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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妩烦躁的站起身,双手撑着腰在地上来回踱步。
“你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那人左犟起来,十头牛都未必拉的回他。他对皇上又是一门心思的心疼效忠,真正觉得皇上做的不妥。八成当面诤言就说出口来,将皇上的面子落了,对他还能有好处?”
“夫人,您可仔细身子,不要焦急。”听雨在一旁搀扶着,双手护着蒋妩腰身,挡着桌角等有尖锐一端的所在。生怕她不留神碰撞到。
蒋妩抿着唇,道:“今日他本要去与达鹰见面的。这会儿突然出去了,或许方才是从达鹰跟前直接走的,你现在去外院,替我问问当时的情景。”
听雨就点头。叫了落蕊和樱雪两人进来,在外间低声嘱咐道:“你们两个仔细跟着夫人,外头雪大路滑,别让夫人出去,要是想散心就在屋子里走走也是好的。”
“听雨姐姐只管快去就是了。”
听雨颔首,快步往外院去。
原本满脑子都是蒋妩吩咐的差事,可在外院门前一瞧见纳穆,心里就是砰然一跳。
纳穆这些日子总是追在听雨身后,但凡有丁点儿空闲。也要制造机会在她面前晃悠一圈,谁知霍十九允了他们的婚事,见了听雨反而害羞起来。红着一张脸,半晌才有些结巴的问了一句:“听雨姐姐,你来了?可是有差事要做?”
听雨脑子方才也有一瞬的空白,想起蒋妩的焦急,也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焦急的问道:“才刚公爷出府前是与陛下在一处呢吧?我们夫人担心公爷冲动。想问问陛下方才公爷的表情神态,瞧不瞧得出一些端倪来。”
文达佳珲虽在客中。可身份毕竟尊贵,听雨也不敢上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只能将话传给纳穆。
纳穆明白了她的来意,立即去回了文达佳珲。
听雨在廊下焦急的等,不多时却见文达佳珲披了件宝蓝色的大氅撩了帘子出来了,边走边道:“你们夫人焦急了?”
听雨垂首道:“是。”
不等再问,文达佳珲已经走远了。
听雨和纳穆连忙左右跟上。
纳穆低声解释道:“陛下担心你回不明白,且也担心忠勇公夫人,打算亲自去陪着夫人说说话。”
“那敢情好。”好歹有个人说话,不必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吧。
听雨心下喜欢的点头,“还是你主子想得周到。”
纳穆欢喜不已,心道对心爱的人,我也能想的一样的周到。
但这话却不好说,生怕在听雨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文达佳珲一行很快到了潇艺院,见了蒋妩先是安抚了一番,只说霍十九好奇宫中的事就紧忙去看了,还安慰道:“你男人久经官场,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他做事你当放心才是。”
蒋妩摇头:“我哪里放得下心呢。他对皇上的感情太复杂也太深沉,虽然我相信他理智上什么都清楚,但是感情上想要控制得住难上加难。皇上是那样的性子,有时候专门会狗咬吕洞宾,我担心他们的矛盾会越加的激化,阿英伤心,皇上动气,本该好好的两个人,真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也不要你来操心啊,你如今只管照看好自己,别叫你男人担心,比什么都好。”文达佳珲盘着手无奈的道:“蒋妩,我从前都没发现你是这么爱乱操心的一个人。”
“我哪里是乱操心,而是事情就在眼前,仿佛可以预见一样,不得不去担心。”
“可以说你这是关心则乱么?”
“我的确关心,但还没慌乱。只是觉得……焦急。”蒋妩在临窗的暖炕坐下,因肚子太大,坐下后又觉得有些憋气,索性就斜倚着软枕侧歪着:“他为了皇上做了许多事,心底里当他像是自己的子侄那般爱护。如果皇上领情就罢了,现在皇上这样的性子,恐怕天下臣子的进言他都听得下去,唯独听不下阿英的。这个时候皇上对仇将军的事做的不论对错,也都轮不到阿英来说。阿英不论说什么都是错。”
“你说的也是,你们的皇帝根本没有容人的雅量。”
“他何止是无雅量?他又想要阿英留在他身边,当他是亲人一样。能够与他亲近的说话,可同时他有喜欢看阿英对他忠心耿耿以臣子自居,百依百顺的。才好找回这些年丢失掉的自尊心。的确,他是皇上,他要臣子做什么,没有人能说不。
“可是他的想法未免太霸道了,若真正是毫无感情,只有君臣之义,阿英或许还更好受一些。但皇上毕竟是皇上,是一手带大的孩子。阿英的伤心,恐怕会更多。”
蒋妩一想到霍十九有可能在宫里受委屈,眉头就拧了起来。如果她还好,好歹也可以随着入宫去。就算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好歹可以与霍十九有商有量,出现了危险她还能够贴身保护。她不是说自己的功夫有多高,要紧的是他不离开她的视线。
但是皇上未宣,且七斤如今都抱回来了,她唯有递牌子一途才能入宫,现在递过去,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进去。
霍十九明日这个时候都家来了,还要她去做什么。
文达佳珲似能看穿蒋妩的想法,拧眉道:“蒋妩。你可不要胡来。你若在家里霍英没有后顾之忧,做事也方便一些,你若是跟着一同去了。只怕作用没起到,反倒成了霍英的累赘了。”
蒋妩低头看看圆球一样的肚子,无奈的点头:“你说的是,正因为我认同你的说法,知道我若是跟着去了也只会是阿英的累赘,这会子才会坐在这里干发牢骚。”
文达佳珲被她的话逗的噗嗤笑了:“好了。你就是这会子想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好生的安下心来。你自个儿着急,心情就有波动,就不怕你孩子跟着受影响?”
