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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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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那一条水里的影子,已在水花四溅中出手。

出手一剑。

剑竟比水线还细。

针剑!

冷血突然摔倒。

仰天而倒。

——是因为地上实在太滑了?

但他这一倒正好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一剑不中,也不追击,冷笑一笑,立即收剑,同时自天窗窜了出去,半瞬不留。冷血身上没有衣服。

他不能马上就追。

他穿上了衣服,抄起了剑——十彩迷幻之剑。

剑原本是梁大中的。

在赴四房山求医的路上,冷血曾听但巴旺向梁大中问起他的剑,梁大中曾经说过:“我的剑名为‘苍凉剑’。”

“我不信。”但巴旺说。

“有什么好不信的?”

“这把剑五色缤纷,十彩流动,不叫红尘,不唤风采,却叫苍凉,怎么配得起?”“那你就错了。难道叫杨国忠就真的精忠报国么?孙悟空又几时真的悟了空了?猪八戒戒了哪一诫?大谦虚是因为太骄傲,天地万物,水最柔弱,但坚莫能胜之!没有目迷五色、十方世界,哪来清风明月,苍凉孤寂?”

“大道理,大道理,不过。我不懂。”

“不懂也好,不必执迷,”

“我看你才执迷!”

“我执迷?”

“一力保护赴京上书的大学生,你这不是执迷不悟是什么?”

“哎,说的也是,”当时,梁大中是这样苦笑的,“没想到你也说出大道理来,人不可貌相啊。嘿,我该改名为梁悟空才是。”

可是,说了这些话不久之后,但巴旺和梁大中倒都象“红炉上的一点雪”,消失在人间了。

倒是冷血,他拿着这把剑,一路护送小刀和小骨,来到达“迎送客栈”,并遭遇上了狙击。

对方并未能把他击倒。

他自己先倒。

——他这一倒,反而不倒。

他来不及看清楚来人。

可是他知道来的是谁。

他认得那把剑。

——针剑。

——狙袭者一定就是“三间虎”傅从。

冷血抄起了剑,第一件事,就是掠出澡堂,直扑客栈,急上“巳”字房。他敲门。敲得急密。没入相应。

他心一沉,一脚踢开了门。

门势太急,使原本在桌上仍燃亮的一盏油灯,火舌一长,立时熄灭,一下子,只剽下冷淡苍凉的月色,自窗棂照入房里的妆台。妆台前的女子,正以一种惊人的美丽而忧伤着。冷血一时无法接受——这张在一天以前那么亮丽的脸,而今竟变得如此愁伤,而且这张忧愁的脸,竟仍然如此美丽!

这种惊人的令人意外的美,透过略带幻异的月色,把冷血一时定在那儿,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象正要等待她继续美下去。

——已经这样美了,还可以美下去吗?

月色把她那张美脸上的刀疤,从清丽中勾出一抹凄然的妖艳!

那有点亮和湿的,在她的脸上,大概是泪水吧?

冷血怔在那里,一时被房里的气氛所夺。

床上的小骨,呼吸调匀,似已睡去一段时间了。

未久,他就呻吟似的唤了一声:“猫猫……”其实他一路上都是这样。对冷血的遽然破门而入,小刀也并不表示惊讶。

她只迅速的象整妆时不经意的手势,把眼角的泪痕抹去。

“我敲过门,见没人应,所以才……”冷血站在门槛,进去也不是,退出也不是,只呐呐地道,“……我敲过门的。”

“我没事。”小刀以出奇平静的声调道,“不过,你要替我办一些事。现在。”冷血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喜欢替她办事。

——这令他有稳定、和谐的感觉。

“你替我去买两口针、五色线球、素色的绢缎、薛涛笺、笔墨和砚,还要把罗扇、胭脂……”她娓娓的说,象个没事的人儿,从来一直就在闺中刺绣的女子,“请你去办这些事,现在就要解决。”

她下定决心似的说:“并请留下你的剑——你走后,万一遇上什么事,我都可以自保。”

外面有只小猫,“喵”了一声。

六十七、是否伤心过呢

极渴望便极易受伤。也许冷血心里也有着极大的渴望,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但奇怪的是,当小刀叫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去买针买线,他便很满足了。

他留下了剑。

——失去了原来的主人,就算这把剑不叫“苍凉剑”,实际上也成了苍凉之剑了。

时间已相当晚了。

——比起老渠,嫔城反而不是个繁盛的市镇,以“城”为名,未免名不符实。这时间去买针买线,未免有点不适当。

走出“迎送客栈”,冷血已有去敲多家店铺大门的心理准备。

——对这项微不足道的事,他如同负有重大任务。

想到小刀可以安心刺绣,不知怎的,他就有一种安宁的感觉。

他仿佛听到针眼连着彩线,卜的一声刺破白绢的轻响。

这时候他也听到一声微响。

他转过头去,一只猫在月下轻窜而过,还对他“喵”了一声。

几经“艰辛”,终于买到了所需品,冷血象比打胜了一场大仗还高兴,急忙往客栈的路向走去,仿佛那是他的家,而他是倦乏的浪子,急着回去。

一路上,他都听到猫儿在叫。

“喵。”

“喵。”

他不由得去搜寻猫的影踪,却蓦然看见一对女子的裸足。

——这双脚并不小巧,可是匀如璞玉,美得十分自然,而且大大方方。裸足是自车篷里伸出来的。

车篷就停在道旁。

车篷深帘低垂。

——那一对美丽的裸足,就似天真烂漫的村姑把赤裸的双足涉入溪流一般自然。自然,而且令人心动。

——脚也如此秀气,何况是这双秀足的主人!

