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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先生脚尖一转,突然走到了他的桌前,指尖咚地一下,点在了他的桌案上。
竟真点到了他!
沈攀一阵愕然,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他盯着一道道的目光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答案,又回忆了一下魏铭的答案,瞬间将那卷子捂住,改口道:“学生破此题为:大贤欲明道以继往圣,而其言不容已矣。”
这句破题与魏铭所言甚是相似,比方才滕先生点到的几人,明显好上几分。
不乏有学生力挺道:“沈生所答,比魏生不差。”
这人这么说,也有不少人替沈攀说话。毕竟是同窗,就算平时有些倾轧之事,此时好歹团结一心,总比被北人比下去强!
“哼!”滕先生面露不悦,“真不差?”
他说着,转头看向了叶兰萧,叫了叶兰萧的字,“凤川,你以为如何?”
叶兰萧终于从角落里缓缓站了起来,似乎刚刚回过神来。
“哦,还是那句自发起卫道之心,任重矣要好一些。”他道。
这一句正是魏铭的那一句破题!
有人不服,“那沈生差在何处?”
沈攀越发攥紧了手,目光扫过窗外的叶兰蕙,见叶兰蕙仰着脸等着其兄长的答案,他这心里不由跟着又紧了几分。
叶家兄妹的感情向来好,叶兰蕙更是敬仰其兄学识,自小唯叶兰萧的话是从。
叶兰萧会如何评价他的破题?!
沈攀紧张,叶兰萧却毫无察觉,颇有些索然无味道:“前者含蓄却精确,后者过于直白,所以逊矣!”
过于直白!
沈攀这句和魏铭所言,从意义上讲差别不大,但凝练程度却差的远了!
作为文章首句的破题,要像琉璃一样晶莹而富有光彩,这种过于直白的答案,如同流水,虽也有波光,但论惊艳却远不如矣!
叶兰萧这边说完,众生全都像抽了气的皮球,蔫蔫巴巴闷下了头。沈攀脸皮抽搐了一时。
滕先生道:“魏生这两题答完,可还要答第三题?”
他不是问的魏铭,也不是问座上两位先生,而是问的学堂众学生。
这一回,众生没有一个吱声。
钱同在座上笑了一声,他是三位先生里没有问题的那一人,眼下见众学生被魏铭压得透不过气、又被滕先生训得蔫头巴脑,悠悠道:“看来前日都喝多了。”
算是给众人找了个台阶下。
钱同看向了魏铭又道:“魏生着实不错。”说完,目光一旁一转。
“不知邬生,可做完答了?”
第222章 呜呼哀哉
邬梨一直在想,他如是同众学生一样,把头埋得死死的,会不会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毕竟魏铭今日算是把竹院踢了场子了,这么大的声势,他混过去,也是有希望的,对吧!
邬梨偷偷合十,暗自祈祷,谁想神仙不保佑他,那钱先生一下问到了他头上来!
邬梨抬起头,正好同众人纷纷转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些道目光一个比一个凶猛!怕不是要把他吃了!
邬梨觉得,自己真真是被魏铭坑了!魏铭没能让他混过去不说,还把竹院的学生得罪了,看这些眼神,一个比一个犀利,这些人都准备拿他当靶子吧!
魏铭头铁,他头不铁呀!
邬梨准备改名邬呼哀哉,他果然是倒霉催生的!
他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说技不如人算了,又见这些目光中,嗖的杀过来两道目光。
邬梨快哭了。
魏案首这是非要绑着他当挡箭牌!
他看看魏铭,又看看一旁来了精神的孟中亭,心道你们二位都是案首,我就是个随便的什么人,哪能比呀!
他虽这么想,还是默默地拿起了卷子,“学生随意作答,还请诸位先生、同庠指点。”
众生全皱了眉。
方才那魏生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还想要打我们的脸吗?
邬梨很想表示没有,但他不敢,刚琢磨着被人嗤笑就嗤笑吧,只听那滕先生开了口,“卷子递上来。”
咦?先生不当众听答?
他这里疑惑了一下,下面边起了嘀咕声,可这嘀咕声和魏铭那会相比差远了,邬梨只当听不见,拿起两张卷子,脚步难得灵活地匆忙给滕先生送了过去。
下面的嘀咕声又大了些,滕先生一眼扫过去,压了干净。邬梨乐得很,赶忙把卷子递了,静候在旁。
滕先生这一次看卷,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但也没有不满之色,看完邬梨答得两题,又递给了叶勇曲,叶勇曲也是神色平静的看了一遍,给了钱同看。
邬梨有点吃不准这钱先生的态度,紧张了一下,却见钱同翻着卷子笑笑,道:“若是两位没有意见,邬生便同魏生一道,留下来读一阵子书吧!”
邬梨一愣。
这是过了?!
就这么过了?!
他回过头去看众生,众生也都愣了。
若是放在平时,立时就会有人站起来,要求听一听卷子的内容,先生也不会闷声通过,总得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但这些学生今天是吃了败仗了,又被滕先生训了一番,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锐气,最多不信服地瞪邬梨两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瞪两眼就瞪两眼,怕什么?邬梨高兴得紧,才不在乎这两眼,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座位上。
这一番新生考较,费去了不少时候,邬梨这边坐下不多时,便下课休息。
三位先生与其他几位小先生一道出了学堂,等到学堂里只剩下学生时,哄地一下热闹了起来。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服气的人有;见了魏铭如此厉害,觉得不能耽误学习,埋头读书的也有;还有不少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想要往魏铭身边去,却又有抹不开面子。
魏铭笑得和蔼,邬梨看他,见他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但是自己是绝对不会被表象迷惑的,魏案首妥妥的狼!
