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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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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怖大将军停手,问他:“怎么样?”

萧剑僧的手在抖。

惊怖大将军猝然拔出匕首,在殷动儿动人的颊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珠映着雪白的脸靥,淌落下来。

“要快些了,”惊怖大将军说,“我一向都没什么耐性。”

萧剑僧心如刀割,牙齿咬得格登作响,“你是大将军,竟用这种伎俩……”

惊怖大将军刀一扬,又拟在殷动儿脸上划落。

“住手!”萧剑僧惨叫一声。

“嗯?”惊怖大将军的刀是在半空止住了,但左手仍捏住殷动儿的喉咙。

“我降也可以,”萧剑僧喘气着道:“但我有条件。”

“你说。”

“一,不许你杀殷动儿,”萧剑僧弹精竭智要使自己输得较有利,“也不许伤她。”

“可以!第二呢?”

“二是不能杀我,”萧剑僧说,“我可以跟动儿远走高飞,决不惹怒你。”

“好!”惊怖大将军道:“我只不许你跟我作对。”

“你有什么保证?”萧剑僧不相信他。

“你要我用什么保证?”

”你要当天立下重誓,”萧剑僧说,“我不相信你的话,空口无凭。”

“好,我决不杀萧剑僧伤殷动儿,皇天在上,我如违此誓,愿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一家大小,不得好死。这你可满意了吧?”惊怖大将军沉住气道,“你可别惹火了我!你要是不降,我就先杀动儿,再亲手格杀你,你也飞不上天去!”

到此地步,萧剑僧只好颓然弃刀。

刀一脱手,狗道人和兔和尚便立即制住了他,封死了他的穴道。

殷动儿哀呼。

萧剑僧一声不吭。

狗道人和兔和尚用一种特殊的、大将军亲授的方法来揍他,才不过是片刻,刚才那雄姿英发、英武迫人、钢铁一般的汉子已经完全变了形,不但不像条汉子,而且完全不象个人。

——现在,就算解了他的穴道他也不能再站起来了,因为他已没有一条骨骼是完整的。

殷动儿哀呼:“你……食言!”

“我没有食言。”惊怖大将军用松开了殷动儿的手摸了摸他的光头,“我没杀他,也没伤他,是我的手下干的——你没看见吗?是他们干的,我完全没有动手。就算他们杀了他,也与我无关。对你也一样。”

殷动儿扑向萧剑僧,哀愤而六神无主地淌着泪:“……卑鄙!”

萧剑僧强撑一口气道:“……快……走……”

“走?”惊怖大将军笑着道:“我更卑鄙的事还没做,怎走得了?”

“……你!你说过要……放……她……的!”萧剑僧睚眦皆欲裂。“……你……会……有……报……应……的……”

“对,我是要放她的,但不是现在。”惊怖大将军不住地用手交换着磨擦他的光头,象要擦出火花来似的,“等我做完了更卑鄙的事后,我一定放。至于报应,向来都是神保佑我,鬼维护我,我还怕谁?”

“鸟、弓、兔、狗”四人就像宠物一般的知情地、识趣地走了出去。

他们在门口等待。

——在里面传来殷动儿的尖叫哀号连这四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有点听不下去。

他们还听见惊怖大将军像一头甚么野兽似的喘着气,一直重覆地问:“怎样?还老不老混蛋?混不混蛋?你看见了,不是我伤她,是她不懂得享受——我是在杀她么?不是的,我是在干她,我可没发誓我不干她……”

其他的话更不堪入耳。

惊怖大将军再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似乎有点踉跄。他们看着他硕大无朋的背影,可以想像到他加诸于那小女孩身上时的苦痛。

他们再走入石室“清理场地”、“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那全身都是血的小女孩正裸着身子披着散发在说一些谁也听不懂,偶而听懂一个字都会悚然的话。

嚼舌自尽的反而是一向倔强如岩石的萧剑僧。

从惊怖大将军杀死冷悔善夺得总盟主之位,到他稳住大局、打得其他帮会盟派全无还手之力,至他勾结官商、独步天下,再来“清理门户”、“肃清异己”,直至连十一岁就开始跟他合创“大连盟”的萧剑僧也“铲除”之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岁月,可以让红颜变老、芽成巨树、黑发成霜。

这期间也有不少“动乱”,矛头是直指惊怖大将军本身的。

这一回,有各地书院的太学生和书生痛陈国是,怒慎佞凤,其中针对惊怖大将军弄权恃势、横行霸道更比比皆是。

惊怖大将军权倾一方,他见惯武林的大风大浪,对这些小动乱,“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指示府尹厉选胜,都监张判去把几个闹得凶的“头领”下在牢里折磨得只剩两分人形算数。

可是这样一闹,使太学生一肚子酸脾气和一身硬骨头都激起了书生本色,拼死无大碍,命就有一条。一方面,他们由甚有人望的苏秋坊带头,决意到府衙技场上求见府尹陈情,要是府尹拒见,他们就赖在技场上不去;另一方面,由文武双全的张书生引领十七位太学生、文人、名士、书生,赴京呈递血书,望朝廷能为京民申张正义。

于是“兵”分两路。张书生一行人已浩浩荡荡出发,百姓喜彼等为他们出头,夹道欢呼相送:苏秋坊引领三百三十一人,到衙府告状投书,果不获见,便趁“青牛官”的“神仙会”期,在市肆大声疾呼,声讨恶霸、力斥劣绅——无论恶霸还是劣绅,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谁人,于是更是出钱出力、呼喝助势、挚意支持。

