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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是否判处死刑的案件。
他们没有想到,这群在华国甚至世界拥有高学历,拥有高薪,拥有极高社会地位的人,竟然能睁着眼睛,把一起谋杀和奸杀案说成是寻求父爱,给孩子打蝴蝶结的行为,竟然能把足足开了十二枪歹毒至极的谋杀说成是神智错乱,竟然能把奸杀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说成是失去心智,被当年的噩梦驱使,竟然能把奸尸一个不到他膝盖高的四岁孩子,说成是起死回生的仪式!
他们身为律师的道德呢?
他们为人父母的同理心呢?
他们生而为人的同情心,正义心,公理心和最起码的良知呢?
他们为了赢这场官司,为了废除死刑的名声,为了利益,为了一个本不应该在现阶段达成的司法改革,就可以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吗?
审判长表示检方发言,检方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陆璧晨站了起来,竭力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气,眯起眼睛,脸色阴沉地说道:“审判长,法官,诸位,对于被告辩护团的观点,无论被告辩护团如何煽情,过程如何渲染,用词如何动人,不外乎有三。第一,强调被告是出于父爱和对英雄的渴望,才在光天化日之下,伪装身份闯入民宅,误杀而非故意谋杀死者。针对这个荒谬而可笑之极的论调,我们只想问一句,如果寻求父爱就可以失手杀人,那岂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孤儿和失去父亲的孩子,都可以在大街上随意结束任何一个男人的命,走进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家里杀死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从今往后,还有谁能安心待在自己家里,还有谁敢出门?岂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时时刻刻都要担心有人要寻求父爱,拿把枪来杀了自己?”
“说起救人于危难的英雄”陆璧晨讥讽一笑,满身都是阴鸷气息,“被告幼年的经历却是可悲可怜,但是谁规定了一个无辜却有能力救他的人,在若干年后,仅仅因为他的英雄情结,就要为此活活挨上十二枪!难道就是因为被告希望出现一个英雄,而死者并没有照做,被告就要杀了他而泄愤吗?至于被告辩护团一直强调的,被告当时丧失神智,受害者家属手机上清清楚楚地有被告当时的录音。被告炫耀一般地说,他是为了实现永远占有白小姐,因为扭曲的嫉妒,因为变态的心理,才犯下这等罪恶滔天的恶行。”
陈傅良律师团的几位律师并不为陆璧晨的话所动,主任律师黄律师站立,看向审判长,“审判长,辩方请求询问受害者家属,白暮亭小姐。”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审判时间,双方都已经对案情做过陈述,询问证人是合理的要求,审判长点头同意。
黄律师见苏碧曦走到证人席位,微微点头致意,“白小姐,方才公诉人提起白小姐在案发现场的录音。这是本案判定我当事人作案动机的最直接证据,也是关乎本案判刑的重大物证。白小姐,一名普通的女士,可能都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手机的录音功能。您是如何在根本不用开启手机屏幕的情况下,如此熟练,毫不迟疑地录下了我当事人当时所说的话呢?”
至今为止,检方对于陈傅良的作案动机都来自于这段案发现场的录音。也正是因为这段录音,加上陈傅良早有预谋地戴上了枪,骗取死者进入民宅等等一系列作为,才判定陈傅良的谋杀为早有预谋的蓄意杀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觉得苏碧曦当时录音的动机有什么不妥,甚至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苏碧曦当时的状况太过惨烈,提起当时的事,对她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何况质疑她录音的动机和理由?
可是如今,就有人这么做。
他们不认为凶手杀了人应该偿命,不认为两个无辜的死者有再多的冤屈,只要从受害者家属身上找到一点的不对,就紧紧咬住不放,恨不得在受害者家属身上拔下一块肉来,以转移公众的视线,剥除受害者正当维权的权利。
受害者如果持身不正,有过小偷小摸的行为,哪怕过马路闯红灯了,或者随地吐痰,乱丢垃圾,都是他们不该有的污点,就没法站在追讨凶手的神坛上。
受害者不仅不能正常过日子,应该每天都沉浸在痛不欲生里,每日以泪洗面,才符合受害者应有的表现。
假如一个受害者偶尔晒自拍,做头发,爬山,唱歌,日子过得潇洒而美丽,就没有资格做一名受害者了。
假如这个受害者家属刚被杀了丈夫,那么这个受害者如果短短一年内接受了另外一名男人,简直是不守妇道,根本没有立场来替亡夫讨回公道了。
因为如果受害者歇斯底里,大哭大闹,叫嚣尘上,不合乎受害者的身份啊。
因为他们天经地义地认为,只有毫无缺点的圣母圣父,全知全能的至善之人,冷静克制毫无情绪的人,才有资格去做一名受害者啊。
第102章
苏碧曦闻言怔了怔,脸上划过一丝暖意,却又只好像是稍纵即逝的错觉,闭了闭眼,待她睁开眼睛后,漆黑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了无生趣的黯然。
黄律师见苏碧曦一直沉默,以为正戳到了她的痛处,立时追问道:“白小姐,拖延时间并不能彻底回避,请回答我方才提出的问题。”
苏碧曦的神情凄楚,听见黄律师的话,出口的声音沙哑艰涩,“我……之所以能够在那时候记得录音,是因为……我的丈夫孟照南,那段时间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起过,如果在凶杀现场,像华国一样到处都有摄像头,犯人说的话都有录音的话,案子就简单多了。他曾经在很多小说里面模拟了这个内容,还一再说给我听………我当时……下意识地做了这件事……”
