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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洛上严从水中现身,郁旸涎立即上前急切问道:“你怎么下水了?”
“见你多时未曾上来,我施展法术也没能在水下找到你的踪迹,所以才亲自下去探看。”洛上严拉住郁旸涎观察道,“你没事吧?为何下去了这么久?”
虽然在水下查看情况的过程有些艰难,但郁旸涎却不觉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然而如今月色笼来,在允河之上留下一片朦胧光翼,薄如轻纱,真真实实地告诉他,距离他最初入水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
“我应该已经找到了水下的结界,但是有很强的阻力,我单独一人并不能突破结界入口。”郁旸涎忧虑道,“而且结界的力量很怪异,那分明应该是很温暖的,甚至是不带任何恶意的,却又隐约充斥着戾气。”
洛上严对郁旸涎的描述一知半解,道:“如果只是出于封印修蛇的目的,存在于结界外部的能量相对温和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它不应该伤到其他人。但不够有威慑之力禁止旁人闯入结界内,这样的封印实则也用处不大。”
“不对。”郁旸涎摇头否定到,“那股戾气不应该是属于结界本身的。”
洛上严心头似有所动,低声呢喃道:“莫非是朱厌。”
“你说什么?”郁旸涎问道。
“我的意思是,也许是有人先于我们找到了结界,但并不能立刻破解结界入口的力量,因此残留下异样之气作为对结界的干扰。”洛上严表面上只是猜测,实则已在心中认定了是朱厌从中插足的事实。
“你说的不无道理,所以……”郁旸涎低头沉思道。
“你又要下去?”洛上严一语点破了郁旸涎的心思,两人交汇过目光之后,彼此心照不宣。然而他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却开口劝道:“你才从水下上来,如果当真要下去,先歇一会儿吧。”
洛上严此刻眉眼温柔,郁旸涎只觉心头一阵脉脉暖意,尽管心里依旧记挂着水下结界的事,却还是听从了洛上严的建议,暂时在河边稍作休息。
今夜月色尚好,郁、洛二人并肩坐在允河水畔,望着那始终流淌不息的河水,周遭一切尚且宁谧祥和,便让人为之心神舒缓了几分。
“郁兄,我有一事想问。”洛上严道,得到郁旸涎的默许之后,他才开口继续道,“如果我们当真破了五星封印,大梁的封印因此遭到破坏,被镇在其中的妖邪之物再度临世,而且比我们一路而来所遇见的都更加凶恶,难以对付,你可会后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
“妖邪只要一日不除,便随时都有可能为祸世间,当初魏廷所发生之事,你也亲眼所见。并非那妖邪之物没有降临世间,就没有祸事发生。他一样会操控旁人……”郁旸涎忽然灵光一闪,道,“如果修蛇可以借助宿体在世间行动,那么大梁的妖物也应该可以这么做。”
洛上严为之面色一紧,却仍旧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怎么没有早些想到。”郁旸涎恍然道,“要用五星封印联合镇压的妖物,必定比封豚、修蛇这些更要凶猛。如果连修蛇都有能力借助外物回到世间,那么凭借如今大梁北郊已经遭受到破坏的封印残余力量,那个妖物应该也能够将本体和魂体分离,通过魂体寄宿在宿体之上进行活动。只是受限于无法完全摆脱封印力量的束缚,而不得不一直留在大梁。”郁旸涎分析道,“修蛇寄宿在白浣霜身上,通过白浣霜的身体行动,也应该是个掩饰。而修蛇作为上古凶兽,本身能力超群,能让她甘愿与之合作之人,必定有能令其臣服之处,最直接实际的证明,就是自身实力。”
“现在白浣霜和大梁的那位贵人之间有来往,甚至还帮助那位贵人私下贩卖兵武之器,这就是重要线索。”郁旸涎推断道,“修蛇被镇压在巴陵数千年,对她而言,金银财宝必定难以入眼。而能说服她为自己效力的原因,应该只有那位贵人足以与修蛇匹敌甚至超越了修蛇的能力,可以帮助修蛇将本体从封印中解救出来。”
“所以你怀疑,在大梁之中,有北郊封印凶兽的宿体?”洛上严试探问道,见郁旸涎似是摇头,他又不解道,“不在大梁?”
郁旸涎依旧摇头道:“是在魏廷之中。”
洛上严此刻的表情看来甚是怪异,对郁旸涎的推断,他似乎并不尽信,却又像是已经深信。为了掩饰这种心情,他不禁稍稍转过身去借以避开郁旸涎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目光,道:“你确定?”
“以白浣霜的眼界,即便是私自贩卖武器这种生意,她也是不会只作小规模的。而可以有能力得到并且运送大批武器之人,不可能只是平头百姓或是小官小吏,所以这个在大梁的宿体,应该再魏廷之中,颇有权势。”郁旸涎道。
“如果当真如此,那就好办多了。魏王身边说得上话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惠相、公子卬、龙骨……”洛上严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后才发现郁旸涎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他顿时觉得自己一时口快失言,便强作镇定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洛兄对魏廷之事,了解颇多。”郁旸涎道。
“我在大梁开着云来坊,每日迎来送往,少不得听到各种消息,莫说是魏廷中的人和事,即便是其他六国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我过去亦听了不少,郁兄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和你说一说。”洛上严掩饰道。
“他国之事,我并没有兴趣。”
“那你对哪国事有兴趣?”洛上严追问道。
郁旸涎与洛上严再度目光交汇,尽管月色温柔,两人之间却仿佛隐生暗芒,彼此虽无言语,但气氛已显僵硬。
最后洛上严拂衣起身,道:“不是要下水一看究竟么?”
