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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康瘪瘪嘴想哭,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爹来,还没暖热乎呢。爹又要走了。
小重午立即上前,一把揽住周长康的脖子,“好了好了,你不是还有哥哥的吗?”
他把自己的小胸膛拍的啪啪响,“你爹爹去打仗,保家卫国,哥哥在这儿,保护你!”
周炎武被小重午的童声稚气逗得想笑又想哭。
他一本正经的朝小重午拱了拱手,“那就仰仗重午了!”
“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弟弟的!”重午也小大人儿一般,拱手还礼。
萧玉琢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
周炎武和袁江涛离开花厅。
萧家的老爷们不在家,小郎君们陪着越王殿下在厅堂里坐着喝茶。
待周炎武和袁江涛都一脸大有收获,颇感欣慰的出来,李泰脸上的空惆怅就更扎眼了。
“走吧。”他虽心中不甘不愿,但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
他起身大步离去,袁江涛和周炎武都跟在他后头。
萧家的小郎君们将人送走,回头一打听,这才知道萧玉琢身边带着那另一个孩子,长伴景重午身边玩儿的那个小孩儿,根本不是什么仆从的家生子!人家是周将军的嫡子!周将军到现在,也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
萧家人如今再看萧玉琢,忽而觉得她不简单起来。
也许她从宛城落魄归来,本就是个假象!
倘若她在宛城落魄,怎至于在宛城驻军的周炎武都把嫡子托付给她呢?
虽好奇,萧家人却知道,这事儿如今不能瞎打听。
萧家大老爷的事情让他们越发明白,萧家乃是荣辱一体的。
萧玉琢乃是萧家的女儿,她若出了事儿,可真是整个萧家都要不好了。
更何况如今三房欠了萧玉琢一条命,和她亲得很。
长房萧大老爷看她比看自己的女儿还亲。
唯有萧家长房的几个孩子看她不顺眼,却也不成什么气候。
萧玉琢如今在萧家的日子,倒是轻松自在,无人辖制了。
……
李泰从萧家离开以后,便去了军中,是夜他写了亲笔书信给景延年,要把狱中的阿尔艾依克给提溜出来。
景延年犹豫一番,没有拒绝。
他派人将阿尔从刑房里放下来,给她套上宽袖阔服,送到李泰手中。
阿尔从刑房被放下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
被送到李泰这儿,李泰叫人给她敷了药,喂了汤饭,她才恢复些气力,缓缓地掀开眼皮。
“你是谁……”她错愕的看着李泰。
“你看我是谁?”李泰笑道。
阿尔费力的往四周看了看,目光又落在了李泰的脸上。
她在宴席上见过李泰,但这会儿她不知是想不起来,还是看不清楚,她摇了摇头,“你是救我的人?还是要杀我?”
李泰笑了笑,“我是送你回家的人。”
阿尔表情茫然,“送我回家?家?”
“你的家不是在突厥么?你不是突厥公主么?”李泰笑问道。
阿尔怔了一会儿,“你要带我去突厥?”
李泰缓缓点头。
阿尔却有些激动起来,“我不去,我不回去……父皇已经不承认我了,兄长也不认我,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李泰说道。
阿尔面色怅惘,她连连摇头。
先前在刑房之中,她似乎已经流干了眼泪,这会儿虽面色悲戚哀伤,却未留下泪来。
她挣扎了一阵子,忽而说道,“要我回去也可以,走之前,我想见见萧氏!”
李泰看着她,冷笑一声,“回不回去由不得你,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阿尔愣怔片刻,“你们大夏人岂会安然放我回突厥?我知道,这一走,就是有来无往,有去无回……临死之人。不想抱憾,就叫我见见她吧?”
李泰没理她,漠然看着她。
阿尔舔了舔破了皮的嘴唇,“我如今身无一物,便是身上这身衣服,也是你们的,我还能如何害她呢?不过是有些事情,我总不甘心,我想当面问问她。此一面,只怕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她说完,垂头抽泣。
只见她肩膀一抖一抖的,双眼泛着红红的血丝,却一直流不出眼泪来。
李泰轻哼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求你了,就当是我的遗愿也不行么?”阿尔说道。
李泰转过脸来,遥遥看着形容枯槁的阿尔,他有些纳闷,“据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景延年吧?为何你临死遗愿不是再见见他,而是要见郡主呢?”
阿尔面色变了变,她抬手捂了捂脸,连连摇头。
好似她这幅鬼样子,不想叫景延年看到一般。
李泰眯了眯眼,“爱而不得很常见,因爱生恨,转而害人,却不可恕。”
说完,他迈步出了营帐。
山中的空气清冽,苍穹之中繁星点点,如撒了漫天的碎钻。
更犹如漫天明亮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尘世中来往纷繁。
爱而不得……
李泰长叹一声,唤来袁江涛,“你回长安一趟,去萧家,告诉玉玉……说阿尔临死遗愿,想见她一面,看她可愿相见?”
袁江涛领命正要离开。
李泰却忽有唤住他,“叫她不必勉强,想见便见,不见也罢。”
……
萧玉琢听闻李泰提了阿尔,要去往突厥,甚为诧异。
“他带着阿尔,难不成还有什么用处么?”她狐疑问道。
梅香摇头不知,“娘字可要去见她?那女人毒的狠,如今大夏还在遭她的坑害!”
萧玉琢点点头,“她想见我?还说是临终遗愿……我偏不去见她,就叫她抱憾而终吧!”
梅香略微诧异的看着萧玉琢。
“怎么?”萧玉琢抬眸看她,“不妥?”
