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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京中的动乱应该有结果了。
顾伽罗点头:“我记下了。”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京中的动向。
他们夫妇早早就给京里送了信,且京中的几个老头儿(咳咳,包括顾伽罗的祖父顾国公)都是千年的狐狸,忽都鲁一个草原蛮子却跟他们玩聊斋,哪怕有内应,也未必能成功。
只是,顾伽罗还是忍不住担心。
但凡宫中出了变乱,即使事前有准备,也难免伤亡。
顾伽罗和齐谨之的所有亲人都在京城,大部分也都够资格进京参加寿宴,一旦乱起来,刀剑无眼,受伤还好些,万一——
随后的事实证明,顾伽罗确实有乌鸦嘴的潜质。
不过她此刻并不知道,她这会儿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齐谨之身上。
前衙校场上,齐大勇已经带领一百护卫集结完毕,大家全都穿着铠甲,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握着武器,双目炯炯的看着齐谨之。
齐谨之利索的上马,一挥手:“出发!”
齐大勇等众护卫‘嗷’了一声,纷纷翻鞍上马,紧跟主人出了衙门。
马蹄踏在青石地板上,‘哒哒’的响动仿佛鼓点,一下下冲击着某些人的耳膜。
“齐京观去乌蒙了?好,上次让他逃脱了,这次定要他的人头!”
马仲泰依然疏朗名士的打扮,但说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杀气十足,“你们抄小路,火速赶往乌峰山通知阿弟他们。”
“是。”
属下答应一声,飞身跃出了马宅。
马仲泰眯起眼睛,目送属下离去。齐谨之给了马家最大的羞辱,这个仇,马家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所以,衙门内线刚传出‘齐谨之想去乌蒙’的消息,马仲泰便火速跟寨子里联系。
马老寨主也记着亲弟弟的仇,加上齐谨之确实不能留,与几个族老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旧戏重演,再次在乌峰山设伏。
只是这次,他们准备了充足的人手,武器、毒药什么的更是准备齐全,发誓不让齐谨之逃脱。
可让马家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人在乌峰山足足呆了一日一夜,根本就没看到齐谨之的人影。
就在埋伏的人等得心焦的时候,齐谨之率领属于,却悄悄摸进了那个‘山凹’。
那里原本有两千人,但为了确保伏杀齐谨之,老寨主特意抽调了五百人。
剩下一千五百人,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不是他们警惕心差,实在是山凹隐蔽,除了少数的几人知道外,哪怕是乌撒五大家族的家主也不知道。
更不用说齐谨之提前派人混了进去,同时带进去的还有顾伽罗亲自调配的‘麻醉剂’。
药好不好,要看疗效。顾氏制药的药效,齐谨之可是亲身体验了一把啊。
那可不是简单的麻醉剂,而是比传说当中的蒙汗药还有威猛的宝贝!
啧啧,一包药下去,慢说是一千五百人,就是一千五百头大象,也能给它药倒了!
山凹的半空中亮起了信号。
齐谨之率领人马小心翼翼的杀了进去,营地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睡得香甜的人。
不远处的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口的大锅,锅里的鲜菌汤已经去了大多半。
齐谨之无声的笑了,抬起手比划了个手势,众护卫纷纷行动起来。
一个时辰后,山凹里发出‘轰轰’几声闷响,接着又冒出了一团团的浓烟,滚滚的黑烟中混杂着皮肉燃烧的刺鼻气味。
齐谨之唯一遗憾的是,阿娜依竟然不在。
将秘密基地的人马全部干掉,武器、粮食全部炸掉、烧毁,齐谨之及其部下短暂的歇息后,便改道赶往乌蒙六部。
他没有直奔乌蒙府,而是去了比邻乌撒的小县城,雷霆般将城内的乱兵清剿一空。
随后又是其它两个被小梁王控制的县城。
最后才绕回乌蒙。
行至乌峰山的时候,齐谨之并没有走中间的官道,而是趁着夜色摸上了山,如法炮制的继续下药。
话说这些在山林中埋伏了好几天的人早已失去了耐性,若是按照他们的意思,早在第一天没发现齐谨之的时候,他们就该撤离。
奈何领头的是马二叔的儿子,一心要为父亲报仇,他仿佛跟乌峰山死磕上了,在没有等到齐谨之前,死活都不同意离开。
属下们牢骚满腹,却不敢违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没了最初的警惕,现在的他们根本不像是来‘搞埋伏’的,反而像是来野营,白天都松松垮垮的,更不用说晚上了。
所以,齐谨之轻而易举的成功了!
齐谨之这边一路凯歌,安南王府那边却是连连受挫——
围攻益州的领兵将军曹肃暴毙,益州战线瞬间崩溃,大半个月取得的战果全都化作乌有;
水西大营迅速出击,与宣抚使和几家豪族联手,不但打退了围攻的逆贼,还将大部分逆贼诛杀;
滇、黔、蜀三地的几位主要官员接连回到各自的辖区,不等喘口气就火速赶往城墙,不惧危险的组织城内军民抗击反贼……
几天下来,西南的局势陡然发生了逆转,安南王府也步步陷入了绝境。
朝廷那边也终于知道了安南王府叛乱的消息,刚刚平定了禁宫之乱的圣人大怒,登时下令马翰泽以及驻守西南的几个千户所出兵平叛。
马翰泽率领西南大营气势汹汹的杀来,成为压垮王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马翰泽兵临城下的第二天,金碧辉煌的安南王府燃起了大火……
第083章 又起波澜
“就、这么败了?”