鬼晓得他为何非要上竹山?!肯定不是为了出风头而已!
在魏老人家和蔼可亲的的目光中,众生围到了他身前,邬梨忙不迭给他们腾出了地儿来。
他看向魏铭,想起汤军户说完关于汤公的事情后,魏铭的神情。
汤军户提到了竹院……难道,魏铭是为了弄清楚汤公之事而来的?
但汤公之事又和魏铭有什么关系呢?
邬梨似懂非懂,似是而非之间,他越发觉得魏铭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笑吓人了!
这小子多大呀!十三岁!竟然有这么多让人猜不透的打算?!
自己也是傻了,被扬州炒饭、蟹粉狮子头和大煮干丝一时迷惑,就上了贼船!
他非绑了自己跟着他一起做什么?!
邬梨心里的小人满脸是泪,看看不知不觉围在魏铭身旁的的孟中亭和竹院众生,又看了看那十三岁的小三元、今日秒杀了竹院高材生的魏铭,忽的见魏铭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邬梨直接被定住了。
魏铭朝着他含笑点头。
呜呼哀哉!
——
学堂里,围在魏铭身旁的人越来越多,把后半个学堂堵得水泄不通。
前来竹院求学的学子,无不是想让自己更进一层,纵使之前对魏铭北人的身份多有鄙夷,但见识了他真正的学问,这股子鄙夷就成了信服,一个个跑来问他如何读书,如何看待四书五经里的内容,甚至还还有当场把自己不明的题,拿出来问了魏铭。
魏铭很有耐心,一一作答。
沈攀透不过气来,匆匆出了学堂,被院子里的风一吹,才吐出一口浊气。
但他一转头,看到了叶兰蕙。
叶兰蕙还没有离开,从花丛里移到了廊下后门旁,小心趴在门上,听着门内众生围着那魏铭问这问那。
叶兰蕙今日穿了一身豆沙绿镶米色襽边的褙子,人显得轻盈又清丽。
但沈攀全没了平日里对她的好感,越看她一脸地渴望,恨不能走进学堂、也挤在男人堆里、围在魏铭身旁听讲的神情,越觉得刺眼!
叶家怎地也不管管这个女儿!
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沈攀心一冷。叶家不管,那他来管!
他三步并着两步走上前去,直接叫住了叶兰蕙,“难道师妹也有问题要问?”
他这样说了,盯着叶兰蕙看,谁想叶兰蕙竟然毫无察觉,转过头朝他道:“沈师兄,我最近在学《易经》,我听那魏生同人讲的甚是明晰,你可否代我问一问?”
沈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也晓得她一个女子,不好扎进男人堆里,可她怎么不想想,她一个女子,学什么《易经》?!还要让他代问?
沈攀尽量让自己平静、态度温柔,他道:“眼下这么多人,只怕攀挤不进去。”
这话不由地带出了几分酸溜溜。
叶兰蕙愣了一下,“沈师兄是嫉妒魏生学识吗?三人行必有我师,沈师兄要想科举有进益,还当同其他师兄一样,不耻下问才好。”
沈攀直接僵在了当场。
叶兰蕙居然敢教训他?!
第223章 太太
叶兰蕙居然敢教训他?!
沈攀大感惊诧,接着,胸中的怒气翻腾了上来。叶兰蕙不过就仗着自己家世得力,父兄宽和,才能在竹院里行走。但她今年下半年便要及笄,很快就要嫁人,到时候为妻为母,于读书何干?充其量,不过是做个闺房中的乐子!
她现在便这般不知分寸,成了亲,还不得牝鸡司晨?
自己娶了她,她还不得在他学业上指手画脚?!
这是做女子的本分吗?!
沈攀禁不住要“提醒”叶兰蕙几分,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叶兰萧竟走了过来。
“阿蕙,怎地在此?”
“阿兄!”叶兰蕙一步上前抓住叶兰萧的衣袖,“阿兄这两日身子好多了!瞧着也精神!方才你在学堂点评魏生和沈师兄的破题,我都瞧见了!”
说到此事,沈攀脸上一僵,叶氏兄妹却毫不避讳。
叶兰萧笑着摇头,“你竟在院里站了这许久,小心着凉!”
“没事没事!”叶兰蕙攥着小手道:“阿兄方才点评的真真到位,我当时也觉得沈师兄的破题,比魏生的差一些,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好,阿兄当时说了‘直白’二字,我才一下明白过来。”
叶兰萧可有可无地笑笑,没有过多评论。
但沈攀可就不能不说话了,他心里拧巴得要命,偏嘴上笑着谦虚:“我这破题确实差一些,魏生有急智,我不能及也!”
他一改方才的态度,叶兰蕙也笑起来,“沈师兄这样才好,魏生学识过人,虽他年纪小,又是北人,可学识却不是虚的,咱们都该学习!”
她笑着说着,豆沙绿的褙子衬得她更似一只含苞待放的花儿,但沈攀看着,厌弃又增了两成。
叶兰蕙若不是叶家大小姐,谁愿意娶这样的女人?!
可是叶家……
几息的空档,沈攀念头晃了三晃,叶氏兄妹已经说着学里的事,离了去。
放在平时,沈攀是要追上去,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的,他但看着学堂里水泄不通的情形,心里堵得不行,只怕自己就算是追上去,也不能表现的恰如其分。
算了!
他最后瞥了被人围得死死的魏铭一眼,眸中冷光一闪,转身离了去。
接下了的两日,满竹院都晓得来了个奇才,竹院的学子如来了大师讲学一般兴奋,那魏铭吃饭睡觉身边都全是人。
有人要切磋,有人听解答,有人纯粹想沾一沾这小三元案首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