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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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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自大青河之后就指望着痛痛快快打一场胜仗,从瑞津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这一刻,因而山呼响应。跟在玉旒云身后的赵酋等军官俱想:光是这士气,就已有七分胜算。刘子飞则是稍有不快地暗自嘀咕:玉旒云在去年年初的时候还只是跟在我们这些老将身后,头一次自己带兵不过是在落雁谷。现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在军中竟有如此威望,这次要真被她抢了头功又夺回兵权,朝中岂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非得抢先攻下江阳不可!刘子飞暗暗发誓,不再耽搁,立即下城率军向北而去。

    玉旒云和步军营都尉慕容齐一直看着大军远去。然后慕容齐问道:“玉将军,石将军究竟在靖杨做什么?既然被水淹没,他为什么不肯转战北线?还是刘将军根本不想我们去北线?”

    玉旒云当然清楚刘子飞的用意,不过她更加清楚石梦泉在靖杨的情况。只要一想到石梦泉在靖杨,想到他面对着滚滚洪水,想到他心里可能翻腾着的种种念头,她就心烦意乱。

    “我要去一个地方看看,”她边步下城楼边对慕容齐道,“你带些人跟来。”

    “是。”慕容齐得令,点了十名精干的士兵。玉旒云打马领头,带着一行人来到城西乔家废宅。她半句也不交代,径直朝院里走。来到厨房的水池边,看池中清水依旧,仿佛地道仍旧关闭,但自己当初命人封锁地道所用的石块却都堆在一旁。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恨恨地想。上前拨动机关,池水渐渐消失,池底下陷,成了一段台阶。之前郭罡演示时她看过,这台阶是通往地道的。但这时一看,下面哪里还是地道,已经被滚滚黄水所取代。

    慕容齐等人都还不知内情,奇道:“这里的人修的阴沟和大青河是相连的么?”又有人想问玉旒云带他们来此究竟是何意图。而玉旒云已经冷笑了一声,令道:“来,把石块给我丢进去,看看能不能堵住。”

    众人心中都很奇怪,但是对玉旒云的命令无人敢质疑,便都去搬石块填入地道中。转眼就已经把先前封堵洞口的大石都丢进了地道中。然而,石块仿佛被水流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把眼望了望玉旒云,后者道:“怎么?愣着干什么?看看附近凡是能搬起来的,木头也好,石头也罢,统统给我填进去,一定要把水堵住。”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应了,各自寻找填堵之物,有搬砖的,有拿瓦的,有拆下破旧门窗的,一时间,乔家厨房的废墟几乎都被推进了洞里。只是,填堵物零散,地道中水流却湍急,成效甚微。慕容齐因道:“将军,我们不是行家里手,做事不得法,恐怕把整个宅子拆了也堵不上。工兵营大都没跟着刘将军走,不如把许都尉叫来看看?”

    玉旒云愣了愣,似乎是惊讶自己怎么早没有想到找工兵营,便立刻令道:“叫许昌来!”

    士兵得令就去,不多时,工兵营都尉许昌就带着几个水利好手赶到了乔家废宅。查看了地道口附近的形势,汇报道:“通水口隐在远处,也不知是什么机关,不把地面掘开,无法看到。但是贸然掘开附近土石也许会使洪水愈加凶猛。不知这水流到哪里去?如果在下游疏导,也许会更好些。”

    “下游?”玉旒云摇头,“下游就在靖杨城中。那里地势低于大青河水面,无法疏导,只能从上游堵。”

    慕容齐闻言一愣:“难道……难道靖杨的洪水就是因为这里?”

    玉旒云不答。

    旁边一个士兵又问道:“那么说是将军巧计引水淹了靖杨城,使敌人不战而退?”

    玉旒云也不回答。

    士兵们都知道她平时话不多,只道不答应就表示默认了,登时兴奋了起来,纷纷道:哎呀,原来是将军的好计策!当真不费一兵一卒就打下了靖杨城。又有人头脑转得快些,道:如果能将靖杨的水排掉,咱们从南线进兵江阳岂不易如反掌?一定会比刘将军先攻下郑国!士兵们无不精神振奋:难怪玉旒云待刘子飞一走就立刻来这里要堵塞河水呢!便都看向了许昌:“许都尉,要怎样才能解了靖杨的洪水?”

    许昌自己虽是工兵营都尉,但并不精通工程,自然要熟识水利的师傅回答。这师傅皱着眉头:“下游既然是‘悬河’,那就只能采取在上游硬堵了。只是一时之间能堵多结实可说不准。”

    玉旒云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我解了靖杨的洪水就是。”

    身为军人,许昌对军令唯有绝对服从,而他手下的一个师傅却道:“这种事如何能打保票?水势由天而定,人力岂能大过天去?将军下令毁坏河堤冲毁靖杨何其容易,现在想要洪水立刻停止,除非你有本事下令叫大青河逆流,否则我可不敢立这个军令状。”

    郭罡私自引水,玉旒云已经准备好要担负失察之过,可骤然被人指责“下令”毁堤,这是莫大的冤枉,她心中立刻觉得既愤怒又委屈,本来阴冷的面色霎时变得比冰峰还凛冽,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跟我说话?”

    这师傅毫不畏惧,一旁的许昌连忙答道:“启禀将军,他叫孙继宗,是在青窑才应征入伍的,在军中的时间不长,所以不识得规矩。”

    青窑,玉旒云想,那是大青河回师石坪的途中。

    孙继宗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应征入伍’,我是被强拉入伍的。本来好好的在青窑跟着顾侍郎治蝗,却被你抓来排水修路。顾侍郎说你这个人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我真是深深领教!”

