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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师-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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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油锯,大型电锯;以及各种清障的机械都运转起来,发出刺耳的轰鸣。只是十几秒的功夫,木屑横飞,一棵树倒下了。
  堆积几尺深的枝叶被轰然倒塌的大树漫天拍起,而鸟兽早已惊散。当它们再度回来时,只剩下一片荒痍。
  层叠细密的年轮面向天阙。疏如有恨,密似相依。一道道痕迹蕴含着百年霜雨风雷,在树木死亡的那一刻用这亘古不变的图谱,报出了自己的寿命岁月。一阵沉重吱呀后轰然倒塌的树木,似哭泣也似叹息。
  “我要先走一步,你愿跟便跟,不愿便侯着吧。”虽然万物皆有生处死处,然而廖千秋大肆伐树清路,短时间内便已横木遍野,她于心不忍。
  “瞳雪,努努,我们走。”没有再说任何制止的话,丑门海拢起袖子,默然先行一步。努努抱着盆子和懒懒,皱眉看了眼伐木的设备,重重哼了一声。
  “等报应吧,混蛋!”努努气道。
  廖千秋不理会他,只是注视着丑门海单薄的身形。在深秋的山林里,她穿着厚厚的长袍子,套着男式马褂,还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走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一偏头,道句告辞,说声不陪先行。
  看不出恨,看不到怖,就连悲喜都很模糊。
  光淡影疏,廖千秋用戴着手套的指节摩挲方向盘,手掌紧了紧,又执起身边的手杖。
  “庆绝,给丑门先生拿着东西。”这样吩咐着,廖千秋跃下车座,大步跟上丑门海并不算快的步调。他似乎不好奇,原本轻身上飞机的丑门海如何从舱里背出这么大一个包。
  凤千久和努努交锋的伤势未愈,原本在后方闭目休息,听见丑门海要离开,也跟上去。
  “凤尉,你们留在这里,以防万一。”他吩咐那日随他在一起的十余位护阵傀儡。
  绝、死、僵、劫,四位庆姓的灾祸也随后加入先行队伍,走在最前的的庆绝带着廖千秋的吩咐,想从丑门海手里接过背包,被拒绝了。
  “不用了,只是杀虫剂罢了。”丑门海自顾往前走,她不想和这些带来不幸的存在有什么瓜葛。
  此时,众人正身处山脊入谷的缓坡,作为特制的越野车和装甲都能在这样的坡道上行驶。然而终南山枝秾草密,再加上盘杂嶙峋的地势,这些因素都给丑门海的徒步前进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况且,她还要挑拣着稀疏的去处。
  庆绝只能紧随丑门海之后,随手掂了掂背包的底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看来是连他也觉得有些沉了。
  陈灵见几人率先向山谷下行,很快便走出百米远,并没有叫上自己的意思,他连忙迈开步子跟着追上去。廖千秋听到枝叶断碎的声音,驻脚回头打量这个所谓的晚辈。刚才一直没注意他,现在看到陈灵也是一身迷彩装扮,和别人没有区别的服饰难掩青年贵气。
  “廖大哥,廖总,我……”跑了没百十步,陈灵有些气喘吁吁,说话说不成整句的。
  廖千秋清楚,这种贵气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变成不经事与娇气。果然,后者看着老板,再看看崎岖的山路,有些犹豫。“想跟着一起打先头”与“不想跋涉”两种念头在陈灵眼中天人交战,让廖千秋看了个清楚。
  廖千秋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也没有时间和这个人耗。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笑了笑,给出体谅的安排:“陈灵,你替我在这里督着进程,我会让庆劫沿路留下记号。”
  陈灵刚想说什么,廖千秋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就堵住了他的话:“监督的重任,我岂能交给外人,去罢。”
  说罢只留个陈灵一个不容反驳的背影。
  丑门海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只有在实在打跌的时候才扶住瞳雪适时递过来的手掌。她不理会身后跟着的长长一串“尾巴”,也没有力气安抚同样不开心的努努,甚至没有心思考虑刚才不合常理的瞬魇。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要尽快走出那伐木机械的声音范围。
  然而事与愿违,南山里林麓幽深,山野空旷,短短的距离阻挡不住任何声音。
  丑门海只能任背后树林里各种机械尖锐地轰鸣,其中夹杂的每一声牵带枝叶的吱呀和轰然倒塌的声响都意味着又一颗参天巨木倒下了。
  廖千秋的队伍像一把尖锐的刀,极沉重、极缓慢地在山体上划出丑陋的伤痕。
  该砍的砍去,该刨除的刨除,该挪土填埋的便填埋起来。
  这种惊人的效率,也是更多丧失的证明。
  “你很不高兴。”廖千秋在丑门海背后道。
  “树木对他们无用。”丑门海走在最前面,脚步未停。
  是的,没有用。不是赖以生活的维系,也不是老山的恩赐,仅仅是路障,是垃圾,是阻在他们欲_望之前的微小障碍。
  毫无感激,毫无告慰。
  “别担心,事后我让他们移栽新的过来。”廖千秋扬起自信的笑容,快走几步追到最前面,然后又放缓步调温存地贴近丑门海。廖千秋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几乎把人半揽在怀里。画蛇添足般的,廖千秋偏头,示威般冲瞳雪一笑。
  瞳雪目光闪动,冷然道:“此处山势湍急如河口之浪,你也不怕排山倒。”排山倒,就是树木逆倒砸人。
  “能死在这种灵秀的地方,是他们的造化。”廖千秋昂然道。
  “廖先生的造化什么时候来?”努努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你这……”廖千秋眯起眼睛,更加恶毒的话即将出口。
  就在这时,伐木声中出现了与以往有着微小差异的不和谐音符。
  丑门海猛然回头,脸色煞白,狠狠挣开廖千秋的手臂。
  晚了。山野空旷,哀嚎与惨叫声特别明显。
  此起彼伏的机器消声了。由此可以推断,那响声的源头出现了很严重的伤亡。
  丑门海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瞳雪靠近她,尝试用无声的肢体语言安抚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男人的手指,关节隐忍成浅浅的青白色。
  一直跟在不远处的凤千久看丑门海一脸消沉,有些不忍。
  “我让凤尉把山脉土地直接移位吧。”他自荐道。凤尉谐音凤羽,既是类似□的傀儡,也是是凤千久施展各种术法的护阵师。
  廖千秋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之前清理机坪时,倒不见你殷勤。算了,如果你愿意,倒也是个法子。”
  “没用的,那样微隐泉就会消失了。”丑门海用苦涩低沉的声音回应。
  凤千久的提议被否决,他叹息着站到一旁,舒展四肢筋骨。
  丑门海怔怔站了一会儿,就在廖千秋以为她会要求自己停止这项举动时,她又一声不吭地继续引路了,只是掩藏在低垂的眉眼下的神情更加简单无波。
  也许这也是一种落寞吧?一直抱着懒懒旁观的努努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来。
  几人背后,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行人前后分成几波,藕断丝连般地跟着丑门海的脚步。约摸走了两个小时,到达的地势越来越低,伐木的声音始终在耳边。山谷遮蔽不住声音是一方面,而料千秋手下的进程亦是极快的。
  丑门海没精打采地领路,眼前只有一重草木一重山石,然后又是一重。
  忽然,丑门海听到有人沉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撒谎?”
