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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的人纹丝不动，嘴角却隐隐有丝笑意，周辉来气了：“你笑屁啊？”
高远夏仍然闭着眼睛，嘴角翘得更高了：“你现在絮絮叨叨的样子，特别像个家庭主妇在念叨老公。”
“谁絮絮叨叨了？”周辉暴跳，差点把枕头砸到对方脸上，“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不工作哪来的钱生活？哪来的钱给你发薪水？有钱了咱以后可以周游世界……”
高远夏发现，对方丝毫没有排斥自己给他的家庭主妇定位，反倒在意被人嫌弃了，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规划未来了。他差点笑出声，干脆把脸埋在枕头上，掩盖自己的笑声。
高远夏颤抖的肩膀和咧得老高的嘴角，想让人无视都难，周辉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位大哥你在听吗？”
高远夏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正色道：“别打，我在听的，老婆。”
周辉：“……”
两人收拾东西起床后，高远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周辉在客厅里无聊地看地方新闻。
新闻正播放一起刚刚发生的意外事故，一根细铁直直穿过一个女人的喉咙，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当事人的面孔一闪而过。周辉无心看电视里播放了什么，他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脑子里一直闪过昨晚的梦境。那梦太真实，他甚至想跑到高远夏背后，看看他衣服下的皮肤是不是有条拉链。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高远夏身体的人真是宋寒，他该怎么办。
高远夏察觉到一道视线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他微微侧过身，发现那头的人在怔怔地盯着自己，就笑道：“饿了吗？再等会儿就好了。”
这个笑有些熟悉，周辉脑子闪过了什么，盯着他的侧脸发怔道：“你上次给我做的点心，现在能做给我吃吗？”
高远夏愣了下：“现在吗？需要点时间，你能等？”
在等到他的答案后，高远夏放下了手头的东西，开始做甜点。
一个多小时后，周辉在对方的注视下咽下一块饼。
熟悉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和当年在宋暖房间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在门缝外偷看的人如今已经光明正大地站到了他面前，正笑着看他吃东西。
他盯着桌上的点心，久久无法回神。
高远夏摸摸他的脸颊，问：“怎么？不好吃？”
周辉木木地转动了几下眼珠子，将视线移到他脸上，问：“你上次做这个的时候，为什么说‘幸好你还喜欢’？难道我以前喜欢过这个东西吗？”
高远夏一征：“你……我刚来的时候做过，所以……”
“你骗谁呢？！”周辉一把挥掉桌上的东西，碗碟碎裂的声音刺耳得难听，可是谁也不在意这些了。“那次之前我根本没有吃过这道点心，这是你第二次做的……以高远夏的身份……”
“小辉……”
高远夏声音有些嘶哑，极其艰难地开了口。
周辉像被人扔到了刺骨的河水中，浑身一阵发冷，他顿时变得歇斯底里：“不许喊这样叫我！高远夏不会这么叫我！”
高远夏静了一会儿，刚才还飘忽不定的眼神，闻言突然染上一丝诡异的冷静，冷冷道：“我就是高远夏。”
周辉一脚碾碎地上的残渣，轻蔑地笑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吃了会让人犯困的点心，没有掺安眠药，和以前真是不一样呢。”
高远夏不出声，垂眼盯着他脚下的碎渣，连睫毛都纹丝未动。
他的反应更周辉绝望了：“你为什么会做我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你到底是谁？！”
高远夏面不改色，慢慢掀开嘴皮：“我是高远夏。”
周辉暴怒：“我问的是真正的你！”
高远夏终于抬起眼睛，揉着周辉的头发，像个安抚暴躁孩子的家长，轻哄道：“乖，别闹了。你不喜欢吃我再重新做，别发脾气。”
周辉猛地一把打开他的手：“我再问一次，你他妈到底是谁？！”
高远夏不语，像是累极了，一把将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口，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不吃就不吃，待会儿再给你做别的好吗？别这样对我，求你。”
他的心跳得剧烈，和背上的轻柔安抚动作完全不同，周辉脸埋在他胸口，冷冷开口道：“你不说，那我就去找上次那和尚，他应该知道你是谁。”
正轻拍周辉后背的手一顿。
周辉慢慢向后退了一步，从那人怀里离开。
他静静打量着面前熟悉的脸颊，喉咙一阵发紧：“你到底，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高远夏？”
高远夏像是放弃了挣扎的溺水者，不再辩解什么，只是冷冷地说：“我没有变成他，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周辉似乎明白了什么：“真正的高远夏呢？”
高远夏笑了：“他就站在你面前……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
周辉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刚开始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言行举止和宋寒一点也不像，也许一开始的人是高远夏，后来被人取而代之，那高远夏是什么时候死的？难道那天他发现高远夏“死了”时，他真的已经死了？一想到自己珍惜的人已经是死了，而对面站着的却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脚底一阵发虚。
他的幻想很快被无情地打破了，“高远夏”露出诡异的笑：“从头到尾根本没有高远夏这个人，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我……小辉。”
周辉恨不得插聋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给他做早饭，喜欢讥讽他，陪他睡觉，为他做一切的人，怎么会不是高远夏呢？
一想到从头到尾陪着自己的人，就是让自己孤独一生的人，周辉快要崩溃了。
周辉已经六神无主，他崩溃地低吼着：“你他妈是谁？！”
