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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皇帝,成婚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朝堂的事。一个再也生不出子嗣,却独宠一身的女子,将必死无疑。”
“朕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嫌杀的少,谁让她死,朕就要谁的命。”
百里玹夜站起身来,抚了抚龙袍,轻描淡写地说道,“明日,朕派人将皇祖母送去万国寺。听说,吃斋念佛,比吸血鬼之血的功效更好,能长寿不衰,化凡成仙。”
然后,他扬长而去。
太皇太后暴怒之下,将神案上的牌位都掀到了地上。
多年来跪了无数次的木牌,稀里哗啦地倒塌,看上去诡异凄清。
她含辛茹苦,处心积虑,到头,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尊木牌而已,甚至,变成了木牌,也不会有人跪拜。
*
雨花阁里,灯火通明。
母子三人所在床沿,大眼瞪小眼。
陌影崩溃地揉按了两下额角,拢住纱袍,打起精神,温声劝道,“乖,我们先睡,说不定明日一早,父皇就回来了。”
惊宸伤心已极,抹掉眼泪恳求道,“娘亲,我们应该马上去玄月城。父皇说带我们回去,定不会食言的。”
暖儿哭得眼睛鼻子通红,气急败坏地哼气,“哥哥,你太天真了!父皇最爱说那些骗小孩的话啦。如果他真的要带我们走,不会半夜逃跑……”
陌影要劝,尚未来得及开口,惊宸就一把推在妹妹肩上,“父皇不会不要我们的!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暖儿顿时急了,两只小胖手一下推在哥哥胸膛上,把健壮的小身体推得仰在了床榻上。
惊宸一跃而起,一身毛茸茸,竟是……变身成了小狼的模样。
暖儿也不甘示弱地张开一双栗色的小翅膀……
见两只小狼崽这就龇着小兽牙,剑拔弩张,陌影气结起身,佯装去喝水,头也不回地冷声揶揄。
“打吧!你父皇若真的再也不回,你们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理会。若他还回来,见你们如此,定会难过。”
两只小萌兽,顿时安静下来。
百里玹夜适时从窗外溜进来,“这是起早了,还是睡晚了?”
陌影从床沿起身,嗔怒看了他一眼,嗅出他身上一股檀香,到了唇边的指责,便咽了下去。
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都把小嘴儿撅到了天上去。那委屈怨怼的小模样,竟是如出一辙,相仿到极致。
“父皇,你去做什么了?”惊宸忍不住问。
“憋急了,去如厕,见你外公那边还亮着灯,就和他聊了一阵子。”
百里玹夜走向床边,经过衣架,他顺手一伸,拿了两个孩子的小袍子,坐在床沿。
“你外公说,在这府里住腻烦了,现在咱们动身去玄月城。”
“父皇你去哪里尿尿了?怎会看到外公房里的灯亮着?”“外公怎会在这里住腻烦?”“百里玹夜,你疯了?这就走?”
母子三人的问题重叠交错,百里玹夜一个都没有回答,只忙着给两个小人儿穿衣。
他动作太笨拙太生疏,甚至把暖儿的鹅黄的小中衣,穿到了惊宸身上。
三双眼睛看着他,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便都没有开口提醒他所犯的错。
一个时辰后,一家子整理好东西,忙乱地上了马车。
整条车队冗长,领先在前的宽大如房的马车,隔成了两间,外面一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里面是小卧房。
一家四口并排和衣躺着,都急于补眠。
百里玹夜仍是一边一个,把两个小人儿揽在怀里,看到两个小家伙的衣裳不对,他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
“暖儿,你的袍子,是不是穿在了哥哥身上?”
小丫头郁闷地不吭声。
惊宸忙道,“没关系,反正颜色和大小都差不多。”
暖儿却不喜欢穿哥哥的蓝色衣服,却还是万分难得地宽容。
“看父皇忙得不亦乐乎,我们都没好意思说。”
百里玹夜大囧,侧首看陌影。
两人之间隔着女儿,陌影舒服地侧躺着,尽管闭目养神,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
她正在缅怀自己丢掉的糕点铺子,无心理会其他。
“别看臣妾,陛下还是多练着吧!惊宸的袍子上绣的是龙纹,暖儿上面绣得大都是花草蝴蝶,要区分开,并不难。”
狼王陛下更囧得涨红了脸,他却死皮赖脸,声音平淡地问,“你觉得,让凤颐得个什么职比较好?”
“你要让他任职朝堂?”
“难道由着他跟着你?”
陌影一时哑然,略想了想,才谨慎开口。
“让他去血魔东边管誉平王的旧地吧,那边的吸血鬼曾是母亲最头痛的,需得一个狠角儿去撑撑场面。”
“好。”
其实那边,也正是他头痛的。
天高皇帝远,所有的百姓,都抱持这样侥幸的心态。
某些为官者不做实事,上折子也虚与委蛇,只讲动听的,而真正有能力的官员,往往不善言辞只拣要害与弊端呈递,所以,让他难以公平权衡那些地方的发展态势。
也因此,偏远之地,易出大乱。
凤颐有能力,又手段狠辣,心细如尘。为陌影,断不会再有二心。
“我给他选个公主赐婚吧。”
“不要。”
“心疼?”
“臣妾若心疼,难道陛下要把他赐给臣妾当男宠?”
