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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来的,端看肯不肯迈步罢了。”
“那——”连玉翘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弓,“表嫂觉得,我,我能行么?”
许碧笑了笑:“说实在的,表妹能从西北走到九江,就已经是许多女子做不到的了。”她不能左右连玉翘的想法,但至少可以把想说的话和该说的话都说了,让她自己去做选择。
香姨娘在客院里等了好久,才见连玉翘心事重重地回来,连忙拉了她手道:“又去射箭了?如今天气凉了,仔细吹风,病一场不得了。”
连玉翘最近这些日子自觉身子轻健不少,更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便笑了一笑道:“姨娘放心,我这些日子好得很,并不觉得冷。”
香姨娘便嘘寒问暖了一番,才缓缓地道:“这些日子,夫人倒是透了一点意思出来——大少奶奶身子不大好,想着留你在家里,也替她分分忧……”
连玉翘脸色就有些变,香姨娘连忙道:“你是大少爷的表妹,夫人说了,要正经聘你做二房。咱们家的情形你也知道的,虽不是正房,可比外头有些人家的正房还要强得多……”
她看连玉翘的脸色更白,紧抿着嘴唇不吭声,便更放软了声音道:“你不晓得,大少奶奶自小身子弱,怕于子嗣上有妨碍,你若是留下,你们两个处得好,不比外头抬进来一个淘气的强?”
这几天她自觉也抓住连玉翘的心思了。荣华富贵什么的,连玉翘虽说应该也是喜欢的,但这丫头心里总惦记着是给沈家添了麻烦,又总惦记着许氏对她好,与其像沈夫人那般只会说什么二房,倒不如从许氏这里下刀呢。
果然连玉翘目光闪动,欲言又止。香姨娘心中满意,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事儿,你也想想,想来过几日夫人也会问你的意思。我说句逾越的话,少奶奶是个好相处的,日后你们也是姐妹相称,岂不比到外头去的强——”
“我不——”香姨娘还没说完,连玉翘就突然迸出了两个字。
“什么?”香姨娘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不想做二房。”连玉翘脸都涨红了,好容易才把这句话挤出来。
香姨娘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连玉翘的嘴却又紧闭上了,跟个蚌壳似的。香姨娘看得头疼,耐着性子柔声道:“是怕大少奶奶不好相处?可这些日子姑娘也该看出来了……”
连玉翘听着她说,心里却想起许碧说的摘桃子的话。虽然表嫂没有明说,可她觉得,表嫂是不喜欢她给表哥做妾的,而且,表嫂看不起那些自甘为妾的,对她好,也许正因为她是不肯做妾而逃出来的,表嫂觉得她这样做是对的!
香姨娘看连玉翘不言不动,也摸不准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得祭出杀招:“倒不是我想劝着姑娘给人做妾,实在是姑娘若嫁到外头去,将来一旦有个什么事,恐怕又有人会说姑娘‘克夫’……”
这两个字儿原在连玉翘这里是禁忌,香姨娘也是从不明说的,此刻一说出来,连玉翘就忍不住心里紧了一下,脸色又发白了。
香姨娘心里一喜,便不再多说,只看着连玉翘。谁知连玉翘脸色白了一阵儿,挤出来的话却是:“我不怕。”
表嫂说了,命都是别人说的,路却是自己走的。表嫂说,她敢不听兄长的话逃出来,能从西北走到九江,就已经是很多女子都做不到的了。表嫂夸过她的针线好,还说她写的字也越来越好了,她并不是一无所长的。
连玉翘紧紧地捏着双手,感觉自己拇指指节上已经生了一层很薄的茧子,那是拉弓的时候扳指磨出来的。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听说表嫂要学射箭,她多惊讶啊。可是现在,她也能把箭射到靶子上了。表嫂还说要带她一起学骑马,说不定她也能学会呢。
“姑娘——”香姨娘吃惊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姑娘说什么呢?难道真不怕……”
连玉翘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若是,若是我真的克夫,那我就不能,不能留下,不然岂不是要克了表哥吗?”
“那都是外头人的闲话。”香姨娘也急得有点要出汗了,“姑娘来了这些日子,大少爷不但没事还立了功,可见那都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我还怕别人说什么?”连玉翘声音也大了一点儿。没错的,姨娘和哥哥也说她克夫,可还是要把她给别人做妾,那要纳她做妾的人怎么就不怕被克了?可见这都是假的,都是他们想叫她乖乖听话,才编出来的瞎话!
香姨娘怔在那里,无言以对,半晌才道:“说是这么说,就怕万一将来出个什么事,那家人不讲道理,认定了姑娘克夫,不要姑娘了怎么办?”
连玉翘不禁瑟缩了一下,但随即道:“那,那我就回来,姑夫和表哥不会不管我的。”西北也是有寡妇的,有些会回娘家跟着兄嫂住,也没见人家就去死了。
“可姑娘也不能一辈子指望着老爷……”香姨娘无力地道,她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原以为已经拿捏住了连玉翘的软肋,可怎么到头来什么事情都不大对了呢?她也不能说沈大将军和沈云殊日后就不会再管连玉翘,于是真的辞穷了。
连玉翘看着香姨娘离开,才有些惴惴地看向青螺:“青螺,我,我这样……”究竟对不对呢?
