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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用心,哪里会把一个人画得这样跃然纸上。如果不是把被画的人放在心尖上,哪里会让画中的她这样鲜活灵动,呼之欲出。
雨璇扫了一眼那些没有被拆开的信札,她觉得心里一阵剧痛,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她从来没有对萧韵坦白过,所以从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让她不要再想过去,是不是因为,害怕她想起过去,觉得现在的自己差别太大了,配不上他?
她一直都披着齐霏的外衣,代替齐霏嫁给萧韵后,便只能默默承受这样的心酸。
她从他那里获取了无数的甜宠,可是,如果这些宠爱都是打算给另一个女人的……
会吗?他不是说过更爱现在的她?
“可是,你不想知道过去的他是怎样爱齐霏的吗?为什么不比较一下,看看他到底是爱过去的齐霏多,还是爱现在的季雨璇多?”心里有另个声音在诱惑着。
“你都已经看过画了,那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不能说明什么。萧韵什么都精通,画得好也没什么奇怪的。”脑海中那个理智的声音说。
“是啊是啊,一幅画不能说明什么。来往的信件里面才能看到更多的事实。”那个充满诱惑的另一个声音说,压住了理智声音的音量。
雨璇被说服了。手伸出几次又缩回,可最后还是打开了那些信札。
和她想象的一样,信札里有萧韵写给齐霏的情书情诗,也有齐霏自己的一些生活记录。字迹柔美清秀,遣词造句绮丽香软,即使邱若璨也比不上这风骨。
在萧韵眼里,齐霏就像天使在人间。
她看到他初次见齐霏时的惊艳,晨光里她素手弹琴,引得各色鸟儿聆听,令他深深着迷。
她看到他小心接近齐霏时的精心,从齐霏的一颦一笑中猜到她所思所想,不遗余力弄了来送给她,却引起齐霏的害怕。
她看到他绞尽脑汁向齐霏证明他不是坏人,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听她弹琴,为她写诗画像,陪她下棋。
她看到他像贾宝玉求林黛玉那样哀求齐霏给他做荷包,然后骄傲地配在腰间,竟引来蝴蝶停留……
她看到萧韵耐心地等待着齐霏长大,而齐霏渐渐对他有了依赖感……
眼前模糊起来,眼泪摇摇欲坠,还有很多封信没有看,可是雨璇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擦干眼泪,忽然十分后悔。这箱子她就应该一下也不碰的,属于过去的岁月,就应该让它永远地留在过去。
现在她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让她痛苦的各种病毒顿时就被放了出来,深深地驻扎在了她的心里。
把信件和画卷重新装好,又把纸箱推回原来的地方,雨璇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小红还守在门口,见她出来赶紧问:“姑娘不睡了?菱粉糕奴婢准备好了,一直温在食盒里没取出来,要吃现在正好。”
“我不饿,你吃吧。”雨璇垂着头说完,就朝听墨斋的大门走去。
小红提着食盒跟在她后面,满脸的纳闷。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家姑娘睡了一觉,反倒这样没精打采的。
雨璇加快脚步走出了听墨斋,来到郁郁葱葱的庭院里。周围还是鸟鸣欢快,暖风阵阵,花香醉人,可她却觉得十分压抑。
三朝回门之后就回了山庄,还一步都没有出去过。之前都没有感觉,现在,她心情复杂而烦闷,非常想换一个环境。
“小红,我原先在银钱铺子里的时候,那身装扮的行头呢?”她边往静雅阁走边问,“还在吗?”
“在的,奴婢一直放在箱子底下,专门用一块布包起来了,不光衣服,您有两套面具与喉结,分别是姑爷和昭睿少爷送的,都在那个小包袱里面。”小红机灵地说,“当时紫燕姐姐和小莺姐姐还嘲笑奴婢呢,可奴婢想说不定哪天您还要用。”
“太好了。给我找出来,我想出去走走!”
雨璇打扮成男子的样子出现在金管家面前时,意料之中地遭到了婉拒。
“二少奶奶,您单身一人出去,实在是不安全。少爷临走的时候有过交代……”
雨璇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少爷也说过,我嫁过来之后,可以随意做我想做的事。”她板着脸,“我看,你是光听你们少爷的话,不把别的人放在眼里吧。”
她没有说多少难听的话,但已经让金管家脸色发白了。
她心里是对金管家有气的。夏柚对萧韵的心思,她相信这么多年来金管家多少是了解的。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举措。不管是劝诫夏柚也好,报告给她这个二少奶奶也好,什么都没有。难道金管家也希望夏柚成为萧韵的房中人之一,这样他这个“师傅”就能够在翟家更加有地位?
鸿雁山庄的确美轮美奂的,可是金管家这样限制她外出,简直就像是个狱卒,要把她锁在山庄里一样。
如果这是萧韵特别交代的,那她就更不能忍受了!
她一定要出去!
“二少奶奶言重了,老奴哪敢对您不敬。”金管家弯着腰,“既然您想要出去兜风,老奴便安排车马,再给您配几名护院,您看可好?”
“都随你。”
喊多少人盯着都行,好歹让我放放风。雨璇在心里冷冷地说。
如果夏柚对萧韵有那样的心思,一定想方设法找自己的差错,那天萧律过来,不管夏柚有没有误会,她都必然会对金管家描绘自己“不堪”的举动!萧韵后来不都知道了吗,天晓得那些话里有多少被夏柚添了油、加了醋。
派人跟着,是要搜集她继续“不检点”的证据吗?
