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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轻悠端着两块豆腐来到客厅时,陈老爷、张老爷都还没到,嫣红随后端着几杯茶过来,她把茶杯一一放好,乐轻悠就让她下去了。
片刻之后,陈老爷和张老爷一前一后微弯着腰,战战兢兢地一前一后进来。
乐轻悠本来和方宴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见他们进来,就起身站到了方宴身后。
“见过方大人”,张老爷略慢陈老爷一步地下跪见礼,因着昨天韦三明的案子与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有些关联,现在被县太爷召来,即便有个陈老爷作伴,张老爷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方宴不在意地摆手道:“起来吧,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个方子想跟谈谈。”
方子?
方宴把豆腐上干净的棉布揭开,示意道:“先尝尝这豆腐怎么样?”
张老爷和陈老爷对视一眼,两人上前一步,拿起旁边的木头叉子扎了一小块,放到口里缓缓咀嚼。
微甘,水嫩,豆香盈口。
“这豆腐?”陈老爷放下木叉子,后退一步,恭敬道:“草民到府城吃过的米家豆腐,也比不上这个。”
而听方大人刚才的意思,要跟他们谈的方子,是这个豆腐?
虽然做豆腐用的卤,都是不传之秘,但是方大人出身世族,能随手拿出几个方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为什么让与他们商量?让他们出钱?
方宴不管这二人是怎么想的,直接道:“这个豆腐的卤水方子,只本官未婚妻手里有,另外,我们还有做老豆腐、豆干、腐竹方子。怎么样,二位可有兴趣各揽几样,开个小作坊?”
陈张二人都听得震住了,好半晌,陈老爷才问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简单”,方宴笑道,“本官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价格定在成本的十分之一上。”
也就是说,一斤豆腐的成本是十文,他们只能卖十一文?!
成,别说只给他们一文的利润,就是让把利润都交给大人,他们也不能说不啊。
他们答应得爽快,乐轻悠也很爽快地把调卤水的方子,以及豆干、腐竹的制法跟他们一一说明了。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卤水,只要卤好,南、北豆腐以及豆干的差别只是水分的多少罢了,腐竹相对来说麻烦些,乐轻悠说完了,见他们都皱着眉,似乎担心记不住,便让方宴按照一二三将步骤给他们写了下来。
两刻钟后,陈老爷和张老爷一人揣着两张方子走出了县衙大门,两人商量了下,先到茶楼把各自要做的分派一下,立个协议,即便知道方子,以后也不能做对家所做的东西。
一番商量,陈老爷做南豆腐、豆腐干,张老爷做北豆腐、腐竹,且两人还商议着,半个月后一起开张。
张老爷说道:“虽说方大人压着咱们的利润,到底是给咱们一个足以传家的方子,咱们也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
陈老爷心里也有这个打算的,想了想道:“方大人做官不是为钱的,我觉得,不如等大人再做益民之事时,我们多捐几个钱?”
张老爷十分赞同,“好,好。”
在茶楼吃了些点心,陈张二人才各自归家,准备小作坊开张的相关事宜。
张老爷高高兴兴地回到家,还未到正院,便听到儿子又不知为何在大声小气地在指责儿媳妇,一张笑脸立即拉了下来。
杨氏向后一退,躲开张少爷伸过来抓她的手,带着几分怒气问道:“怎么我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
张少爷冷笑:“一个月前你是如何破坏慧娘名声的?忘了!说别人不安于室时你倒是振振有词,到你自己时,怎么不知道归束自身了?三五天的往外跑,我是不是能说你这是要出去会野汉子啊。”
“逆子,你给我住口。”张老爷怒喝一声,大步走进小院,“栀娘可是你媳妇,你说那些话,是觉得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听吗?”
张少爷被父亲这一声呵斥,既生气又不敢反驳,只得哼一声道:“我这个做相公的禁足在家,她一个做媳妇的,倒是心大,跟我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出去,我难道还不能问问?”
第258章
杨氏没有理会他,对张老爷道:“公爹,我出门去了。”
张老爷的脸色缓了缓,笑道:“去吧去吧,若是需要钱,就去账房上支取。”
杨氏点点头,看也没多看张少爷一眼,转身就走。
张少爷气得对着杨氏的背影喊道:“有你这么做媳妇的,整日跟本少爷摆着一张臭脸,不想在我家待你就滚。”
话没说完,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觉。
张少爷下意识地骂了一句,看到老爹铁青的脸色时,忙收住话头。
张老爷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想骂,却早骂过训过不知多少遍了,半晌无力道:“洎儿,你都二十多了,能不能有点责任担当?因为一个李慧娘闹得满城皆知,真把栀娘休了,你以为你就能过上什么好日子了?”