青螺一直跟在她身边,自然是把许碧的话都听在耳朵里的。她比连玉翘还世故些,当然不会相信许碧所谓的“某家聘了个二房”的说法,那分明说的就是连玉翘呢,也只有自家姑娘听不出来,还当成了真的。
所以,她对许碧的态度当然也看得更清楚——这位大少奶奶分明是不肯让表少爷纳妾,连玉翘若只是表妹,她自然会对表妹好,可若成了“妹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青螺心中也极是矛盾。原先她也觉得留在府里是最好的,姑娘这一辈子也就不必再吃苦了。可如今——大少奶奶显然不容人,可姑娘跟着她这些日子,看得出来她又实实在在是为了姑娘好。
看着连玉翘红润了许多的脸颊,青螺是半句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不管姑娘去哪儿,奴婢总跟着,是好是歹,奴婢都陪着姑娘便是。”横竖她是姑娘的人,姑娘如今要自己拿主意了,那不管最后怎样,她总跟着姑娘,一辈子不离开。
第84章 摊牌
钦差的棺木到杭州的时候, 沈家父子也跟着回来了。
不单是沈大将军,连袁翦也回来了,整个江浙都有点战战兢兢, 毕竟钦差是从他们这里出去的, 虽然是死在了福建, 但朝廷那里肯定也要责问:为什么钦差出行的时候不好生派人保护?
其实这挺冤的,就像沈夫人说的:“钦差是微服,都不曾说要去哪里,如何保护呢?”
的确, 司俨等人是悄没声走的,还装成了商人, 这怎么保护?派军士去,岂不就穿帮了吗?
沈大将军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钦差遇害, 本地官员总也逃不了罪责。首罪当然是福建那边, 估摸着福建的知府和守备都要被问罪了。”一个政方,一个军方,不问他们的罪问谁的呢?虽然那两个可能更冤枉一点,连钦差到了他们辖下都不知道呢。
沈夫人不关心福建知府, 她关心自家人:“老爷呢?还有董家那边,可会有事?”
“我倒还好。”沈大将军毕竟是新到江浙的, 袁翦防着他们父子,不叫他们领太多兵,这会儿有什么责任自然也扣不到他们头上, 袁翦才是第一负责人呢。
“董大人也还好。”当然免不了要被朝廷一同斥责,但杭州府毕竟离着沿海还远一点儿呢,海匪的事儿也问不到他头上来,所以问题不大。不过明年就该,这一次江浙与福建两省的官员考评都休想评到上等,大家不丢官就是万幸,三年之内是别想再升迁了。
沈夫人闻言才放了心。董知府这官儿也不算小了,杭州又是个好地方,就是再升迁也未见得就能比这里更强,能在原职再留三年也很不错。再说沈家还不知要在江浙呆多久呢,若是亲家一下子又去了别处,倒是不方便了。
既是自家人都没事,沈夫人便对外头的事儿不怎么上心了,转而嘘寒问暖起来:“这天气眼看着冷了,海边风又硬,衣裳可够暖?大郎这一路回来也累了,快回去歇着罢。”把众人都打发走了,便叫人备热水给沈大将军洗漱,一边又叫摆饭。
沈大将军方才在屋里,把众人都看过了,见个个脸色都不错,可见家中无事,便也放了心,便问起沈云安定亲的事儿:“怕是要先缓一缓,总要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再说。也不要大办了……”刚死了钦差,这里就大张旗鼓地下聘定亲,岂不是扎眼?
沈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憋屈。儿子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喜事,却偏赶上这事儿!当初还暗暗讥笑沈云殊的喜事办得仓促,六礼都不曾走;如今看来,自家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六礼虽能走,却也要小心翼翼,倒好似是偷来的亲事一般。
“等他们成亲的时候再办得热闹些便是。”沈大将军也是见过董藏月的。虽然董知府油滑了些,但女儿是归母亲教养,董夫人为人端方,教导出来的女儿也不会歪了。再者沈云安中了秀才又定亲事,这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因为钦差出事都不敢再提,沈大将军也觉得有些惋惜。
沈夫人总觉他偏心,其实两个都是儿子,他岂有不疼爱的?可沈云安被沈夫人养得娇气,根本在军营里呆不住,让他大为失望——倒不是说一定要子承父志,但只呆了几个月就熬不住也就不罢了,连对他直说的勇气都没有,还要母子二人串通起来作戏骗他,明明是吃不得苦,还要赚个孝顺的名声……
弃武习文没什么。练武固然辛苦,读书也不是什么轻省事;且国家若承平,文官比武将更有前程。可这怕苦畏难还要弄虚作假,沈大将军就十分不悦了。幸而之后沈云安没再做出类似的事来,读书也还用功,当初的恼怒就渐渐淡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能中秀才,沈大将军自然也是极高兴的。
“这些日子梅家两位公子都住在府里,安儿可有向他们请教?”沈大将军在营里见过梅汝清,对他的学问十分推崇,一回来就问起这个,“梅家人的学问不单是读书,更是颇知世事疾苦,安儿多向他们请教,大有裨益!”想也知道沈夫人是舍不得沈云安出去游历的,那就向游历过的人多请教请教,也能得许多好处。
一提到这个,沈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含糊地道:“自是常去的,只是梅家两位公子还要出门会友,且他们都是举人,安儿只是个秀才,也有些谈不来……”
“正因梅家公子是中过秋闱的,才叫安儿多去请教。”沈大将军皱起眉头,“安儿只是个秀才,自然是不能跟他们谈诗论文,难不成他日后进了书院,也要跟先生谈得来才肯学习?”
沈夫人原是想轻轻地告梅家兄弟一状,结果却讨了个没趣,只得把话题转开:“安儿也是不敢太打扰了……说起来为,大郎既回来了,倒有件事要跟老爷商议,原说许氏及笄后就给他们圆房的,只如今……”
沈大将军做为公公,听说儿媳妇癸水未至的事儿也实在是有些难堪,沈夫人看他面色不愉,连忙一笔带过,只拿沈云殊的子嗣说事:“上回伤成那样就把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