冷血只看一眼,心中怦的自击一拳,然后便不再看。

但又不能不看——因为他看见一把象月牙般的斧头:——这斧头闪动着恶毒的锐光,似正向裸足的踝部砍去。

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女人比男人“八卦”,其实不然。有些男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不管关不关自己的事,都来得比女人还要好奇。

——好打不平,打抱不平是对受助的一方的说法,对另一方面而言,就是狗拿耗子,多皆闲事。

可是,当那么一双美丽的双足,将要让丑恶的巨斧一剁而断之际,少年冷血、血气方刚,能不管吗?

他窜上前,一脚踏住了那面斧头,叱道:“干什么的!”

——他这句话,问得十分“公差”。

他毕竟曾在诸葛先生授意之下,跟大石公、清瘦上人和哥舒懒残学过些人情世故,当公人差役的,对待“犯人”,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一上来就问这句,“干什么的!”先声夺人,十拿九稳,准没错儿。

所以,此际他也先发制人,在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先喝问这一句。“当”的一声,巨斧被他踩在地上,斧面磨在砂石上,发出尖锐的哀鸣。这时,车篷里的女子似已惊觉。

玉手掀开了帘,一张白生生的脸。

素脸清奇得象水莲。

她衣服完好,虽然简朴,而且象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略见风霜,但这些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干净整洁得一如刚冒出水面的莲瓣。

冷血一看,先是觉得眼熟,紧接而来的是不解:怎么这么个姣好的女子,穿着整齐的衣饰,却在道旁裸着双足?心里似有点“不负所望”(那么美的足果然是那么美的女子的),也有些“微微失望”(只有双足是裸的)。

那女子说:“他要杀我。”并贴近冷血。

冷血望过去,那持斧大汉以袖遮脸——象是个害臊的好汉。

冷血心里升起了诡异的感觉。

忽然,他感受到冷月的寒芒。

——好象是冷月飞了下来,向他胸襟刺去一般。

冷月的光华,映着匕首的寒光,反映在这非常稚气的脸靥上,却变成了杀气。她的感觉,是刺中了。

这是一种“命中”的感觉。

——她充满复仇的快感。

可是极渴切便极易受伤。

冷血已捏住她的手,他的腕力带给她一种刺中了的错觉。

她恨极了。

她恨得几乎要把匕首回刺,以刺杀自己来泄愤。

“可耻!”她怒骂,“凶手!”

她天真烂漫的娇靥上显现出一种不是她应有的仇愤。

冷血放了手,退开。

他放手,她的匕首便是她自己的了。

他退开,持斧大汉的斧头又属于他自己的了。

“你是爱喜姑娘?”冷血端详,小心翼翼的问,然后,他眉宇之间的杀气一闪而逝,只道:“还是穿上鞋子吧。”

这片刻间,他了解这为兄报仇的姑娘,要以色诱来刺杀他,但又不肯裸露其他的部位,只赤裸一双纤足,来诱杀他——就算是在悲愤的复仇行动里,这女子仍然天真本色、清纯故我。

说罢,他就走了。踏月色而去。

女子握着拳,很用力的向他背影喊:“为什么不杀我?”

冷血没有回答。

爱喜的语音已开始有哭声了:“为什么要杀我哥哥!”

由于哭声太过稚嫩,反而有点象笑声。

冷血不想解释些什么。

——三次败在他手上的莫富大,再也不敢上前拦截这豹子一般的年轻人,只能在他乱披风似的浓眉下,一对大眼逐出浓烈的感情,不知怎么是好的望着爱喜。

爱喜姑娘恨恨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冷血:“你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我会找人收拾你的!我一定会!”

她扬声叫:“我要报仇!”虽然激愤莫名,但由于声音太稚嫩,使得她说出这句话的涵意十分的不对称,好象只叫了一声“要带好玩的事物回来”一般。

“你这冷血的凶手!”爱喜见对方没有反应,恨意更切,忘了他已经走远,就好象当着他的面说:“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伤心!”

冷血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心里却还是记住少女稚嫩的语音:——我是否伤心过呢?

我身上的伤,大概已全好了吧?冷血这样忖想,可是小刀心里的伤,却好象是愈伤愈深了。

六十八、现在还不是时候

路是这般地走着。冷血忽然生起了一种急着回家的冲动。

他一向没有“家”。

——“迎送客栈”就是他此细心情的所有归宿。

冷血疾行在路上。他的步履如此之急,就象船行在月光的乳河上,整个人都“飘浮”在路上。

他一路奔行,直至他转入闲寂无人的长巷,突然看到第二个月亮。

——有时候,月光不但令人伤情,而且也会伤人。

月如钩。

——钩也如月。

那“月亮”竟然“飞”了下来,飞斩冷血。

——好一轮“伤人的月亮”!

钩镰刀直飞冷血面门。

冷血乍受狙袭,身形立即象一只中了箭的雁似的,陡然急止,然后用一只蟑螂的眼光,去看袭击他的刀。

刀已近脸。

——然后,他如临大敌的神容,遽变成了故友重逢的狂喜。

他没有避。

他甚至是微笑着来看那一柄正要取他性命的刀。

——他为什么不避?

——他喜欢死,还是爱上了那把象蛾眉月一般的刀?

半空,一只黑手,指甲还布满了泥垢,及时抓住那刀柄。

“嗡”的一声,那柄刀势子陡停之际,刀锋离冷血的鼻子已不到一寸。抓刀的人非常悲愤:“我呸!呸!呸1呸呸呸呸呸呸呸!你没用,你孬种,你怎可以不避,那多没趣,那多没趣,那多没意思!”他越骂越火大:“你这种狗东西,就只会欺负女子!”

冷血的笑容冷了。

这时,有人丢给他一把剑。

丢剑的人用铁锈似的声音说:“冷血,你手上现在有了兵器,你随便跳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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