“呃,怎么说呢……咱们大夏的观念就是死者为大,既说是临终遗愿了,是以活着的人一般都会帮人达成遗愿,免得死了的人还牵挂世上的事。”梅香小声说道。
萧玉琢笑了笑,“那就叫她惦记着吧,这么大半夜了,我再为个仇人奔波劳碌,只为了达成她的遗愿?我上辈子欠她呀?不去。”
萧玉琢卸了珠钗环佩,兀自在床上躺下了。
梅香连忙去告诉袁江涛,她家娘子不见。
袁江涛也没耽搁,转而回了军营。
“怎的这会儿不见了竹香?”萧玉琢翻了个身问道。
梅香掩口嘻嘻一笑,“她听见袁江涛来了,扭脸儿就躲到耳房里去了。”
萧玉琢点了点头,“你们平日里相处的随意,你且看看她对袁江涛是什么意思。我虽不喜越王,但是袁江涛人还不错。”
梅香瞪大了眼睛,“那廖宿卫怎么办?”
“廖宿卫拖了这么久都不开口,有个人在一旁刺激刺激他也好。他若有心,媳妇成不了别人的。他若没有那个心思,也不能叫你们几个一直耽误下去。”萧玉琢笑了笑,让梅香吹熄了灯。
……
阿尔没想到,萧玉琢跟本不吃她那一套。
便是可怜巴巴的说临终遗愿。也没能让萧玉琢同意见她。
临离开长安,她好求歹求,才央求着李泰给她找个了代笔的小童。
没能见到萧玉琢的面,她倒是留了封信给她。
萧玉琢收到信的时候,李泰的兵马已经奔赴突厥边境去了。
信中阿尔道,自问容貌姿色,自己并不比萧玉琢差,性情不同,她们也算平分秋色。
她擅长医药,能骑射,略通武艺。于景延年还有救命的恩情。可萧玉琢呢?身无长物,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
凭什么景延年就那般的对她死心塌地,忠贞不二呢?
论计谋,论手段,萧玉琢也不是她的对手。
为何每每对持,萧玉琢总是侥幸略胜一筹呢?
原以为这次投靠了纪王,回到长安来,会给萧玉琢和景延年一个致命的痛击。
她已经不奢望得到景延年的爱了,她要报复,要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畏惧她,匍匐在她脚下……为什么她已经稳稳当当的胜券在握了,却是这样的结果呢?
……
阿尔的信上,满篇都是疑问,虽未见她的人,单看书信也能想象她此时大惑不解的面色。
萧玉琢笑了笑,提笔写了回信。
阿尔的来信很长,可她的回信却很简短,“天地有道,害人终害己”。
不知道阿尔收到回信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萧玉琢也没功夫为无谓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越王带兵去往突厥,和突厥人兵戎相见的时候。
萧玉琢正忙着印制投放在救济站的宣传册子。
宣传册子上,画有四格漫画,将人受药瘾控制,脱离本性,癫狂恼怒甚至伤人伤己的情形表现出来。
大夏彼时是没有四格漫画的。
郡主本尊倒是会画,可惜萧玉琢太长时间没有画过,郡主留给她的这点儿本事,她也给丢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郡主的爹爹,萧四老爷,那真乃丹青高手。
萧玉琢把自己的想法,给她老爹这么一讲,她爹立时就心领神会。
一开始的四格漫画,萧四爷画得小心翼翼,工笔画细致入微。
萧玉琢摇头道,要更卡通一点,更夸张一点。
萧四爷不懂嘛叫“卡通”,但夸张他懂。
那么精细的工笔画,他能画得出,印制坊的匠人未必能雕得出啊!
就算精细的去磨功夫,那得花多少时间?
萧玉琢用景延年送给她的炭笔,在宣纸上画个圈,添几只眼。手脚往上一捣鼓,“爹爹瞧,这就是个人,多形象,多生动!不会叫工匠为难不说,更给看到画的人留出了想象的空间!可以像你,也可以像我!”
萧四爷看着他闺女手底下那“大头娃”,顿时脸色都变了,“你可千万别说,你这画画的手法是我教的!”
萧玉琢心虚,“这不是比划一下么?”
“唉,丢不起那人!”萧四爷叹道。
他也拿过炭笔,随手一勾。
简简单单的勾画,画上的人也是极为夸张的,但那神态,那动作,竟是那般的传神!
好像就该是那个比例,那个长度!
萧玉琢不禁对自家爹爹佩服的五体投地。
宣传的四格漫画投入印制,发放到各个救济站。
没想到那漫画竟然影响力莫大!
当初萧大老爷的《罪己书》且还只有识字的文人能看懂。
如今的萧四爷的漫画,那可是超脱了这个局限,不管识字的,种地的,挑担叫卖的……上至八十老朽,下至八岁孩童,拿着那漫画都能讲出个一二三来。
也许会略有偏差,词不达意。
但这漫画是告诫人,那药是毒,吃那药的人,会备受磋磨痛苦,悔不当初这个意思,还是都能够讲出来的。
“我听阿娘说,爹爹的书房,近日来异常的热闹?”萧玉琢吃着早熟的葡萄,好奇的问道。
梅香连连点头,“可不是,都是印制坊的人托关系求到四老爷面前,四老爷一板四宫格的漫画,那价钱都要炒到天上了。”
萧玉琢狐疑,“可朝廷的宣传册子,能给多少钱啊?印制坊挣不了多少钱吧?”
梅香忍不住笑,“娘子是不是良久不打理生意了?怎的会这样想呢?他们给朝廷印制的册子自然是挣不了几个钱的,可是这不是跟朝廷的人打上了交道么?你来我往。跟朝廷的人打好了关系,那好处自然是一时不能估量的!再者说……”
梅香神秘兮兮的凑近萧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