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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不是将门,也无需孩子习武,又不缺药材金银,便是一个日日靠老参吊命的药罐子都养得活,何况是些食材。
常老祖宗又问:“还请大人告知,溢哥儿中的是什么毒?”
御医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想着面前常老祖宗也是宗亲出身,伸出了手,先指了指天,再比了一个三。
常老祖宗看得清楚明白,不由愕然,强压着心思缓了缓,又问:“敢问大人师承?”
“在下的师傅姓唐。”
“难怪了……”常老祖宗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其他,只是道,“那溢哥儿就交托给大人了。”
楚维琳在陪着楚伦歆说话,其实也只是她说,楚伦歆听着罢了。
说到了常郁昀请了御医,御医又说常恭溢有救,楚伦歆的面上才有了些许笑容。
“姑母,我看啊,溢哥儿最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会好起来的,您放心吧。”
楚伦歆握着楚维琳的手,含泪点了点头:“我都听张妈妈说了,是你坚持不信那温大夫的话,这才给溢哥儿求了条生路来,若不然,哪里还会有御医呢。”
楚维琳垂眸,前世她拉着常家上了绝路,常恒晨和常郁昭流放千里,心底里想来,总是对疼爱她的楚伦歆愧疚不已,今世能救常恭溢一命,也算是还些旧债,况且,她也不愿意看到常恭溢和关氏先后过世,楚伦歆在常府一蹶不振。
“是昀表兄请的御医,还有四房的表姑母。”
楚伦歆颔首:“我记着的。”
常郁昀是好心一片,柳氏大概有些旁的念头,但总归也是出了力的,也是该去谢的。
外头天色暗下来,丫鬟们一盏盏点灯。
楚伦歆笑着与楚维琳道:“维琳,你也辛苦了一日了,回去歇一会吧,我这里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你不用担心的。”
楚维琳点了点头,她还想去关氏那里看看情况,那大夫胸有成竹,叫所有人都跟着有了底气,可到底没亲眼见到常恭溢好转,楚维琳心底还有些虚。
宝槿提着灯笼过来迎她,走到半途突然听见脚步声,楚维琳驻足回头,常郁昀快步而来。
常郁昀换了一身月白,越发衬得面容俊雅,腰间一块羊脂玉玦,随着脚步微微晃着,却又让步伐显得沉稳。
楚维琳却皱了皱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记忆深处,这个年纪的常郁昀当真是这幅模样的?似乎是更消瘦些?
不过,那时的这个时候,她倒也很少见到常郁昀,也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身形。
等常郁昀到了近前,楚维琳福身行礼道谢:“我初见那大人只觉得年轻,有些担心他也拿不准溢哥儿的病,等听他说能治,这才松了一口气。”
常郁昀见她说得坦然,亦笑了,道:“这位曹大人年纪虽轻,却很有本事,溢哥儿有他在,你放心好了。总算有一个不是说风寒的大夫了。”
楚维琳怔了怔,想起昨夜对白,那种情况下只有常郁昀信她,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心思,都让她觉得并非孤立无援。
抿了抿唇,微微扬了唇角,楚维琳道:“谢谢,谢谢你信我。”
似有若无的笑容,却是从心而发,有多久不曾见她对他露出笑容,常郁昀记不清楚了,只觉弥足珍贵。
珍贵到不愿意去打破,不愿意再问一句原本想问的问题——楚维琳为何会知道常恭溢不是寻常的风寒?
