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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各地灾害频发,灾民四处逃难,就是失踪了也没人知道,官府无从得知。假设招工的人专门盯着他们,就真是居心叵测了。”
萧韵说完,两人神情都很沉重。
灾民。已是失去了祖辈居住的故土了,却还要被无情压榨。忍饥挨饿,活活地累死,而且包括老人与儿童,多么残忍。
对了!
雨璇忽然想起,小红的哥哥不也是出去给人帮工,却一去不返的?他的父亲谢老汉说,儿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他怀疑儿子的死与那雇工做活儿的人家有关。
谢老汉一家来到齐府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也不多问命案调查的事。齐老爷后来告诉他,虽然一直都在有人暗地里访查,但却因为线索不够,没有什么进展。谢老汉只能叹息儿子命不好,但自己一家三口目前已有依靠,也算能够心安了。
后来齐老爷调任工部左侍郎,此案为悬案,只能留给继任的燕州知府,新任知府又哪里会把这种苦主为普通百姓的疑案放在心上,估计更是无法破解了。
雨璇和萧韵对望了一眼。
“你是想说,小红哥哥那件案子,和这起租户集体失踪案有关?”萧韵马上问道。
他的眼睛真锐利。不过,他怎么知道的?是齐老爷或者齐震告诉他的?
“小红是个懂事的小女孩儿,她虽然嘴上不说,我看得出她是很爱自己哥哥的。我听紫燕说与她聊天提到这事,每次都眼圈儿红半天,可当着别人的面就是不哭,真让人心疼呢。她一定也希望能早点抓到凶手,好让逝去的亲人瞑目九泉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萧韵轻声说,“回去后我去告诉岳父,这事你就别管了,也别告诉小红。”
“嗯。”
离开了桃枝胡同,萧韵将雨璇送回铺子,自己去了临风阁。
等接到传唤的小七赶到临风阁那间密室,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可怕得就像暴风雨前夕阴云密布的天空。
房内气氛沉闷、凝重而阴冷,他一脚跨进去,脚下咯吱响,满地都是碎玉和碎琉璃,分隔内外室的多宝阁上空空的,上面的昂贵摆设统统被砸到了地上。
他怔住。主子脾气好,对下人和属下一向和蔼,极少发作。印象中只有一次类似的大发雷霆,那时的主子不知中了什么奇毒,昏倒数日,好容易被救醒,却从燕州传来了信儿,那位任性妄为的齐大小姐跟人跑了。
现在再次这样,是不是因为……
“小七。”
萧韵低沉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多宝阁后传来,他急忙走过去跪下。
“主子。”
“我不在期间,你和十一有没有从天幽峰那里发现什么动静?”
小七想了想,回答:“倒没有。”
“上次查到的勾当,他可曾再……”
话虽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因撤了大部分人手,难免有盯不到的地方,怕是再不安分也是有的……”
萧韵看了他一眼,小七立即住嘴。
这些天跟着温柔和气又爱开玩笑的姑娘,差点忘记和主子回话的规矩了。主子不喜欢凭空猜测。
“十一带去的几个人都不曾说过又添置了什么,扩建了什么等等,所以……”
小七微微抬起头,偷觑主子的脸。的确缓和了一些。
“顺天府那具女尸的事,不必再查了。”萧韵轻叹。
“是。”
“这个送给他,你亲自送,我要他立即回话。”
萧韵起身,递给小七一个信封。他走过书案的时候,衣袖带动了案上几片碎纸,轻轻飘到小七眼前。
小七低头接过那个封好的信封,并不敢多看,默默行礼便出去了。
但纸片飘过的瞬间,他还是看见了几个字。
“……适可而止。”
雨璇回到铺子里后,看看员工都忙得像八爪鱼,不觉十分泄气。
很快她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能几天出来一回。她不在,萧韵又这么忙,银钱铺子还能维持眼下的兴旺吗?
客户多了抱怨自然就多,如果人员还是只有这么几个,服务相对不到位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何况,现在不管是存款还是贷款,富贵阶层客户的比重在日益增加,要想维系好这部分人,必须设有专职的客户经理。
仅靠现有的四名举人,远远不够。
没几天就考试了,届时一放榜,四人都高中,她的铺子就得关门了。
不行,虽然萧韵说让她不要着急,他会和她一起想办法,但她又哪里坐得住。
怎样才能说服那些迂腐的穷举人到铺子里工作呢?
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也罢,山不就我我就山,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还不如去那些人扎堆的地方看看呢!
主意已定,她走到镜子前又仔细装扮了,确定看不出纰漏,这才带了阿柱,从容向外走去。
翟家那名车夫一直候在那里。上了马车,车夫就问她去哪儿。
“可知哪里的落魄书生多?”雨璇隔着车帘问。
“这个……据说孔孟大街以南、学府大街以北一带的茶馆、客栈里宿着不少进京赶考的人。”
车夫说完,迟疑地问:“姑……东家,您不等少爷一起去吗?”