蒋妩笑道:“我的孩子壮实着呢。”
文达佳珲放不下心,也不顾及那么多的忌讳,就流下来与蒋妩说话。
而这时的宫中御书房里,小皇帝已与霍十九吵得面红耳赤。
小皇帝盘膝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抱着珐琅彩的小暖炉,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捏的指尖泛白。
霍十九站在小皇帝身侧,眉间挤出一个“川”字,“……皇上,您既然问我的意思,就是想听真话,怎么臣说了真话您反而不高兴?是不是臣说出顺皇上意思的话来,才算是对皇上的好?”
“你……朕没这么说。”
“可皇上这么想。”
“你来不会就是要与朕吵架的吧?”
“当然不是。”霍十九深吸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竭力理智的道:“就如同方才臣说的,仇将军为人忠诚,这些年为官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共计,却也绝非是惹是生非之人,陆天明带着人逃去了金国,这的确是叫人气愤,他的行为是叛逃不假,可皇上正值用人之际,这会子就要处置了仇将军,未免会叫天下人知道了心寒啊。”
“心寒?朕的心才是最寒的!”小皇帝怒极了,一把甩了手中的小暖炉。
暖炉在地上滚了一圈,盖子翻落,里头的炭火都掉在地上,将牡丹富贵的地毡烧了个黑窟窿,景同连忙手忙脚乱的用水将跃跃欲试的小火苗熄灭。
地毡是小皇帝素日里喜欢的,如今被弄出黑黢黢的一块,原本就气愤的心情一下如同火盆里浇入一杯酒。
蹭的起身,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朕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为了这个国家做了多少?怎么现在好容易权力终于回到朕的手中,要惩罚个把人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霍十九闻言,方才满心翻腾的怒气更盛,“皇上说着话,未免太过于严重了。皇上是想给臣也扣个帽子吗?”
“扣帽子?!”小皇帝手指戳着霍十九肩头:“朕要是扣你的帽子,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朕砍的!”
霍十九倏然张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皇帝,随即缓缓弯起嘴角笑了,“是。臣从前是奸臣,英国公还在时,臣有一段时间名声甚至不如英国公呢。多谢皇上为臣平反了。”
“你!”小皇帝话窒在口中,竟有些不敢直视霍十九的眼。
可越是这样不敢直视着他,他越觉得自己委屈气氛。他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难道还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吗?走了一个英国公,现在又多了个忠勇公。难道做事还要继续听人的摆布安排吗?
“皇上,臣话已经说到,就此告退了。”
霍十九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面对这样一意孤行的小皇帝也觉得心灰意冷。转身就要离开。
景同与小绿二人原本都伺候在门前,眼瞧着霍十九出门,两人都不敢阻拦。
然而小皇帝气没消,霍十九又不经过他的允准就要告辞,更是促的他的火气攀升,高声呵斥道:“朕让你走了吗!”
霍十九停下了脚步。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暖帘,缓缓转回身来。“皇上既觉得臣是在指手画脚,干预皇上的决策。何必还留臣在此?”
“你这是什么态度!”
“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态度,是皇上的心思变了,才觉得臣的态度不对。”霍十九现下反而平静,话音也如同清水一般。毫无波澜:“皇上待见臣时,尚且觉得臣直言不讳是忠肝义胆,这会子就觉得臣是忤逆皇上了?
他越是平静,就显得小皇帝的怒气越突兀。显得他作为君主的气度越缺少。
“你这般态度,分明是对朕不恭敬。”
“皇上误解了。臣并非不恭敬,只是说出实情罢了。皇上的担心臣知道。明日臣就上疏告老,至于皇上与金国的合作,还有肃清英国公余党之事,臣也无心去理会了。”霍十九行礼在。再度要离开。
小皇帝一听他这会子了居然还一心想着要走,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了。手边的小几被他暴躁的一把掀翻在地,大吼着道:“霍英!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直呼名讳。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小皇帝还是第一次。
话吼了出来,小皇帝自己都愣了。
霍十九却毫无惊讶的提起袍摆跪下,“臣不敢。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霍英区区一个人?皇上大可以像对待仇将军那样对待臣。只是皇上莫要迁怒臣妻儿罢了,臣已经没有父母家人。只剩下那么一点血脉。霍家不能在臣这里断了根。”
想起他做过的事,想起霍大栓和赵氏慈爱的笑脸。小皇帝心虚的别开眼。
“朕又没说要杀你,但没有朕的允准,你也不准离开朕!”
霍十九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小皇帝,许久才道:“皇上何必如此执着?左右您是一国之君,决不能做食言而肥之事罢了。那类的承诺若是许了诺做不到,是就会被人当做笑柄的。而仇将军这里,若是能够悬崖勒马,天下臣民都只会夸赞皇上的智谋。”
话题饶了一圈,又回到了仇将军。
小皇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告罄。
转念一想,这段日子只要一有个什么事,霍十九就会怅然若失的提起霍家死去的那些人,难道是英国公临死之前告诉了霍十九?
小皇帝未免仔细打量霍十九的神色,实在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在想那等灭门的惨事,如果霍十九知道是他做的,会到现在都不来质问?
霍十九对他不会藏着掖着,就比如今日不赞同仇将军下诏狱,他宁可冒着被定犯上之罪的危险也要大胆进言。
小皇帝的心里又有了点底。
“你不必再说了,念在素日的情分,朕不治你的罪。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