    原来是顾长风的人!玉旒云反而不那么生气了:顾长风跟自己的误会由来已久,将来总有解开的一天。这个孙继宗既然是追随顾长风的,脾气古怪些也不足为奇。重要的是,能够追随顾长风做事,应该还有些本领,有了他,修复机关总算有了希望。

    玉旒云因而也冷冷一笑,道:“我是不是逆天而行现在来计较还有什么用?我告诉你,洪水一下,淹没靖杨之后还会相继淹没乾窑、归平,黎茳等六个县。如果你是个在乎百姓死活的人,你就应该好好想一想,究竟现在是该赶紧把洪水止住,还是要继续跟我作对。”

    此话一出,孙继宗果然愣了愣。

    玉旒云知道事情有望,演戏要演足,于是一挥手:“我们走——许都尉这里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东西,多少人手,你直接传我的命令就可。”

    许昌连忙顿首答应。而他话音落下时,玉旒云已经带着慕容齐等出门到赵家宅中查看去了。

    赵家宅中的地道也遭到了相似的毁坏。玉旒云尝试着叫士兵用土石木料填堵,但成效不大。而她并不放弃,决心就是要把整所宅院填入地道也要把洪水挡住,便率领慕容齐等将士一刻也不停地将砖头、木柱等堵进地道中。士兵们干了两三个时辰,都累得满头大汗,玉旒云即叫慕容齐立刻再调一队人来换班——如此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士兵换了几拨,她自己却一直留在一旁监督,连水也不曾喝得一口。

    天快黑的时候,许昌兴奋地来报,乔家地道出口已经被堵死,大青河水不再灌入,地道内水面平静,基本没有流动的迹象,应该不会再流入靖杨城了。

    玉旒云大喜,立刻亲自去查看,果不其然,慕容齐在赵家宅中填了几个时辰也未达到如此效果,惊喜地追问孙继宗:“究竟是如何做的?”

    孙继宗连正眼也不看他,道:“你们只会打仗杀人,何必管我这些救人的事?”

    “喂,你——”慕容齐很是恼火。

    不过玉旒云拦住了他:“正好,这旁边还是一处缺口,你也照样堵上吧。”

    孙继宗气愤地看着她:“人说祸不单行,原来是有人造孽也要造成双成对!”

    玉旒云不再被他所激怒,只是冷冷地命令许昌把孙继宗和其他工兵营的工匠都带到赵家宅去。

    “如果能把另外一个缺口也堵得和这边一样,”她问孙继宗,“靖杨的洪水是否会就此退去?”

    孙继宗冷然道:“内涝无法向大青河排,自然需要很久才能慢慢消退。”

    玉旒云道:“多久?”

    孙继宗道:“怎么?将军是关心多久大军才能通过靖杨么?恕草民无可奉告——不过有一点草民可以告诉将军,这里的封堵只是暂时,毕竟泥土木料不比石砖灰浆,只要河水浸坏了堤防,洪水还是会灌进通道中,到时候大军被淹没,草民可没有办法。”

    这就是说要立刻到靖杨去,玉旒云想,否则洪水再次袭来,一旦靖杨河堤决口,梦泉就有危险!

    她看了看孙继宗,冷冷一笑,道:“我大军无论如何一定要东进。我也许不顾百姓的死活,但是很关心我部下的死活。你如果也当他们是自己的同胞,就该明白自己要做点什么。”

    孙继宗恨恨地盯着她,明知她用激将法逼自己在此继续修护堤防,却也不能出言拒绝。

    玉旒云又接着道:“并且,我也可以告诉你一点——这些士兵有不少原籍是南方七郡,战争结束后我打算让他们解甲归田回乡务农。他们的父母能不能见到儿子,就看你在富安的表现如何了。”

    “你放心,”孙继宗咬着牙,“我做事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如果这些士兵有个万一,一定不是因为我。你还是担心自己怎么向这些士兵的家乡父老交代吧!”

    “很好。”玉旒云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说,如果我在下游遇到洪水就唯你是问!”说着,又转头吩咐慕容齐和许昌:“传我军令,步军营立刻准备,明日一早前往靖杨。工兵营留下半数人在此协助治水,其他人跟我部队东进——不,许都尉,你现在就传令下去调动粮草,预备辎重,点齐人马。我就在总兵府里等着,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就什么时候出发。”

    虽说兵贵神速,但许昌还是愣了一愣。只是玉旒云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已径自跨马而去。

    率领工兵营离开富安是在这天晚上。玉旒云乘马夜行,才突然想起这天是大年初二。往年年三十和年初一都是在宫里度过,繁文缛节十分累人,只有到了大年初二,才得一家人自己聚聚。她和石梦泉常在年初二的晚上一起去放烟花,整个西京的夜空都被烟火点亮,仿佛星河被无限放大,心里就会有一种孩子般的快乐,把什么都抛到脑后。

    而这一夜,她觉得无比的担心,更有一种古怪的情绪,委屈、愤怒、不平、憎恨,全都混杂在一处。她想,有些话除了对石梦泉,再无法跟第二个人说了……其实也不见得要说出来,只要见到他,心情就会平复……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工兵营人少,装备也轻,行军一夜,破晓时就到了靖杨。正见到太阳从空城后怯怯地升起来,薄薄的红光显得十分惨淡。

    众人往城中行了一段,道路并不泥泞却滑溜不已——乃是因为前两日又下了雪,建锐、神弩二营的兵士将雪踩化了,夜间寒冷非常,雪和泥水都冻成了冰,现在玉旒云率众前来简直寸步难移。许昌当即命令工兵营士兵将路旁的树木砍倒,将树枝铺在冰上做防滑之用,树枝不够时,又将民宅的篱笆拆毁替代,到篱笆也不足以解决问题时,他便命人去将屋顶的茅草扯下来用。

    部队行进缓慢,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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