前来旁听的李家全家,女人们都已经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苏碧曦接着说:“至于黄律师方才问的,我为什么能够不假思索,极其熟练地知道如何录音。”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笃定的律师,“我的孩子已经四岁了。男孩子要从小培养他的独立意识,要让他从小就懂得自主,坚强。年初的时候,我和丈夫商量,让他今年开始,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远远……孩子还小,晚上一个人睡,我们不放心,经常半夜起来去他房间看看。他有时候会做噩梦,会说梦话,我们第二天说给他听,他还不信。所以,我的丈夫教我,怎么可以快速录音,把他说的梦话录下来,直接放给我的孩子听………等到孩子长大了,还可以告诉他,他小时候半夜做梦,还会说,”妈妈……我一个人睡,晚上会被大灰狼扒走的……”
她还来不及说完,眼角的眼泪就悄然落下,嘴唇微微颤动,嘶哑地低声啼哭,“我已经……录了好多好多他的梦话,还来不及给他听完,还来不及………告诉长大后的他……即便他一个人睡,也不会有大灰狼把他扒走,爸爸妈妈会保护他,永远会保护他………可是我们没有,没有保护好他……他还来不及长大,就永远也长不大了………”
她手机里面有那么多远远晚上的录音。
“爸爸,有怪兽”
“奥特曼打怪兽”
“不要吃芹菜”
“鸡腿好难吃”
“我是一个大侠哈哈”
“我尿床了……呜呜”
“好多虫子”
……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晚上说了那么多梦话。
她还没在他长大后,拿着这些录音去笑他。
她还没有看见他以后的女朋友,妻子,跟她一起分享远远小时候的趣事。
她还没有看见远远的孩子。
那一定是跟远远小时候一样,可爱,聪明,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所有法庭上的人,观看网络直播的人,都看见了一个失去丈夫,失去自己年幼孩子的母亲的泣血哭喊。
她就站在那里,双手抱着丈夫孩子的遗照,浑身颤抖地抽泣着,眼泪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地肆意流淌。
她的每一寸都在哀鸣。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已经死了。
永远也回不来了。
即便她一遍遍回忆他们的音容相貌,回忆他们的过去,也只是回忆而已。
他们已经变成了遗照上冰冷的照片,变成坟墓里毫无温度的遗骸。
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如何用手机给说梦话的儿子录音。
她再也没有机会半夜爬起来,去给孩子盖被子,去看孩子是否说梦话。
即便是已经阅尽沧桑,心如铁石的法官,看见这一幕,都不由低下头,取下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法庭上的大部分人都眼眶通红,有些人已经低声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世纪辩护团的脸色出奇得难看。
他们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可以找到的破绽,竟然成了检方获得大众同情支持的推手。他们刚才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几乎损失殆尽。
整个直播平台却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几乎没有弹幕飘过。
过了好几分钟后,直播平台像是醒了过来,铺天盖地的诸如“哭了,妈妈太可怜了”“这种杀人犯竟然还不杀”“那个杀千刀的就该千刀万剐”“这群律师简直是平生仅见的寡廉鲜耻”“我从未见过像世纪辩护团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杀了他”飘过。
仅有的几条“这女的不是在做戏吧”“哭一哭就要弄死一个孩子吗”,被淹没在角落里,消失不见。
陆璧晨恨不得立时过去,把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苏碧曦抱进怀里。
她的眼泪就像是千万把刀剑,直直戳向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滴眼泪都有千斤重量,压得他根本无法呼吸。
审判长宣布肃静,待苏碧曦离开证人席后,崔颢请求发言,“审判长,诸位,辩方律师方才所问,究其根本,就是为了在受害者家属身上找到缺点,破绽,不合理的地方。然后把受害者家属从公义的那一方拉下来,模糊公众的视线,转移案情的焦点。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只有在道德法制水平低下,民众智力普遍愚昧的情况下方能有用,但是如今的华国,我们是这样的国家吗?”
崔颢道:“方才辩方律师提出的观点,关于被告蓄意谋杀的动机,已经无可争辩。试问,在普遍禁枪的华国,随身携带枪支,捏造身份闯入民宅,难道是为了跟死者喝杯茶?这样精心策划,审慎安排的谋杀,竟然成了辩方律师所说的,精神错乱,丧失神智?至于辩方律师提出的,关于被告对死者孟观远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吾等平生见过的,寡廉鲜耻之最,狗彘不若之极,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吾等纵观世界各国神话传说,宗教预言,从未看见过奸尸幼童是为了使其复活的故事。而辩方律师却堂而皇之地说道,被告作为一个已经15岁的人,相信如此荒谬绝伦的故事,竟然真得如此做了。如果此等谋夺他人生命,还亵渎死者遗体的事是一种“起死回生的仪式”,那岂不是说,天底下所有杀人犯,杀了人还不够,做得还不够彻底,都应该去尝试一下奸尸,以复活死者,逃脱刑罚?如果所有犯罪者都可以用张口即来的丧失神智来逃脱刑罚,那天底下的神经病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那世界上的警察,法院,检察院,律师等等,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岂不是统统都该去做神经病?”
第103章
一直未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