此处毕竟是宜雨轩,今日老祖宗在,便是二进这空荡荡的院子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楚维琳犹豫着想问那夜常郁昀跟踪莞馨的情况,思忖了会儿又知不妥,干脆咽了回去。
楚维琳扶着宝槿的手往后头走,常郁昀没有马上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
灯笼光摇晃,映在地上的影子亦摇摆,娉婷莲步不疾不徐,却叫人移不开目光。
不知怎么的,常郁昀突然想到了一个在明州的异志上看到过的故事。
常郁昀因继母对父亲多有怨言,常恒淼任明州知府,兴许是对儿女愧疚,送了不少东西回来,给常郁昕、常郁暖的自然是胭脂首饰,给常郁昀的多是书籍。
常郁昀爱书,翻看了不少,其中便有《牡丹灯笼》的故事。L
☆、第七十八章 操心
今天的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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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城中月湖畔,书生夜遇小姐湖边散步,随侍丫鬟手中一盏牡丹灯笼,引得书生相随。
书生痴迷,即便有得道高僧相救,指出那小姐已经去世百年,停灵在湖心寺中,可书生被小姐吸引,依旧断不了心中痴念,随小姐而去,最后死于寺中灵旁。
这样的鬼怪志异,在当朝文人之中颇为盛行,但凡是个爱附庸些风雅的读书人,都能张嘴说上一段两段。
常郁昀也听过很多,往往都是一个浅浅的印象。
他会记得牡丹灯笼,也是因为常郁明说过一番话。
那日常郁明正巧翻到了这一段,嗤笑着与常郁昀道:“又是一个书呆子,整日只会摇头晃脑,晃到最后黄粱一梦,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明明是他心不正,放不下那女鬼,却偏偏要说成是女鬼勾引了他。”
常郁明一开始说就有些收不住,十几个志异揉在一块,非要评说女鬼长短,别说是常郁昀,连一旁好脾气的常郁昭都有些吃不消他,连连摆手求饶。
常郁明天*赌,绕了许久少不得又绕到一个赌局上,嬉笑着道:“二哥我不敢说,反正我们这个五弟,是断不会叫一盏灯笼就勾了走了的,这个赌局,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那是只当笑话,此刻想来,常郁昀不禁失笑摇头。
若灯笼引着前行的是这般佳人。常郁明定是输了的。
楚维琳自不清楚后头的常郁昀在想什么,她挑了帘子进了屋里。
老祖宗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才抬眸扫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行了礼之后,径直入了暖阁。
绕过雕刻了西王母蟠桃会的乌木屏风,后头的千工拔步床上,常恭溢沉沉睡着,关氏坐在床边。神色已不似之前一般慌乱无助。她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孩子的额头。
关氏挤出一个笑容,把常恭溢交给奶娘照看,起身过来携了楚维琳的手。
梗咽着。关氏哑声道:“亏得有你,若不然……”
这一天工夫,当真是翻天覆地一般。
昨日下午常恭溢病了,关氏心疼担忧不假。但看温大夫冷静样子,她的心里还是有底的。因而对楚维琳的几次质疑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哪知到了夜里,常恭溢的身子急转直下,关氏虽慌虽怕,却更迟疑。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惹得老祖宗不快。
幸好楚维琳胆大,当夜就求到了松龄院。
天亮时,常恭溢这么一个病情。关氏才意识到楚维琳说得没有错,继续吃温大夫的方子。常恭溢就要毁了!偏偏谁都看不懂这个症状,若不是求来了御医,后果当真不敢想象。
若常恭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常郁昭和常恒晨回京,她有何面目去面对?
关氏紧紧握着楚维琳的手,眼底晶莹闪烁:“要不是你昨日告诉了五叔,五叔求来了御医……”
话说了一半,关氏再也忍不住情绪,咽呜哭了起来。
楚维琳没有劝她,关氏这是憋了太久了,这七上八下的情绪发泄出来了也好,她又看了看常恭溢,自从御医来了之后就没有吐过,面色也没有那么惨白,在一点点好转。
等关氏哭完,重新净了面,楚维琳问起了情况:“溢哥儿这病,御医怎么说的?”