“……”这一定是玩笑。
他没有应声,只是看妖精似地盯着她在夜明珠小灯下绝美的艳容。
陌影被他看得闷不住,只得睁开眼睛。
“赐婚往往让人心生厌烦,陛下当皇帝就好,不要学着从前的帝王和太后们,也给亲王皇子们当红娘。那样,亲王们不幸福,被赐婚的女子也往往不幸。”
百里玹夜因这番话,心头豁然一亮,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儿,“皇后说得对,以后,朕应该多听听皇后的心里话。”
她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拉到心口上,“臣妾说的也不一定是好的,凭陛下的睿智,只需凡事三思,定无难事。”
可是,有些事,就算他思忖,思忖,再思忖,也解决不了。
譬如,她服用的那一丸绝育的药。
他甚至没有勇气劝她解毒,在从皇宫回南赢王府的路上,他痛心疾首地走了半条街,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只得命月魔众人,去寻解毒的神医去皇宫。
*
一早,晨曦如火,映红了人声鼎沸的旧都宝地。
在街头的暖滋味糕点店铺门前,聚满了拿着购买券,等着换取美男画像与签名的女子。
店铺还开着,凤颐正坐在落地窗前,正忙于画自画像并签写名字。
然而,被允许进门领取画像的女子,却都盯着他旁边帮忙的白衣男子猛瞧。
白衣男子,闲雅地挥着折扇,慵懒不羁,一举一动似有仙气撩动。
那微扬的唇瓣如玫瑰,发丝如黑墨,双瞳如琉璃,比画画签名的美男,更多几分温雅柔和之气,乍看一眼,似要把人的心都美化了。
终于,有位女子忍不住问道,“今日怎么没有糕点卖?”
凤颐冷如寒冰,没有理会。
凤纯好脾气地笑道,“糕点师父搬去了玄月城,这店铺也将搬过去,如果大家喜欢,可以去那边买。”
女子惊喜地屏住呼吸,眼睛水汪汪地妩媚望着他,“如果我们去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你的自画像和签名?”
“呃……在下只是掌柜的表哥,不牵涉商铺交易。”
女子失望又扼腕,叹了口气,拿了凤颐的画像,撇着嘴,无奈地离开。
凤颐嗤笑摇头,看了眼凤纯,虽然恨透了他,却还是忍不住道谢。
“你若不来,今儿我怕是脱不了身。”
凤纯靠在椅背上,折扇一收,拿扇尖儿托住桌上的蓝色妖姬的花朵瞧了瞧。
“表哥明明可以一走了之。”
“陌影那死丫头,说什么做生意要有诚信……”
“她是在整你,不过,她也是在让你自己做选择。”
凤颐再没吭声。
的确,若他不让自己忙碌一点,定然会再跟去玄月城,所以,他必须找点事情,绊住自己的双腿双脚。
凤纯从旁也没再多言,只是同病相怜地看了他一眼。
若非他强忍着,也早就去看陌影和两个孩子了。
暖儿至今没有见到他,心里也一定嗔怨。
想起那小丫头,他忍不住扬起唇角,问道,“表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凤颐以笔尖蘸了蘸墨,在纸上勾勒出线条,“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想法子活着。”
“陌影说,她对一个地方很头痛。那一处,是她的心病,也是你们曾经一起惹下的乱子。”
“哪里?”
“誉平王那一块地。”
“那里的确不好管。”
“如果你愿意,那边的王位,就是你的了。你和誉平王之间是叔侄关系,他曾经掌控和转变的人类子嗣,你来掌控,不是难事。”
凤纯若有所思地说着,忽然发现,陌影看漫不经心的一番话,似随意一提,实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她美丽的外表,总是能欺骗人,似无半分心机、率直善良的女子,那心眼儿一层叠着一层,就连百里玹夜也被绕进去了。
凤颐握着笔继续作画,没有吭声。
凤纯从袖中取出一方金黄的腾龙祥云锦缎,放在他手边。
“这是百里玹夜亲笔写的圣旨,你若是同意,便接下,若是不同意,有我和陌影挡着,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亡了国,我这当表哥的,还需要你们庇护,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凤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表哥没有亡国,百里玹夜只是不愿陌影夹在中间为难,想了一条两全之计,平息仇怨。女王陛下被囚禁在了血魔皇宫,百里玹夜只是暂代政务而已,曾经的血魔官员,皆是维持着原职。”
凤颐笔端停下,视线从纸上,转向圣旨。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如百里玹夜之处,只是太爱计较得失。
现在,他才看清,他恐怕努力一辈子,也不如百里玹夜。
凤纯看出他的懊恼,不愿他太尴尬。
“血魔王朝的精纯之血,不像天狼王朝的那样容易掌控。就算他真的能攻破整个血魔,也难保百年之后,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们,不会群起反抗。”
“凤纯……”
凤纯忙颔首,“表哥有话直说无妨。”
“百里玹夜值得你效忠。”
“昨儿表哥还在讽刺我效忠他呢,为何表哥又如此说?”
“天下王者,都是拿得起放不下,他却是拿得起,放得下。”
这番话,凤纯格外爱听。
他笑了笑,把扇子收在腰后,拿了纸到面前,亲手帮他画画像。
“我来时,陌影还叮嘱一句,说让你对那些女子们说话时,必须面带微笑。”
凤颐摇头失笑,恨恨地咬牙,“那个死丫头!当了皇后,越是无法无天了。”让他对一群花痴笑脸相迎?美得她!
落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兄弟两人都忍不住看出去。
是前往万国寺的金凤华车正经过,前后两队金甲护卫簇拥相护,却更像是押送。
排队等候签名画像的女子们,不得不乱了队伍,让开道路。
车内戴满珠翠与护甲套圆润苍老的手,掀开车窗,冷观着糕点铺子,看到坐在窗内的两位吸血鬼男子,她当即命马车停下。
众人皆是高呼,太皇太后千岁!
凤颐看了她一眼,暗恨咬牙,冷声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