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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柴询突然轻轻笑了：“御寇啊。”
“末将在。”
“御林军□□得不错。”
相较于惊乱的朝堂众臣，御寇麾下值守的御林军们表现的可太好了——他们仍然雷打不动地站在原位值守。
被帝王表场的御寇垂头拱手：“儿郎们能临大变而不惊，盖因他们看到王上安然无恙。”
没错，因为亲眼看到王上安然无恙，所以，以拱卫帝驾安危为己任的御林军将士心静神灵，不惊不惧。
远处传来御林军拦截朝臣以及被拦截朝臣惊怒的喝骂声。
听着这热闹的声音，柴询摇了摇头：“摆了，让他们过来吧。”
听得这话，御寇回身，冲远处的禁卫打了个手势。
很快，被放行的朝臣跑了过来。
“臣等见过王上！”
好在多年修养未失，虽惊急惶乱，大臣们仍然按例参拜王驾。
“众卿都起来吧。”
“王上！”
“我王……”
“大王，咱们的王都……”
……
大臣们乱糟糟谁都想说话，吵得柴询忍不住皱了皱眉。
抬起手，止住大臣们的话头。
“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王城啊……”柴询望天：“本王以王城为祭，换了城中所有生灵一命，诸位可还有何不平？”
众大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太师上前一步：“王上，可是因至尊与战将之争？”
柴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貕国当年建国，得高人指点，在此处修筑了王城，以镇国运，王城既是护我子民之城，也是镇压万年前妖灵大战时枉死之魂的困阵，今日，本王选择将这些枉死的冤魂释出，王城自然不保，不过，出乎朕意料之外的是，这些冤魂倒并不凶戾，居然直接走了……”
冤魂不凶厉？
原贫灵城处，灵尊黑着脸看着空中被黑雾团团围困的至尊化身，心是郁闷得几欲吐血。
灵修妖修的血肉，千万贫灵城枉死的冤魂，被血液浸透眼见便可激发的神殒之地的凶戾之气，四位分别来自神界、仙界、幽冥界、修罗界的顶尖修士，来自妖界的兽王，来自苍界的凤仪宫主，来自异界的太古纯灵，灵界有临江，佛界血脉浑沌……
万事俱备，眼见便能发动大阵借助空中几个累世仇敌之力，以助自己功成，却不想自临江一系轰出的千丈渊洞中冲出这团黑雾，眨眼间便将他的化身困住，以至他无法将化身收回。
身外化身未收回，代表着自己不是完整的自己，如此，却是无法达到完美的蜕变。
听着黑雾中的化身传出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嚎，看着自己一方的修士被另两方势力打得抱头鼠窜，灵尊心情之恶劣，几可形之于表。
金月呲着牙，迈步走向灵尊：“灵尊，你这怎么一脸倒霉相呢？”
灵尊抬头看一眼那几乎将幸灾乐祸溢于言表的老虎，“兽王这是来看本尊笑话来了？”
“笑话？本王可不做这般没意义的事儿。”离着灵尊百米左右时，金月停下脚步，趴卧了下来，“本王若心有不乐，都是直接动手的。”
比如出现的这团困住了至尊的黑雾。
金月口中，扶着老虎尖尖的牙齿、顺着大猫特意露出的唇缝，将外界一切都看在眼中的玄月心里默默帮大猫把没说的话在心里说了一遍。
“你的化身反正也脱不开身了，不如把天上那几个蠢货叫下来吧。”老虎冲灵尊一边呲牙，一边出声奚落。
蠢货？！
天上四位身形同时一僵。
金月抬头，一脸轻蔑看向那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灵尊要炼化神灵界与仙灵界，便需血祭无数灵修，更需炼化九界顶尖修士之本源溶入己身，你几位不在自己的地盘自享威福，灵尊不过递过一个消息，便屁颠颠跑了来给他送人头，你们不是蠢货，谁是蠢货？”
金月的话，不仅让天上的四位心中惊颤，便是灵尊本人，也出现了片刻慌乱。
天上四道身影在一颤后，突然分开向四个方向飞遁。
倏忽之间，四道身影全部消失在眼前。
灵尊叹了一口气：“兽王，你又坏本尊一回事。”
听着灵尊叹气，金月的尾巴突然绷直，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他庞大的身体突然自原位蹦开。
一道黑色光华自金月原先卧趴之处掠过，撒裂出一片虚空，尽没于虚空之后消失不见。
“你……”
金月几乎是惊骇地看着灵尊。
“偷袭果然不成啊。”看着金月居然躲了过去，灵尊惋惜地摇了摇头：“看来只能强力镇压了。”
说话间，又一具化身自灵尊体内走出。
“果然！”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旁观的临江发出尖利的追问：“两具身外化身？你果然已迈出那一步了。”
灵尊点头：“没错，超脱规则。”
说话间，天空上一直被困于黑雾之中的至尊化身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黑雾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向着中心挤压……用新长出的手将挤压在一起形成的黑色珠子捞在手中，至尊含笑落下。
“万年孽债，多谢兽王让本尊一朝偿尽。”
“偿尽？”
金月仔细看着至尊，见他脸色苍白，却目光澹然，很明显，他的心境圆满，心性本真。
临江看着至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回归本真？那你是灵尊还是至尊？”
看着眼含期盼的临江，至尊化身眸中一丝复杂的神思一闪而过：“阿江！”
一声轻唤，临江身形狂震。
她几乎是急切地向前奔了几步，只是，至尊重新变得淡漠的眼神，却让她的心重新落入了寒冰之中。
“你不是他！”