马仲泰双目无神的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侧,喃喃的低语:“一千五百人全都死了?一个不剩?”
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汉子,正低着头、弓着身子回禀着:“不止一千五百人,还、还有在乌峰山设伏的一千余人,也、也悉数被——”
汉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就不禁心生畏惧。
他也曾经杀过人,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乌峰山的场景,着实吓了他一跳。
好家伙,半个山林都被烧焦,大块大块的山石被炸成了碎末,一千多人,竟连个全乎的尸体都找不到,全都支离破碎的散落在山林间。
话说他抵达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过去将近一天的时间了,可空气中依然弥散着令人作呕的烧焦气味。
整座山上都静若死寂,除了他,连只虫儿、鸟儿都没有,仿佛天地早已化作了死物,而他却是唯一喘气的活人。这种感觉很不好,汉子只在山林间晃了一圈,心中便似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握着大刀的手蠢蠢欲动,总想往自己的脖颈抹去。
幸好在关键时刻,一股微微吹来的夏风惊醒了他,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腐臭味儿涌入鼻端,激得他慌忙跑下了山。
“太惨了,那场景真是太惨了,”
汉子有些失神的低语,早就听说齐家火器厉害,但亲眼见识后,才知道那种‘厉害’是怎样的震撼。
长长吐了口气,汉子道:“寨子和乌峰山两处加起来。一共有三千余兄弟罹难,尤其是寨子里的损失最为严重,族中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粮草、盐巴等物品全都被炸毁、焚尽。”
人死了,还能在招募,西南虽然地广人稀,可那也是相对而言,至少在当地看来。人还真不是什么稀缺资源。
但粮食、盐巴和铁就不同了。这都是朝廷控制的重要物资,想要积攒一定的数量,银钱自是少不了。更需要时间。
可对于眼下的马家来说,哪怕有钱,也没时间凑齐那些东西。
“……阿、阿娜依呢?”
马仲泰忽的想起了什么,身子陡然往上一窜。急吼吼的问道:“阿娜依和孩子们呢?他、他们是不是也、也——”
马仲泰喉咙发干,实在说不出那个‘死’字。
汉子摇摇头。心说道: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居然都没有用心听?我不是说了嘛,整个山坳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尸体东一块西一块的。一千五百多人,加起来都有好几万块的皮肉,他一个人如何能清点过来?更不用说辨认了。
不过。对于女主人和两位小主人的现状,汉子很不乐观。很有可能已经葬身山坳中了。
马仲泰也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五官扭曲的厉害,两只眼睛中泛着绝望的光。
前一刻他还在畅想,活捉齐谨之,逼问出齐家火药的秘方,然后把人送到安南王府请赏。
而他们马家更是跟着王府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的占据整个西南,成为滇地第一望族,他马仲泰也将成为马家的新任家主。
后一刻,美梦的泡泡就破碎了。
慢说什么战功、什么富贵了,他的妻子、儿女都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马仲泰绝望的是,这两件事的惨败,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系。
山坳被齐谨之突袭,十有八九是阿娜依命人进城接走孩子的时候暴露了行踪。
乌峰山一事,更是马仲泰一手促成的,虽然最终执行的不是他,可整个计划是他制定了。
就是堂弟那里,也‘多亏’了马仲泰的‘鼓励’。
原本在他看来是锦上添花的好事,眨眼间却让族中力量受到重挫。
三千人哪,马仲泰一想到这个可怕的数字,他的眼前就一阵阵的发黑。
整个马家,拼尽全族之力,五六十年才攒下了万人的家底。
他马仲泰倒好,一下子就害死了近三分之一的手下。最要命的是,这些人如果是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那是死得其所。
可现在……他们死的太冤枉了。
马仲泰可以想象,如果父亲和族老们知道这两件事后,将会有怎样的剧烈反应。
祸不单行,就在马仲泰心乱如麻的时候,又收到了战报——
“马翰泽率两万大军直扑新安县,小梁王暂时逃匿,王府则忽然走了水,除了贪玩出去乱逛的安南王萧如圭,太妃、王妃以及小世子、小郡主等几位主人全都葬身火海。”
马仲泰身体剧烈的摇晃,嗓子里涌上一股腥咸,他用力吞咽了下,缓缓问道:“都、都死了?”
报信的下人也一脸的如丧考妣,“是,整个王府只剩下了王爷一个主子。”
噗~
马仲泰呕出了一口鲜血,萧如圭还活着有什么用,要知道王府的真正主人可是那位宁太妃呀。
这位聪明得近乎妖孽的女人,把持王府二十多年,这次的事件更是她一手谋划的。
明明前期都很顺利呀,王府准备充足,粮草、军械和马匹都十分齐整,王府私兵更是彪悍、勇猛,仅几天的功夫便占据了西南的好几个重要府县。
马家也正是看到了王府凶猛的势头,这才下定决心,倾尽全族的力量扶持。
可、可怎么一夜之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马仲泰印象中的厉害女人,一定能成功的大业,居然就这么夭折了?!
马仲泰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他接连掐了自己好几把,力道很大,掐得大腿都青紫了,他也疼得呲牙咧嘴。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马仲泰的心跳加速,良久,他才又问了句:“前头的那些将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