  “啊?”丑门海一愣,廖千秋负手止步,居高临下。
  镜片之后,锐利的目光看着她,似乎要把她彻底剖开,直直掏出心研究一番。
  男人用手杖轻点地面,稳健而悠然地迈步逼近,如履平地。他俯视着丑门海道:“比如——告诉我如果肆意伐木,微隐泉就会消失?”
  丑门海抬起眼睛,胸口的起伏比方才明显了些。
  廖千秋继续道:“你明知那么一说,我便不敢妄动,为什么不说?”
  “你觉得我用完他们会杀了他们,所以给他们事情做?”
  丑门海咬着嘴唇不说话。尽管面无表情,然而她原本自然下垂的小指轻轻痉挛了一下。
  廖千秋一直死死看着丑门海,这点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然而你又舍不得这片森林。”廖千秋加重了肯定的腔调。
  “算是吧。”丑门海小声承认。
  廖千秋笑了:“你真矛盾,怎么都是不高兴。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让自己快乐一点。”
  廖千秋说得深情款款,好像不是他创造了这个绝境,在逼她做出选择,逼她在痛苦的平里踟蹰,努力寻找更轻微一些的伤害。
  他赢了体面,赢了深情,赢了通往不朽的路径。
  她却输了坚守的原则,输了身体,还输了道理。
  ……
  这就是公平。
  如果,她不是丑门海的话。瞳雪暗自幸灾乐祸,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顺便偷偷从裤兜里掏花生米吃。
  如果,她不是丑门海的话。努努暗自幸灾乐祸,摆出深仇大恨的表情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顺便偷偷从捧着的盆子里拿小鱼干和懒懒一起吃。
  如果,她不是丑门海的话。荒泯暗自幸灾乐祸,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顺便偷偷开小差设想这次赚到的钱要怎么养家糊口怎么再投资。
  如果,她不是丑门海的话。大灰暗自幸灾乐祸,摆出鞭子该有的样子在丑门海袖子里躺着,顺便回味着自己人形态时和丑门海玩“打地鼠”游戏时的幸福场面。
  入谷的路径在一段略陡的斜坡之后慢慢转为平坦,丑门海的行进方向也从下山转变成了以东西南北的方位为判断基准。在她的带领下,这群各怀心思或心事的组合终于在下午四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廖千秋问,他需要再次确认。
  其实,廖千秋无需再确认。越往这个方位走,他心中的熟悉感和近乎嗜血的兴奋感觉就越强烈——是的,夜终南在吸引他的到访。
  “是的。看来你上次那批人连泉眼都找错了。”丑门海淡淡道。
  廖千秋笑意残冷:“果然,有你在,要那群废物有何用?”
  知道子午谷里还有一个微隐泉的人,屈指可数。
  在大部分人眼中,这只是个无名的山泉眼——不,或许连山泉也算不上,这股泉水看起来好像一汪随时都会枯竭的雨水积水。
  没有晶亮的小溪,没有清澈的淙淙流水,甚至没有一个明显的泉眼。
  一泓浅浅的泉水汇在一个小土坑里,水在缝隙内涌出后漫过土坑的边缘,汇成纤弱的溪流流向地势略低的位置,好像随时会下渗到某处消失似的,这细弱又尚未枯竭的水把附近掉落的枝叶泡成乌褐色,显得有些脏浊。
  然而那土坑并不会溶解,也没有被冲毁。
  千百年来,也许是更长的时间里,这一汪泉水就生长在泥土里,却没有带走任何泥土。
  “水生于土,永不耗减。”廖千秋喃喃道:“原来……微隐泉来自息壤。真是个永生的吉兆。”
  他除下手套,掬起水坑里的泉水啜饮起来。
  小口渐渐变为大口,他似极端口渴地吞咽着泉水,一边喝一边肆意大笑。
  丑门海不附和也不阻止,只是把背包卸下来,直接坐在地上,守着泉眼休息,看廖千秋一次又一次捧起绢细水流。
  有这样一种人。
  他青云直上,一步步站在了顶端。他俯瞰红尘,用指尖撩拨污泥中挣扎的枯骨,睥睨众生,给自己封上了神的冠冕,享受言语足矣描述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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