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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嘴唇蠕蠕,尚未说出话来。
突然有破空声传来。
让人猝不及防的“噗——”地一声。
蓝玉愕然抬头。
只见一只羽箭,从阿尔的左太阳穴贯穿而入,右太阳穴上露出一小截尖锐的箭头。
阿尔还睁着眼。她甚至眼眸向上瞟了瞟,似乎要看看贯穿自己脑壳的东西是什么。
羽箭的尾部微微颤动。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角涌了出来。
甚至还有些白色的浆状物和鲜血一起涌出。
蓝玉忽觉胃部抽痛……他眼目赤红,弯身狂吐。
阿尔想要伸手摸摸脑壳上穿过那东西。
可她的手指抬到一半,便垂落下去,她整个人轰然倒进车内。
蓝玉视线模糊,半晌才抬头看去。
只见一突厥人,手握长弓,身后跟着数名亲卫随从。
适才的箭矢,正是从这人的弓上射出。
突厥使臣,连忙翻身下马,向射箭那人跪拜叩首,“见过大皇子……”
蓝玉盯着那人。
大皇子。阿尔的亲兄长。
她最终没有死在大夏人手上,却是死在了她亲兄长的箭下。
且还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
“她早已不是我突厥公主了,死也不必葬在我突厥境内。”说完,大皇子沉着脸,兜马离开。
越王在同突厥签署议和条约。
蓝玉没有急着返回长安。
他把阿尔的尸体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几个几个兵卒想要上前帮忙的,“这般连突厥人都厌弃的突厥公主,怎配叫蓝将军亲自动手?”
蓝玉却躲开旁人的手,“我来吧。”
他把阿尔抱紧一片树林之中,没叫旁人帮忙,他亲自挖了一方大坑。
他将阿尔放进那坑中,闭目咬牙,将她脑壳上的羽箭给拔了出来。
他将阿尔埋在山林之中。
只有一个小土包。连块墓碑都没有。
没有棺木,没有牌位。
或许,连突厥皇族家谱上,她也会被除名……
她像是从不曾来这世间走一遭一般。
“若是知道今日结果,你当初还会那么不择手段吗?”蓝玉站在阿尔的坟包前头,低声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山林中呜呜的风声。
越王得胜,举国欢庆。
越王凯旋,还没到长安,长安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兴奋的准备迎接这胜利之师。
圣上此时正坐在进殿之上,望着恢宏的殿门,望着殿外汉白玉气派的宫道,默默地出神。
圣上身边伺候之人,没有一个敢作声的。
圣上如今的心思当真是不好猜。
越王得胜,圣上应当是最高兴的吧?却不见他脸上有笑意。
大臣们都来恭贺圣上,说圣上生了个好儿子,说越王有乃父之风。
这不是也顺带在拍圣上的马屁么?
可圣上脸上却阴沉沉的,似乎并没有多动心。
大臣们还说,长安的小娘子们编撰了歌舞,赞扬越王。
待越王回到长安,百姓们必定是载歌载舞夹道欢迎。
可圣上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开始发呆。
“圣上,茶汤……”圣上身边的小太监奉上茶汤,弓着身子等了半晌了,也不见圣上伸手。
第193章 分庭抗礼
小太监无奈,他实在等不了了,再僵持腰就断了!
他不敢贸然站起,也不敢叫自己摔趴在地,只好出声提醒。
圣上回过头来,“朕想到一个词,恭礼,你说朕想到的这个……”
他接过茶汤,却发现奉茶汤的是个小太监,并非梁恭礼。
他微微皱眉,这才想起,梁恭礼不肯和他同享那“仙药”,还多次劝他戒了药。
说萧家大老爷如今已经全然戒药,颇受敬重。
他不耐烦梁恭礼的劝诫,便把梁恭礼从御前踢走了。
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当值呢?
“何春,你说,越王此时回来,饱受赞誉,岂不是有功高盖主之嫌?”圣上说道。
那小太监惊了惊,“圣上,这话奴才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圣上将茶盅放在一旁,叫他起身。
“纪王被贬,尚在关押之中。越王得胜,呼声响亮。朝中大臣如今日日赞誉越王,只怕接下来,就该逼着圣上立东宫了!”小太监说道。
圣上冷哼一声,“朕还年轻力壮!东宫何时立有什么重要?”
“圣上莫不是忘了,当初越王为何从宛城率兵北上?”小太监道。
圣上一说“功高盖主”,他便猜透了圣上的心思。
字字句句都往圣上心坎儿里说。
圣上看他越发顺眼,“朕没有忘,当时朕被困九嵕山。他北上究竟是要救朕,还是打算趁着先太子作乱的时候谋反……哼,他清楚,朕也清楚!”
“如今越王得胜,声望极大,圣上不可不防呀!”小太监道。
圣上眯了眯眼。
“拟旨,朕要昭告天下——”
小太监愕然看圣上,这会儿要昭告什么?要放出纪王来和越王抵抗,此消彼长么?
“昭告天下,吴王并非异姓王,他乃是朕的儿子。他不姓景。他姓李!”
圣上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那小太监生生愣住好一阵子,才愕然下拜。
次日这道圣旨便被公布。
长安城上下一片哗然。
“难怪景将军多年来,备受圣上恩宠!原来是圣上的儿子!”
“景将军看着就和圣上面容相似,和圣上年轻的时候,性情也身为相似!”
“这么算起来,圣上还是襄王的时候,就有了景将军这儿子!”
“如今圣上到底是更心仪越王?还是更喜欢吴王呢?”