高远夏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脸上的笑，慢慢的，一点点，荡漾开，越扩越大，就像开在地狱的曼陀罗般，妖冶艳丽，诡异无比。
一个灵魂就要破体而出，像是被束缚已久般，不适地扭动着僵硬的脖子。
在一阵嘎嘎声中，灵魂和肉体分离，获得了自由的灵魂傲慢地伫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身体随之软软地滑落在地。
摆脱了活人身体的束缚，宋寒仰着脸，轻轻扭动脖子，脸上是扭曲诡异的笑。
周辉呆呆地望着地上没有任何动静的躯体，竟不知如何反应，这张脸刚才还在用哀求的语气让自己不要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空壳子。
宋寒冷冷瞥了眼地上那具身体，将周辉拉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这只是一具植物人的身体，没有死。只要你永远陪着我，我不会再害人。”
周辉又望了那具身体一眼，猛地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不，不对。我最珍惜的人，是梁靖，是宋暖，是高远夏，不是你！”他蹲下去，将地上的身体抱了起来，查看他的情况。
宋寒抱着手臂，歪着脑袋笑了：“你死心吧，他只是一具躯体，永远不会活过来。就算这具身体苏醒，他也不是你爱的高远夏。”
周辉抱紧怀里的躯体，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像往常一样用手指拨弄他的睫毛，可惜它不会再轻轻颤动了。他垂下手，冷冷道：“那又怎样？跟一具不会动的身体过一辈子，也比和你在一起强！”
“你！”
周辉继续道：“宋家人死后的那两个月里，和我在一起的‘宋暖’，是你吧？真可笑。”
“你笑什么？”
宋寒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周辉淡淡道：“我笑你自作多情。从小到大，我没和你说过一句话，没有多看过你一眼，更从来没有注意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宋寒死死盯着蹲在地上的人，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心脏一定漏跳了一拍。
“因为我害怕你！一辈子也不想靠近你！”
周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低低喘着气。
他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十几度，桌上的牛奶瞬间冻成了冰。
“呵呵——”
屋子里飘荡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
周辉更害怕了，他将脑袋埋到怀里人的肩膀上。
可他什么也不想管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通通快快地了结自己这条命，赶紧去孟婆那儿喝碗汤，把这一世遭遇的一切都忘光。
“呵呵。你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就成为任何你喜欢的人。为什么，我可以是宋暖，可以是高远夏，唯独不能是我自己？！”
宋寒的声音带着阴狠的怨气。屋子里的温度一降再降。
一个冰冷的身体在身后蹲了下来，紧紧环抱着自己，周辉紧缩的心脏像被人揪着，快要爆炸了。
☆、第 38 章
周辉浑身冰冷刺骨，身体微微发着抖，低低地说：“你杀了梁靖，杀了我唯一的朋友，这世上唯一还关心我的人，你还问我为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宋暖也好，高远夏也好，从始至终，自己身边一直是这个人。他终于知道梁靖留下的那句“别相信任何人”是什么意思了，梁靖也许早就猜到这个人的企图了。
身后抱着他的人蹲了一下，良久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幽幽道：“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
周辉猛地扭回头，瞪着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他语气发虚，眼神飘忽，脑子里闪过那天在宋家看到的情景，那个对宋寒车子做手脚的背影如此熟悉，他意识里不愿把这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扯上关系。
“呵呵，那个害我出车祸的人，你不是看见了吗？”他的反应逃不过宋寒的眼睛。
“不，不是，不可能。”周辉摇着脑袋，“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要他怎么相信，他最好的朋友，那个在死前还在为他着想的人，会这么凶残地杀人？
宋寒探过脑袋，凑到周辉耳后，轻轻舔了下他的耳朵，讥讽道：“你说恨我、怕我，因为我杀了他。那现在呢？”
周辉抖着嘴唇：“你……”
“别再害怕我了，我怕我会失去耐心。”
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有淡淡的凉气拂过耳畔。
周辉怔怔的，像千年的冰山，被炽热的火焰包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裂开。
很久后，屋子里的温度开始回升，身后的人带着妥协的语气——
“他本来就是我。你要是喜欢这具身体，我可以回去，继续用这具身体陪着你……”
周辉盯着怀里的躯体发怔，突然感到身心疲惫，喃喃道：“我只是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死了该多好啊……”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摆脱我吗？呵呵，既然你不想活，那就下来陪我吧。”
宋寒沉静的眼底，慢慢涌上决绝的杀意，抱着对方的手臂开始一点点收紧，像条狠毒的蟒蛇，将对方缠绞在怀里，嘎嘎的清脆响声越来越大。
屋子里的温度已经不能再降，冻成冰条的盆栽，脆脆的碎了一地。周辉的上身被人死死绞着，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肋骨快要被勒断了。脖颈处滑入一滴冰冷的液体，身后的人用阴冷的音调，一字一顿的诉说着怨恨：“为什么……接受我就这么难吗？”
也许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周辉脑子忽然无比清醒，意识清晰到甚至开始思考对方的话：难吗？
设想和一只鬼一起生活的种种难题时，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
“阿辉，醒醒啊醒醒。”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