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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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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斟了一杯酒,喝干了,于是陷入沉思。真的,他的衣服上,甚至连他的头发里,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粘在上面的一根根干草。很有可能,他已经五天没脱衣服,也没洗脸了。尤其是一双手脏得要命,满手油垢,发红,指甲里嵌满黑色的污泥。
他的话好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虽说这注意也是无精打采的。柜台后面的两个男孩子吃吃地笑起来。老板好像故意从上面的房间里下来,好来听听这个“逗乐的家伙”在说什么。他坐到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懒洋洋地、但神气十足地打着呵欠。显然,马尔梅拉多夫早已是这儿大家都熟悉的人了。而且他爱用矫揉造作的语气说话,大概是由于他习惯经常和酒馆里形形色色素不相识的人谈话。这种习惯对有些酒鬼已经变成了一种需要,主要是他们当中那些在家里严受管束、经常受到压制的人。因此他们在同样嗜酒如命的这伙人中间,才总是力图为自己表白,仿佛是设法给自己辩解,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试图博得别人的尊敬。
“逗乐的家伙!”老板高声说。“可你干吗不去工作,干吗不去办公,既然你是个官员?”
“我为什么不去办公吗,先生,”马尔梅拉多夫接住话茬说,这话是单对着拉斯科利尼科夫说的,仿佛这是他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去办公吗?难道我自轻自贱、徒然降低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觉得心痛吗?一个月以前,当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动手打我妻子的时候,我喝得醉醺醺地躺在床上,难道我不感到痛苦吗?对不起,年轻人,您是不是有过……嗯哼……虽然明知毫无希望,可还是不得不开口向人借钱?”
“有过……毫无希望是什么意思?”
“就是完全没有希望,事先就知道这绝不会有什么结果。喏,譬如说吧,您早就知道,而且有充分根据,知道这个人,这个心地最善良、对社会最有益的公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钱借给您。因为,请问,他为什么要给呢?不是吗,他明明知道,这不会还给他。出于同情心吗?可是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这个经常留心各种新思想的人,不久前解释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就连科学也不允许有同情心,在有了政治经济学的英国就是这样①请问,他为什么要给钱呢?瞧,您事先就知道,他绝不会借给您,可您还是去了……”
“为什么要去呢?”拉斯科利尼科夫追问一句。
“如果没有别人可找,如果再也无处可去呢!不是吗,得让每个人至少有个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啊。因为常常有这样的时候,一定得至少有个可以去的地方!我的独生女儿头一次去拉生意的时候,我也去了……(因为我女儿靠黄色执照②生活……)”他附带加上了一句,同时有点儿神色不安地看了看青年人。“没什么,先生,没什么!”柜台后面的两个男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板也微微一笑,这时他立刻匆匆忙忙地说,看来神情是安详的。“没什么!这些人摇头我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因为这一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一切秘密都公开了;而且我不是以蔑视的态度,而是怀着恭顺的心情来对待这一切的。由它去吧!让他们笑吧!‘你们看这个人!’③对不起,年轻人:您能不能……可是,不,用一种更加有力、更富有表现力的方式,说得更清楚些:您能不能,您敢不敢现在看着我肯定地说,“我不是猪猡?”
……………………
①指英国哲学家、经济学家约·斯·米利(一八○六——一八七三)的《政治经济学原理),该书的俄译本是一八六五年出版的。米利认为,人的行为、愿望乃至苦难都是由他们的经济地位事先决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同意这种观点。
②指作妓女。帝俄时,妓女要在警察局领黄色执照。
③引自《新约全书·约翰福音》第十九章第五节:“耶稣出来,戴着荆棘冠冕,穿着紫袍,彼拉多对他们说,你们看这个人。”
年轻人什么也没有回答。
“嗯,”等到屋里随之而来的吃吃的笑声停下来以后,这位演说家又庄重地,这一回甚至是更加尊严地接着说:“嗯,就算我是猪猡吧,可她是一位太太!我的形象像畜生,而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我的妻子,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是位校级军官的女儿。就算,就算我是个下流坯吧,她却有一颗高尚的心,受过教育,满怀崇高的感情。然而,……噢,如果她怜悯我的话!先生,先生,要知道,得让每个人至少有个能怜悯他的地方啊!而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虽然是一位宽洪大量的太太,可是她不公正……虽然我自己也知道,她揪我头发的时候,只不过是出于她的怜悯心,因为,我反复说,她揪我的头发,我并不感到难为情,年轻人,”他又听见一阵吃吃的笑声,怀着加倍的自尊承认道,“不过,天哪,如果她哪怕是仅仅有一次……可是,不!不!这一切都是徒然的,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我所希望的已经不止一次成为现实,已经不止一次怜悯过我了,可是……
我就是这么个德性,我是个天生的畜生!”