御医与老祖宗解释的时候,关氏也不在跟前,但这儿毕竟是她的院子,怎么可能一丁点也不知道。
关氏没有瞒楚维琳,附耳低声把御医的话重复了一遍,也比了那两个手势:“这我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楚维琳怔了怔,她也看不懂,但能让老祖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咽下去,可见其中意思并不简单。
不过,常恭溢这个不是病,却是毒,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常恭溢到底为何会染毒?这常府上下,是哪个人会朝常恭溢下手?还是目标原本是其他人,常恭溢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些疑虑缠绕心底,可都不是轻易就能弄明白的事情。
宽慰了关氏几句,楚维琳从暖阁出来,就见老祖宗正和常郁昀说着话。
楚维琳盘算着告退回配院,外头脚步匆匆,没等多久,柳氏掀了帘子进来,一副风尘仆仆模样。
“老祖宗,御医呢?可来过了?”柳氏一到,没有缓口气,直接扔出来一堆问题,“溢哥儿还好吧?”
老祖宗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常郁昀代替回答了一番。
柳氏长舒了一口气,叹道:“这就好,可急坏我了,我在宫门那里等了许久,就怕有些什么变故。来回话的嬷嬷告诉我,御医已经请来了,我立刻就掉头回来了。”
关氏在里头听见柳氏声音,少不得出来道谢。
柳氏扎扎实实受了关氏一个大礼,这才伸手扶了她起来:“溢哥儿是个有福的,郁昭媳妇你只管放宽了心。”说罢,柳氏又关心起了常郁昀的殿试,听到一切都顺利时,面上堆满了笑容,“老祖宗您看,这喜事都是成双的,郁昀金榜提名这是大喜事,一入六月郁明也要娶妻了,我总算也要当上婆母了。”
提起常郁明的婚事,老祖宗眼底也难掩笑意。
都说幺儿受宠,老祖宗最宠的的确是最小的常恒逸。与几个哥哥相比,常恒逸同样聪明,就是没法把心思放在科举上头,早年老祖宗还苦口婆心劝过,等常郁明都渐渐大了,也就随着他去了。
常恒逸没有功名,但他姓常,这就够了。常郁明不仅仅是常家的儿子,更是宫里如今风头正盛的那一位贵人的嫡亲外甥,定了书香门第廖氏一族的女儿,老祖宗是见过那姑娘的,模样举止都让人欢喜得紧,她如今也是盼着这大婚的日子的。
思及子孙婚事,老祖宗不由望向了常郁昀。
等常郁明娶妻之后。便轮到常郁昀了。
常郁昀的婚事。可是要操透了她的心的。
吴氏过世多年,虽然常郁昀有个继母,但两人根本合不拢。便是老祖宗也不敢把常郁昀的亲事交给涂氏去操持,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娶进来的媳妇,要是个高贵出身,少不得要被人说是为了压涂氏一头。到时候也不好拿捏,但要是弱一些。老祖宗又不甘心。
好在,常郁昀自个儿争气,等放了榜成了正儿八经的进士,这说亲越发容易了。到时候细细挑一挑,总能选一个门当户对又不让人在背后嚼舌根的姑娘出来。
只是常郁昀自个儿的心思……
思及此处,老祖宗状似随意地扫了常郁昀一眼。她不是糊涂人,自然是瞧出些东西来的。
大赵氏从一开始的旁敲侧击到后来几乎是摊明白了与她讲。想把赵涵忆配给常郁昀,老祖宗心底是十万个不愿意的,她看着赵涵忆长大,当姑娘疼着是一回事,要娶进来做孙媳又是另一回事,况且,常郁昀这一年多来根本就是避着赵家姐妹的,但凡常郁映请了赵涵忆过府,常郁昀十有*就不会在府里。
一次两次还当是巧合,次数多了,老祖宗也就明白了,定是常郁映那没边儿的嘴不晓得说道了些什么,让常郁昀跟着避嫌起来。
总归她不愿意亲上加亲,常郁昀这么做倒是合了老祖宗的心思。
西洋钟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