临江站住脚步，绝望地喃喃出声。
至尊轻叹：“阿江，我一直是我，因为，一开始，我便不是灵尊之子，而只是化身。”
一开始便是化身。
临江踉跄着不停倒退：“一开始便是化身，那引领我进入修者行列的是你？”
“是我。”
“那在域外战场上救我的是你？”
“是我。”
“告诉我灵尊逆天而行，欲夺你之躯占至尊之位的是你？”
“是我。”
“求我放弃尊位，暗中发展势力，到时助你驱逐灵尊封印的，也是你？”
“是我。”
“原来……”临江眼中最后一点期冀化为灰烬：“原来，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至尊不语，灵尊仰头望天，第二身外化身则有趣地看着心如死灰的临江。
“我的一切源于你。”临江深吸一口气，看着至尊。
至尊点头。
“哪怕源于欺骗。”临江双拳紧握，“我仍然感谢你。”
“不用谢。”至尊漠然回应。
临江松开双拳：“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一切，我也会帮你。”
“那样的话。”灵尊叹息：“就无法瞒过天道。”
“所以，你为自己制造出一个敌人。”临江垂眸：“欺骗整个灵界，包括天道，就是为了制造出血祭需要的材料？”
“不只是这样。”灵尊摇头：“我有了势均力敌的敌人，天道才会放心安睡，我才能让第二身外化身潜入苍界……”
灵尊的目光落在金月的身上。
灵尊的第二身外化身突然伸出手，向着金月一招手。
第175章
“叮呤！”
清脆的铃音； 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铃音声里，整个空间都凝滞了，而就在这片刻时间内； 金月庞大的躯体的陡然一僵； 原本炯炯有神的虎目也变得呆滞无神； 他被影响了； 连身体也失去了控制力。
凝滞的空间内，灵尊与至尊陡然面色一白； 第二身外化身更是连吐几口鲜血。
在整个世界都停滞的时候； 在第二身外化身吐血的同时； 一枚铃铛自金月的眉心飞了出来，一枚白莲则从他口中溢出。
白铃与白莲——地底世界； 源于不知名黑碑对金月与玄月的赠予。
随着铃与莲的出现； 凝滞的空间瞬间恢复了原状； 除了当事的几人，谁也不知道先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白铃与白莲颤动着，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却最终因为后继无力，被一双金色的手牢牢捉住。
玄月扶着金月的虎牙自他口中翻跌而下，扶着剧痛的头，顺着莫名的牵引； 玄月努力想要看清那个强行将白莲与白铃自她与金月识海扯走的人，方才那片刻，她识海中的白莲突然暴动冲出了识海； 而就在这片刻间，她感受到了白莲上的一丝气息，因为识海的特性，这丝气息如同被剥了皮的兔子，露出了它皮毛下最真实的血肉。
“神宗孙靖！”
头戴皇冠一身龙袍的第二身外化身双手飞快掐诀，将激烈挣动的莲花与铃铛狠狠向着对方一压……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白铃化为莲蓬，溶入莲花之中。
一朵有着繁复花瓣的双层白莲出现在灵界。
一种玄奥的气息，如水波，向着整个世界扩散。
迎着玄月森冷的目光，一身帝王打扮的第二身外化身含笑点头：“你可以称我神尊。”
举起手中合二为一的白铃与白莲，神尊轻叹道：“灵尊谋划万年，吾在苍界潜伏几千年，方夺得了这穷一界之力孕育而来的界宝。”
玄月扶着的老虎，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神尊手中的界宝，想着方才经历的来自神魂的剧痛，老虎须发贲张，暴怒长啸。
“嗷——”
愤怒的狂啸，席卷了整片战场——神魂中陡然出现的飓风，在所有生灵的识海深处肆虐。
瞬息之间，几万人的战场上，除了灵尊、至尊、神尊与临江、玄月，所有生灵齐齐动作一滞，如同下饺子一般，自天空跌落而下。
当虎啸声终于停止时，原本密布着交战修士的天空，已经仅仅只剩下了三方首领。
用尽全身的力气，玄月努力按压住发狂的老虎：“金月，别冲动，冷静！”
全身肌肉紧绷，浑身虎毛根根倒竖，暴怒的金月顶着整个身子都扑在他脸上的玄月往前冲了近十米，才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堪堪止住脚步。
紧紧抱着老虎头，玄月一边将额头靠在虎额上，一边伸手抚摸着虎颊：“大猫，别急，别急，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时间呢，别急。”
“孙靖！”金月两只前爪狠狠抓挠着虚空，咬牙切齿地咆哮着。
面对狂怒的兽王，灵尊将手伸入了怀里，至尊身形微动，与灵尊、神尊组成了三才阵，同时他紧张地盯着临江。
看着与对恃的双方，迎着目中透露出紧张却又隐带希冀的至尊，临江最终选择了沉默。
因为识海受伤，因为克制，金月身体周围布满了利剑一般的劲气，劲气翻卷着、搅动着贫灵城的天空——狂风卷动层云，如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涌动不息，久久不止，直直卷向灵尊与他的两具身外化身，最前方几十米高的云浪眼见就要碰到孙靖时，倏然收势，后方云海却仍急涌着，向着前方卷动，云浪堆积，如巍然的城墙，虎踞龙盘，俯视着下方的几只小虫子。
玄月拼命安抚着发狂的老虎，老虎想要往前扑，却又顾忌全身都伏在他脸上的玄月，只能用长长的虎尾狠狠地抽打着虚空。
咚！
咚！
咚咚！
天地之间，除却咚咚的震响，万物皆喑。
良久，抽打声停了下来，天空由云浪筑成的墙终于慢慢消融，向下滑泄，在空中重新化为层层白云，绵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