随意好了,本姑娘才不怕你们搞这些乌烟瘴气!
金管家安排好之后,雨璇就坐上了外出的马车。车夫还是原先那位,她嫁过来之后这个车夫就被萧韵调了过来,成为鸿雁山庄专用车夫。
车子开出山庄,走进闹市的时候,她闭上眼睛聆听着车外那熙熙攘攘的声音,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二少奶奶,要去哪儿?”车夫隔着帘子问。
雨璇扬起了眉毛。她怎么从来都没注意过,这车夫对她的态度也不是那么恭敬,今天甚至还带着一点不耐烦!
好嘛,都是金管家的属下,当然只听他上司的话了!以前她和萧韵在一起都没有去多想,现在才发觉,原来人家从开始起就没把她当一回事过!
“去我的银钱铺子。”她简短地回答。
车夫迟疑了一下。
“怎么?”雨璇有点怒了,连一个车夫也要拦着她吗?
见车夫没有回答,雨璇提高了声音:“是不是又是你们少爷吩咐过,不许载我到我自己的铺子里去?”
她刻意加重了“我自己的”这几个字。银钱铺子是她的嫁妆,她过去看看不过分吧!
车夫还是没有回答,但是马车已经朝那个方向开动了。雨璇心里更是生气,这车夫果然是不尊重她,要不怎么连句解释都没有。
算了,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到了铺子里,她看也不看那些跟着她的人,只让他们在楼下等着,自己直接进了业务办理大厅,走向柜台那边。
“东家!”连萍几个小姑娘还在忙碌着,见她过来,都惊喜异常。
“您来了……”
雨璇笑着点头,示意她们继续干活儿。然后,她走到后台,进了连萍她们休息的茶水间。
连萍几个小姑娘非常开心,但是因为大厅里的顾客还很多,大家只能轮流过来和她说话。
雨璇已经有好多天不来了,和大家一聊天这才知道,萧韵告诉银钱铺子的人,东家有要事不得不出远门,很久才回来。
不得不出远门……
好熟悉的话。
不就是每次萧韵要“出差”的时候说给她听的话么?莫非他每次其实也不是所谓的出远门,而是去干别的去了……
咳,想这个做什么,真是庸人自扰。她难得出来一趟,要和自己亲爱的员工多多亲热。
“唐温祥他们考中了吗?刚才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在啊?”
连萍眨巴着大眼睛说:“东家,您不知道,今日放榜,唐公子他们都去府学学堂看榜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什么?出去多久了?”
“大清早就出去了,可是这会儿都快天黑了……”
“那就多半是有了好消息,四处找同窗报喜去了。”雨璇拍手,“真是的,也不派个人回来报喜信儿,这样对咱们铺子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呀!”
连萍咯咯笑道:“东家就知道担心铺子名声。您放心吧,咱们铺子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二当家让宝祥钱庄派来一些镖师坐镇,再也没人敢过来闹事了。”
连萍说的是那次挤兑事件。虽然夜冽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端倪来,但是这个防护工作,萧韵却做得妥妥贴贴。
雨璇咬咬下唇。她现在不想听到别人提起这个人。
“那这样的话,四个客户经理,今日统统缺位!有人过来问询该怎么办啊?多亏今天我来了,我去给你们主持大堂去!”
连萍急忙拉住她:“东家,无妨的。有沐公子呢!”
昭睿?
连萍告诉她,昭睿知道今天放榜,一大早过来告诉唐温祥放榜地点的时候,就自告奋勇了。不仅如此,他还经常过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敢情他当了一整天的大堂经理?好人啊,回头我得给他发津贴。他现在哪儿呢?”
“就在楼上的贵宾室里,应该是正在接待客户呢。”
“噢,我看看去。”
雨璇来到二楼的时候,昭睿正把一个前来求贷的客户送走。见到她出现,昭睿很高兴。
“东家来了,稀客稀客!”这热情洋溢的迎客声,弄得好像她不是老板,他才是。
“你不是进了鸿胪寺,现在倒成了铺子里的明星客户经理了。刚才那人怎样,生意做成了吗?”雨璇一边说,一边引着昭睿进了她原来的办公室。
她出嫁这些天,办公室还是收拾得和她在时一样干净整洁,而她坐过的位置似乎也没有别人坐。萧韵一直都坐在她对面,他的桌子面前放着一厚摞账本和文件,雨璇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开,那是一份贷款的调查报告。
“我都是休沐过来。好妹妹,我已经知道怎么写报告了,写出来拿给你那好夫君批阅,一定能赚不少银子。”昭睿笑道。
“我竟不知何时你们相处得这般融洽了。现在你经常过来填补空缺,不就成了他的雇员?”
“哼。谁是他的雇员?这铺子你才是老板,我等着你给我发月银呢。”昭睿还挺嘴硬。
“小事一桩。你要多少月银?”
“我要——”昭睿忽然用更加谄媚的语气说:“与其发月银给我,不如放笔贷款给我。我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呢,今日要是你没来,改天我也要去鸿雁山庄找你的。”
“喝,原来你是别有用心呀!你打算借多少,借钱做什么?”
“这个……有点儿多,所以一直不敢张嘴。”
“到底要多少?”
“十万两银子。”
“噗——”雨璇正喝着水,一下子喷了满地,“这么多!我好像从来没批过这么大笔的贷款!这下我知道了,怪不得你要过来做白工!你要这么多钱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