原本好似已经落定在越王头上的储君之位,如今又生了变故。
纪王倒了,如今吴王却成了亲儿子。
越王打了胜仗不假,可是若论军功,景将军岂不比越王的军功大么?
越王还未抵达长安。
长安城的贵胄们闻风而动,吴王府门庭若市,日日都有来恭贺的人。
萧玉琢气恼,“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时候说!圣上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当旁人都是傻子呢!”
“娘子,慎言!”梅香连忙劝道。
“防备这个,防备那个!没见过当老子的,主动挑唆儿子不和的!”萧玉琢拍着桌案。
梅香急的不行,“娘子小心手疼!”
“哼,当谁都跟他一样,稀罕他的皇位!叫他的儿子斗斗斗,全都斗死了他才高兴!”萧玉琢怒道。
“娘子!”梅香惊叫一声。
“好了好了,”萧玉琢摆了摆手,“家里说说,我自己屋子里,还曾有外人不成?”
梅香拍了拍胸口,“婢子没见过您这般口无遮拦的。害怕您真把这话拿到外头去说,那可是要招来祸事了!”
萧玉琢轻嗤一声,“如今这祸事还不够大么?越王得胜,还未进得长安呢,修远门前却聚集了众多恭贺之人。正在越王的兴头上,叫修远来分越王的风头,越王心里能高兴了么?”
“他高不高兴,我才不在意。”门外突然有人笑声说道。
萧玉琢微微一愣,“修远?”
景延年掀帘而入,“你高不高兴,才是我在意的。”
梅香立时红了脸,连忙向外退去。
景延年在萧玉琢身边坐下,端过她的茶碗来,便喝了一口。
他的唇正好沾在她的唇印上。
萧玉琢伸手想拦。他却印着她的唇印,咕咚咕咚喝了半碗。
萧玉琢脸上微微一热。
他放下茶碗,“既然你不高兴,我如何还敢见那些恭贺之人?”
萧玉琢垂眸轻叹,“你可别多想,见不见都是你自己的事儿。”
“当初圣上没有昭告天下我的身份时,我不着急。便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景延年望着萧玉琢道,“万人之上有什么好?要操心天下,还要操心后宫。一个你都叫我发愁了,若是坐拥整个后宫,岂不要叫我愁死?”
“呸,美得你,还想要后宫?!”萧玉琢瞪眼看他。
景延年眉眼弯弯,眼眸清亮,“不敢,不敢。”
“越王那人,性格乖张,我是怕他忌惮你,而对你不利。”萧玉琢小声说道。
景延年立时握住她的手,“有这一句话,便是他要害我,我也满足了。”
萧玉琢在他灼灼视线之下,有些面红耳赤,“放手!”
“不放,越王没回来我不能放,如今他回来了,我自然更不能放了!只恨不得立时就将你娶回府中!”景延年在她耳畔说道。
萧玉琢脸面羞红的样子,在景延年看来,分外的娇俏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若这里不是萧家,而是他的吴王府该有多好。
叫人把守在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顾虑太多!
可如今乃是在萧家,他便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玉玉,我好想你,你可知道?”他揽她在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他的气息,呵在她耳畔,染上她脸颊,将她半张脸都染红了。
“快放手!你这登徒子!”萧玉琢红着脸推他。
“求禀吴王殿下!”门外突然有人恭声说道。
萧玉琢一惊,立时从景延年怀中挣脱出来。
他那么又是揽又是抱的,把她得体的衣着都给弄皱了。
她连忙整理头饰,衣衫。
景延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窘迫和不自然,他眼中的笑意却是越发浓厚。
待她整理好,景延年才轻咳一声,唤人进门禀报。
“启禀吴王,越王殿下没有随军入长安,已在今晨,悄悄入城了。”部下禀道。
萧玉琢脸面一愣。
却听那侍卫继续道:“越王殿下叫人送了请柬,请吴王今晚入吴王府赴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景延年显然也有些意外。
萧玉琢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侍卫,又扭头看向景延年。
景延年更快的反应过来,“越王请了许多人,还是单单请我?”
“越王是悄悄入长安城的,旁人大多还不知道越王已经回来。据卑职打听,越王只请了殿下一人。”侍卫沉声道。
景延年点头,叫人退下。
萧玉琢立即担忧道:“他若是随军入京,且还有百姓夹道欢迎,民众载歌载舞,声势不凡。你府上的热闹倒也不那么显眼。可如今,他静悄悄回来,不见人去恭贺他,倒见旁人都去吴王府捧着你,他心里不知会做何想法?”
“他爱怎么想就随他想去。”景延年伸手就握住萧玉琢的手。
她性子刚硬,不像小娘子,简直像个汉子。
可她的手却极为柔软,绵绵的握在手中,叫人眷恋。
他眯眼,脸上尽是一派享受之色。
萧玉琢轻哼。“他一回来就请你赴宴,你就不怕是一场鸿门宴?”
景延年挑了挑眉梢,“多谢玉玉关切我!”
萧玉琢见他又要拉她入怀,不由气恼,“谁关切你!要不是看在重午不能没爹的份儿上,我才不管你!”
景延年见她目中担忧,连忙哄劝,“玉玉别生气,他刚刚得胜回来,心气儿正高着,便是看到我威胁了他的皇位,也不会在这时候对我下手的。且安心!”
景延年这般安慰,萧玉琢轻哼一声。
看他身高腿长,大步离去,她心头却还是忍不住牵挂。
李泰有多稀罕皇位她不知道。
可想到曾经一次次,李泰看着她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头紧张。
“去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