这么多天了,他一提慧娘他爹都冷着脸抬手制止,今天却主动说起,张洎忙带着几分讨好道:“爹,不是我坚持休杨氏,慧娘她爹是咱县城有名的读书人,慧娘总不能做小的吧。跟杨氏平起平坐,慧娘同意了,杨氏却作妖儿地不同意,我不可能委屈慧娘,那只能让她滚了。爹,您就同意吧,以后我和慧娘会好好孝顺您和娘的。”
张老爷沉着脸,摆手道:“不要再说,这件事没得商量。”
张洎闻言,重重地哼了声,一甩扇子便回屋去了。
……
在春阳楼门口,杨氏与正好这个时候过来的乐轻悠碰上了,她忙停下脚步行礼:“乐小姐好。”
“张少夫人,你好”,乐轻悠笑着点了点头,“咱们一起进去吧。”
茶话会是在二楼一个最大的雅间,每五天一次,到现在已经开了五六次了,从一开始只有碍于面子过来的小姐夫人,到现在也有不少普通人家的女儿妇人过来。
有这些人来,一些自觉高人一等的小姐夫人就不来了,但乐轻悠也没管,她开这个茶话会,只是想给那些处在困境的女子提供一个放松、排遣的地方,真不想照顾某些人的阶级尊严。
乐轻悠本来想的是能在茶话会上传播一些女子自立的思想,然而当时第一次开始,她就知道传播什么思想的想法太想当然了,现在就是教那些还愿意过来的女子手工。
其实这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事,一个女人能不能独立,就算是规矩森严的古代,还是要看其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
杨氏落后乐轻悠一步,她们到二楼雅间时,里面已经到了五个女子,那五个女子正在相互交流鞋样、花样,见乐轻悠过来,都抬头打了声招呼。
看着这场景,乐轻悠笑了笑,虽然跟她一开始想的有些差异,但也挺好的,就当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吧。
春阳楼的老板姓陈名阳子,跟那位富家一方的乡绅陈老爷也是同宗,自打那天接了县太爷定的席面,他这酒楼是越发红火了,昨天韦三明的那个福缘楼又被查封了,陈阳子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知道今天是乐小姐开的那茶话会的日子,陈阳子早早地就命人准备了好茶点,当下也过来见了礼,跟着就告辞:“小人也不在这儿杵着了,乐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便开门吩咐一声。”
乐轻悠说了声有劳。
陈阳子关上门下去了,乐轻悠让嫣红把抱着的包袱打开,蓝布白花的包袱一打开,周围几个女人便都围了过来。
包袱里是叠得方方正正的七八块织锦布,别说其中普通人家的女子,就是张家的儿媳杨氏,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织锦。
几个女子看着那漂亮的布,却都不敢上手摸。
刘四娘是个话多开朗的姑娘,这时就问乐轻悠:“乐小姐,这是送给我们的吗?”
乐轻悠说道:“算是送给你们的,不过主要是让你们看一看,这些都是很简单的织锦,我把织法给你们说一说,你们回去自己织。年前忙碌一番,能给自己攒不少零花钱。”
乐轻悠对织锦的了解很粗浅,还是当初跟教授到江苏做一个课题的实地调查时,在那儿见一个中年妇女织的呢。
因为都是十分简单普遍的织法,乐轻悠到现在爷还记得清楚,前些日子想起这件事,觉得是很好的一个给女人们增加收入的办法,便弄了个织布机,先让崔大娘织了些样子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这些女子听到这个提议,都高兴地跟觅到食物的鸟雀似的,你说可行我说回家就试试的。
一个万老爷家同宗的姑娘说道:“其实我们还可以织羊毛衫攒零花钱,我爹跟着大老爷去过省府,据说那里会织羊毛衫女子,平均一天都能挣二百多文呢。”
她旁边的一个二十许的妇人接话道:“咱县里一件羊毛衫最便宜的也要四五百文,那织娘一天能挣二百多文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西南到咱这边隔着重重山道,运来几件羊毛衫都费时费钱,谁会跟咱们这儿办作坊找女工啊。”
乐轻悠这才想起来,似乎已经有两三年没和忽尔信见过面了,要不要写信去给靖和县招个商引个资?
那边女子们的话题,已经从羊毛衫转移到了今年羊肉特贵上。
“乐小姐,我们能不能到那边谈谈?”杨氏来到乐轻悠面前问道。
当初为了方便同伴谈话,乐轻悠让陈老板在这个雅间加了几道屏风,靠窗有好几个隔出来的小单间,杨氏指的正是最边上的一个。
刚才见面时,乐轻悠就看出杨氏心事重重的,这时她邀自己谈话,乐轻悠也不多吃惊,点了点头就跟她走了过去。
“往常跟乐小姐说话,民妇便知,您不是那种只会依靠别人过活的女子,更是不赞成女子在失掉丈夫宠爱时,还哭哭啼啼祈求挽回”,杨氏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乐轻悠,一杯握在手里,“因为您那些无意间的话,民妇也想了很多。我家的事,想必乐小姐是知道,实话告诉您,如果不是接到这个茶话会的请帖,民妇只怕……”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下去,而是抹掉眼底的泪珠,用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说道:“这一个月来,民妇早已想开,我决定与张洎和离,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绝不会接张家的休书,到时很可能会闹到公堂上。我,斗胆希望,您能说服方大人,判我和离。”
乐轻悠一瞬间把大周律法中有关和离、休弃的条款过滤一遍,点头道:“你没犯七出,自该和离,即便我不跟三,方大人说,他也会判你和离的。”
杨氏点点头,脸上漾开笑意,真切道:“乐小姐,真的很谢谢您。”
乐轻悠笑道:“能帮到你,咱这个茶话会才算有价值了。”
顿了顿,问道:“和离后,以什么为生,你可有打算?”
杨氏说道:“我小时候跟着外婆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外婆会用面粉、豆面做脂粉,我学了不少,我打算卖胭脂为生。”
“你爹娘那边?”
杨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早就认了那李家的女儿做干女儿,我这个讨不了张家少爷喜欢的,即便是他们亲女儿,他们也视我如仇了。”
“这就是说,跟张家少爷和离后,你也不能依靠娘家的庇护?”乐轻悠皱眉,她虽然很赞同君既无情我便休,但是一个女人却还是要有个倚仗的。
有倚仗和独立生活并不矛盾,不说一个女人,就是男人,若是独立独个的,也容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