“可不是!”老板打着呵欠说。
马尔梅拉多夫坚决地用拳头捶了捶桌子。
“我就是这么个德性!您知道吗,先生,我连她的长袜都拿去卖掉,喝光了?不是鞋子,因为这至少还多少合乎情理。可是长袜,把她的长袜卖掉,喝光了!她的一条山羊毛头巾也让我卖掉,喝光了,是人家从前送给她的,是她自己的,而不是我的;可我们住在半间寒冷的房屋里,这个冬天她着了凉,咳嗽起来,已经吐血了。我们有三个小孩子,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擦啊,洗啊,给孩子们洗澡,因为她从小就爱干净,可她的胸部不健康,很可能害了痨病,这我也感觉到了。难道我感觉不到吗?酒喝得越多,越感觉得出来。就是为此我才喝酒的,想在酒中寻找同情和爱情……我喝酒,是因为我想得到加倍的痛苦!”说着,他仿佛绝望地朝桌子垂下了头。
“年轻人,”他又挺直了腰,接着说,“我从您脸上看出,您好像有什么不幸的事情。您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所以立刻就跟您交谈起来。因为,我把自己的生活故事告诉您,并不是想在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面前作践自己,这一切,我不说他们也都知道,我说这些,是为了寻找一个富有同情心和受过教育的人。您听我说,我的妻子在省里一所贵族高等女子学校里受过教育,毕业的时候,省长和其他社会名流都在座,她跳了披巾舞①,为此得了一枚金质奖章和一张奖状。奖章嘛……奖章让我卖掉换酒喝光了……已经很久了……嗯,……奖状到现在还放在她的箱子里,不久前她还拿给女房东看过。虽然她跟房东经常不断地争吵,不过还是想在人前夸耀一番,把过去的幸福日子告诉人家,不管他是什么人都行。我并不指责她,我并不责备她,因为这是她记忆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安慰,其余的全都烟消云散了。是啊,是啊;是一位性情急躁,高傲而又倔强的太太。自己擦洗地板,啃黑面包,可是绝不让人不尊重自己。正是因此她不肯原谅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的无礼行为,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为这打了她以后,她躺倒在床上,这与其说是因为挨了打,倒不如说是因为伤了她的心。我娶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小。她嫁的第一个丈夫是个步兵军官,她爱他,跟他离家私奔了。她别提多爱自己的丈夫了,可是他玩上了牌,落得出庭受审,就这么死了。最后他还打她,虽然她不原谅他,这我确实知道,而且有可靠的证据,但是直到现在她还经常眼泪汪汪地想起他来,用他来教训我,而我却感到高兴,我所以高兴,是因为,至少在她想象中,她认为自己有一个时期是幸福的……他死了以后,她和三个年龄很小的孩子留在一个极其偏远的县城里,当时我正好也在那儿,她生活极端贫困,几乎陷于绝境,虽说我见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不同寻常的事情,可就连我也无法描绘她的处境。亲戚都不认她了。而且她高傲得很,高傲得太过分了……而那时候,先生,那时候我也成了鳏夫,有个前妻留下的十四岁的女儿,于是我向她求婚了,因为我不忍心看到她受这样的苦。一个受过教育、又有教养、出身名门的女人,竟同意下嫁给我,单凭这点您就可以想见,她的苦难已经达到了什么地步!可是她嫁给了我!她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可是嫁给了我!因为走投无路啊。您可明白,您可明白,先生,当一个人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吗?不!这一点您还不明白……整整一年,我虔诚、严格地履行自己的义务,从未碰过这玩意儿(他伸出一只手指碰了碰那个能装半什托夫②的酒壶),因为我有感情。不过就是这样,我也没能赢得她的欢心;而这时候我失业了,也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过错,而是因为人事变动,于是我喝起酒来!……一年半以前,经过长途跋涉和数不尽的灾难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宏伟壮丽、用无数纪念碑装饰起来的首都。在这儿我又找到了工作……找到了,又丢掉了。您明白吗?这次可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丢掉了差事,因为我的劣根性暴露了……目前我们住在半间房屋里,住在女房东阿玛莉娅·费多罗芙娜·利佩韦赫泽尔那儿,我们靠什么过活,拿什么付房租,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儿住着很多人,除了我们……简直是所多玛③,混乱极了……嗯……是的……就在这时候,我前妻生的女儿长大了,她,我女儿,在那长大成人的这段时间里受过继母多少虐待,这我就不说了。因为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虽然宽洪大量,却是一位性情急躁、很容易生气的太太,而且不让别人说话……是啊!唉,这些都没什么好回忆的!索尼娅没受过教育,这您可以想象得出来。四年前我曾尝试教她地理和世界通史;不过我自己懂得的也不多,而且没有适当的教科书,因为仅有的一些书籍……嗯!……唉,这些书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全部教育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只读到了波斯的居鲁士大帝④。后来,她已经成年以后,看过几本爱情小说,不久以前,通过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还看过一本刘易士的《生理学》⑤,——您知道这本书吗?——她怀着很大的兴趣看完了,甚至还给我们念过其中的几个片断:这就是她所受的全部教育。现在我问您,我的先生,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向您提出一个非正式的问题:照您看,一个贫穷、然而清白无瑕的姑娘,靠自己诚实的劳动能挣到很多钱吗?……先生,如果她清清白白,又没有特殊才能,即使双手一刻不停地干活,一天也挣不到十五个戈比!而且五等文官克洛普什托克,伊万·伊万诺维奇,——这个人您听说过吗?——借口她做的衬衣领子尺寸不对,而且缝歪了,不仅那半打荷兰衬衣的工钱到现在还没给,甚至仗势欺人,跺跺脚,用很难听的话破口大骂,把她赶了出来。可是这时候几个孩子都在挨饿……这时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痛苦地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泛出红晕,——害这种病的人总是这样:‘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她说,‘住在我们这儿,又吃,又喝,还要取暖,’可这儿有什么好喝、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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