这事自然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惊怖大将军耳中。

他不惊不怖,站到城墙上俯瞰,只见一众蚁民,熙熙攘攘,舍死忘生的在干不知死活的事。在这之前,他也听说各县有不少太学生上京告他,他早已命人杀了好几批了;而且,他也闻说老渠镇等地有乱民暴动,他也派了人予以镇压。对这些事,他经验老道,一向指挥若定。

这时,府尹见事体闹大了,派尉校曾红军问计于惊怖大将军。

“这只是琐碎事情。太简单了。上京的那一批人,我早已派人混了进去,路上把他们一概砍杀,当是山贼强盗干的好事,更留下密柬,让地方官差发现他们上京勾结奸巨,意图谋反,顺便可以使朝廷里的友好一清宿敌,一举两得,得其所哉!”惊怖大将军舒闲从容地道:“在这里混搞事的一批,更加好办。他们就在下面穷嚷嚷,咱们派几个靠边的家伙混进去,一觑着时机就拔刀子惹事,让他们闹个流血流泪,咱们正好可以堂堂之师,派衙捕把这些伤人暴民全逮起来、给他个煽动造反大罪,名正言顺,一网打尽,诚美事也。这些书生,能成甚么大器!”

曾红军听得服得几乎没五体“投”地,说:“我回去回禀大人,大人一定甚喜。却不知大将军要派些甚么人闹事?”

“会滋事的人多不胜数,但这种事目的是闹得愈大愈好,要闹得大而又不出事的……”惊怖大将军略作沉吟:“自是‘丫头子’陈三五郎最为恰当不过。”

果尔,一系人群沸沸荡荡,闹到近暮,还未散去,而且人群众合更多,群情更为浩荡。他们只求正道,不欲多生枝节。

惊怖大将军这时居高临下,俯瞰大局,指挥大局;一众官差衙役也在曾红军的布阵之下,严阵以待,整军待发。

他们见惊怖大将军就在城墙上,更为激动,大声指斥。惊怖大将军不愠不怒,只说:“这是绝妙时机。”便着人在城西悄悄升起了一面五爪旗。

旗一升起,混在人群里的陈三五郎就立时得令,他假意挨近正忙着指挥群众、照应大局的苏秋坊,忽然一撞,差点没把贺静波撞跌下平台来。

这时,靠近贺静波的几名学子门生,都护住贺静波喝问起来。

“干什么!?”

“打人啊!”

陈三五郎的几名手下也马上迎了上去,挑衅动武,一开打,队伍就乱了,一时逃的逃,叫的叫、乱的乱。苏秋坊和几名头领一齐高呼:“不要打!”“我们不要上当!”“不能打,一打就坏事了!”

陈三五郎却悄悄地拔出刀子,决定要先捅死几个,使场面更乱得不可收拾,

他下定决心,一刀冲向苏秋坊。

蓦然,他的手给另一只手扣住,就像熔铸在铁岩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惊怖大将军的左眉忽似黑色蚱蜢的一跳,脸肌也搐了一搐,失声道:“咦!”

他本胸有成竹,一旦有人流血,马上就下令平乱,却见人群中的陈三五郎正要动刀,流出第一滴血后即可血流长街,不料立即就有人把住了他的手;大将军半起着身子,要看那人是谁——这人却忽然抬起头,用两指把深笠顶上几分,冷电般跟他对望了一眼。

惊怖大将军心头一震。

那人也不打话,一跃而起,直上城头,手上还扣住了陈三五郎和他手里的刀子。

城下民众,全都哗然哄叫一声,然后陡静了下来,在暮色四合,火光猎猎中鸦雀无声。这么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刚才还是喧声震天,现在骤然静了下来,呼息不闻,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惊怖大将军跟那人对望了一眼之后,忽然有眼睛受伤了的感觉。

这人一掠身,已到了惊怖大将军身前的一方城堞上,似是微微跄踉了一下,随即站稳在“所处之地”,比惊怖大将军还高了一级。

大将军的眼睛当然并没有真的受伤,可是,他却觉得这少年像极了一个人。

——但到底像谁,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觉这人不但似曾相识,而且冥冥里还是性命攸关!

他像谁呢?

——到底像谁?

这时,众兵以为刺客,要一拥而上。

惊怖大将军知道善者不来。他伸手一拦,问:“你是谁?”

这少年道:“我姓冷。”

然后又淡谈、冷冷地加了一句:“人们管叫我做冷血。”

第二章

八、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

——这就是他十八岁以前五名“教练”对他的评语。

他只当这四人是“教练”,而不是“师父”。

——“教练”是对方教,他练;有一天对方不教了或教不了了,他就可以不练或练他自己的了。就算是强仇大敌,只要能让他学得着东西的人,他都当他们是“教练”。师父则不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是他那五个进他击败的教练对他的评语。他的“师父”却只有一个。

他师父并没有对他作出评价。

——“师父”一向很少去评估什么人,可是,让他得以既为捕快而又能同时当杀手的,完全是“师父”的力荐。

他甚至也不清楚师父的名号。

他只知道他复姓“诸葛”。

——人人叫他做“诸葛先生”。

他是谁呢?

——这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每次,他都好想去问他的师父。

——不过他却很清楚师父的脾性,到了适当的时机,师父自然会告诉他;要是还没有到时候,那么问了也是白问。

我是谁呢?

他也常常这样问自己。

他只知道师父发现自己的时候,自己是在一处断崖下的狼窟里。

“你那时候大概只有一岁大吧,在黑暗的洞里望进去,眼睛是绿色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师父跟他说:“后来,我还发现你吮狼乳,才推断你是因母狼哺养而活下来的。”“后来那头狼呢?”

“给猎人杀死了。我因生怕要你骤离狼群,会一时不适应,便多次到狼穴里探你,着乳娘让你哺食,让你逐渐习惯下来。那头狼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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