“他忙啊,我又着急。”
雨璇回答,并没觉得和一个不是自家下人的车夫解释有何不妥。
坐在车夫身边的阿柱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在狼群中长大,对周围的一切都极其敏锐加敏感,包括每个人的表情、语气等等。来齐家后,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上流社会的门道,这名翟家车夫应该只有听从的份儿,明显是没把自己敬重的人当主子。
何况,他的表情还带着微微的不悦,以及……
一点点轻蔑,是的,他确定。
“不如这样,你先送我回家,我让哥哥陪我过去。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不必一天到晚捧着书乱啃,呵呵。”
雨璇还是没觉察到这些微妙的心理,但车夫的担忧她是听出来了。她一个女子只带着一名下人,出去走多有不便,还不如找齐震一起,说不定能帮她和那些寒门士子沟通沟通呢。
车夫没有回答,只是开始驱赶马儿前行。阿柱更加不悦,但看他驾驶的方向是齐府,也就保持了沉默。
只是马车行走到一半,却被人截住了,是银钱铺子里的一个下人。
“东家,您快回去看看,咱们铺子出事儿了!”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为何,突然有大批百姓疯了一样地挤进来,要把存的钱取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挤兑
回去的路上,尽管车夫将车子赶得飞快,雨璇还是心急如焚,声音尖利地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她最担心的事情,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大批百姓突然来取钱!
她读过太多因为遭遇挤兑而倒闭的银行案例了,对于银行来说,不管原因是什么,挤兑是最可怕、最致命的事情。
百姓存钱过来,铺子将这些钱放贷放出去,才会有盈利。她的银钱铺子贷款业务迎来了井喷式的爆发,多数钱都在借钱的人手里,现在存钱的人却过来,集体跟她要钱,让她拿什么给人家!
……
到了丹凤大街,离铺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可是马车已经开不过去了,密密匝匝的人群挤满了大街,比元宵节还热闹。
雨璇下了车,急急忙忙地朝铺子那边挤。边挤边留心听,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是排队的,而这队伍就是从她的银钱铺子那里排出来的!
临风阁。
小七风风火火地冲进密室,把一封信呈给一直等候的萧韵。
萧韵看完,一把揉皱了信纸,人也站起来,在已收拾干净的房内来回踱步。
“主子?”小七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去天幽峰的时候,可曾注意过什么端倪?”萧韵将那团揉皱的信纸递给他。
小七接过来看了,顿时脸色发白。
“病危……这……属下不曾留意。”
他额头直冒汗。主子重情义,何况那个人虽然千百般对不起主子,到底身份不一般,眼下作此要求,主子再生气,应该还是会答应的。
“只是眼下,栾大夫不在京城,要到哪里去找她呢?她又恁般古怪,必须要您亲自去请,难道您要现在出京?您的婚事……”
小七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萧韵握紧拳头,小七看出来,他的主子愤怒中渐渐浮起一丝无奈,不禁叹惋。凭经验,这是要妥协了。
“毕竟,他手中还握有……”萧韵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也没人能听懂。
“我尽快赶回,银钱铺子那边事情正多,你告诉姑娘……”
萧韵正在吩咐,忽然房内响起了一阵铃声。他急忙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只灰色的鸽子飞了进来。
萧韵取下鸽子腿上系着的小竹管,展开里面的小纸条,他的脸色变了。
他几乎要立即就跳窗而下,小七一把拉住了他。
“主子,天幽峰那边怎么办?信上不是说人可能……活不过三天……”
萧韵站住,两道刀锋般的剑眉拧成了一团。
……
丹凤大街。
雨璇费力地推开人潮往铺子方向走,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怒喝声,似乎爆发了什么冲突。她觉得十有八九是大堂那边,便疯了一样地朝那里挤。忽然一个人从斜刺里钻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小红!”
小红死死拉住她:“姑娘,奴婢可算找到您了,一直守在这边就是怕您知道了急着回来。您千万别过去,大家都快发疯了,特别可怕,您要是过去了非被他们撕了不可!”
小红一脸的汗,连发髻都挤散了,真是个护主的好丫头。可是情况紧急,要她怎么呆得住!
“我得去看看情况有多严重!小红,你,你放开……”雨璇死命挣脱,可是小丫头索性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让她无法前进。
然而两人挣扎之间,身后涌来大批闻讯而至的百姓,个个着急忙慌地向前挤,她们身不由己地被人潮推搡着来到了铺子里。
业务办理大厅满满当当都是人,个个神情愤怒,不少人质问柜台后的几个小姑娘:“为什么不能取?我拿我自己的钱难道不行吗?”
“大叔,您存的银子还没到期,现在取出来的话就不能享受高利息,只能按活期算了,而活期利率非常低……”
连萍的声音已经嘶哑,不知道对多少人说了这样的话。
“活期就活期,我只要活的不要死的!”那人身后另一人喊道。
更多的人也喊:“对,我们不要高利息了,现在就把钱拿出来!”
“都说你们拿了钱就再也不给了,我们的银子都是血汗钱,不能让你们就这么给吞了!”
连萍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嘶哑着嗓子分辩道:“谁说我们不给取,到期就会连本带利一起给您取走的啊!”
“到期?大伙儿谁没存一年以上,最长的五年哩,谁知道你们到了那个什么期限的时候,铺子还在不在啊!”
嚷嚷“只要活的不要死的”那人仿佛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