看了眼清平充满期待的眼睛,不忍打击她,便道:“……还行吧。”
清平笑着摸摸木人的头,颇为骄傲地说:“照着你摹的呢。”
顾西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少女殷勤,言辞恳切,再真诚不过,于是她又转头看了看手中木人,黄豆眼、八字眉,血盆大口,两颊还有莫名其妙的两个红点,实在是不堪入目,便是稚子胡乱涂鸦,也要胜过这个百倍。
清平见她双肩不住颤抖,眸光盈盈,隐有水色,愣了半晌才问:“仙尊你……这般欢喜吗?”
她不待顾西月开口,又道:“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日日为你画像,所以不用这样激动。”
激动的流丹仙尊冷笑一声,手底一个用力,木人的小脚咯噔一声,掉到了地上。
清平倒吸一口凉气,木人是用云山铁木制成,坚硬非常,便是分金断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