郁旸涎随即站起,道:“水下情况总是多变,你千万小心。”
洛上严莞尔一笑,道:“有郁兄叮嘱,我自然不忘。”
玄袍少年指着自己心口,暗示会将郁旸涎的话牢记心中。
而他这样的行为自然让郁旸涎有些促狭,他还未从方才两人间的针锋相对中走出来,如今却又见洛上严柔情相待,心绪间的转换之快令他无所适从,便只是匆匆地点头道:“你记得就好。”
每每见到郁旸涎这般模样,洛上严便喜不自胜,唇角的笑意就更加明显,道:“你我此行依旧只作试探,你也自当小心行事,别一时又偏执了,非要探清楚究竟,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洛上严眸光似水,郁旸涎神情柔和,二人相视点头之后,便一同施展护体之术,再度进入允河水下,向那结界出发。
邺县卷 第六十六章·金银童子
再次进入结界之时,尽管水中的推力依旧存在,但郁旸涎已经感受不到那股戾气,他与洛上严得以较为顺利地顺着水流游向力量的来源之处。
因是已经进入水下深处,因此周围并无光线可供照明之用,郁旸涎借助灵瞳之光才得以看清水下的情况,也慢慢发现了那一处闪着光亮之处。
洛上严在发现那一点光亮的瞬间便觉得体内的血魂似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他本以为是临近了封印,感受到了修蛇的凶煞之气才引起血魂的反应,但这一次的血魂感应比起过去却大不相同。那种试图冲破身体限制的强劲之力不再出现,反而像是有某种力量通过周围的流水慢慢沁入他的身体内部,与血魂产生了共鸣。
郁旸涎发现了洛上严的异样,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洛上严。在触及到玄袍少年的瞬间,他便觉得有一种极为柔和的力量透过指尖开始向他的四肢百骸扩散。这股力量并没有任何冲击和破坏性,而是十分温柔地在身体内蔓延,更像是给与了更多的力量。
在体内的血魂和这股力量产生了充分的交融之后,洛上严对那一处光亮的探知欲望便空前强烈,他甚至反拉住郁旸涎的手,率先向着光点游去。
河水在此时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制,但凡洛上严将要经过之处,河水便会从中分开一条道路,正是向着那处光点蔓延。
待洛上严临近光源处,便发现面前立有一面水墙,墙上有流动的光华,所形成的正是犹如符咒的纹路。
“虽然看似并不是很复杂的封印术,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觑。”郁旸涎观察之后道,“而且这封印之后还不知究竟是什么,我总觉得不像是修蛇。”
“不是。”洛上严断言道,“封印后面没有修蛇的气息,反而是另一种力量,很熟悉。”
郁旸涎虽然并不能完全明白洛上严的话中之意,却发现那股因水而生的力量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他发现洛上严被符文背后渗透出的力量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摸那面水墙,便立刻按住那玄袍少年的手道:“当心。”
洛上严却依旧难掩对此的好奇,再和郁旸涎交换过眼色之后,他继续伸手过去,当掌心抵上水墙的瞬间,他的确感觉到体内的血魂之力和符文后的气息彼此联结,并且正在合力打破水墙上符文的禁锢。
水墙之上面见出现金色的裂缝,迅速地爬满整个墙面,金光甚至在不久之后越来越强盛,光亮足以包围住水墙下的两名少年。而当金光退去时,水墙连同墙上的符咒都就此消失不见。
洛上严正要继续前行,却感受到体内突然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刺的疼痛,他不禁停下脚步低吟一声,道:“还是大意了。”
洛上严方才破解符咒的举动仿佛是受人指使一般,整个过程也很是迅速,一切顺利得让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却是这股刺痛,让他明白了自己不过肉体凡胎,即便身负血魂之力,也有神力无法保护自己的时候。
郁旸涎见状即刻询问倒:“你怎么样?”
不待洛上严作答,郁旸涎便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自前头冲击而来,他立刻拽住洛上严就撤开身,果真在瞬间之后就有一股水柱犹如离弦之箭自他们身前划过。
郁旸涎只见有两道身影随同那股水柱出现,不由分说地就和自己交起手来,他不得不就此还手抵抗,然而他如今身在水下,虽有灵术护体,到底还是有些难以施展拳脚。
洛上严亦知来者不善,不忍见对方两人联手袭击郁旸涎一个,他遂出手相助于洛上严。
郁旸涎深知不宜在睡下拖延时间,便趁间隙与洛上严道:“尽早脱身才是。”
洛上严会以,便和郁旸涎一起袭击对方其中一个,果真不消多时,那人便抵挡不住这样强劲的攻势,连连败退。当此时,郁旸涎回身抵抗另一人的攻击,而洛上严直接出了全力,将那人扣住。
“郁兄。”一声长喝之下,洛上严见郁旸涎已然躲开,他便出掌击了一股掌风,致使周围河水成了他手中武器,随从掌风的牵引而向那人飞窜而去。
离开允河之后,郁、洛二人立即隐入一旁的山林之中,待确定对方剩下的那一人没有追来,郁旸涎才将被洛上严擒住的那人从乾坤袋中放了出来,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看来不过八九岁的孩童。
这孩子穿着一身金色衣上,眉间点着鳞纹,一双眼睛本就十分有神,此时面对着这两个绑走了自己的少年,更是怒目相向,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靖渊,还用邪术封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