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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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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翠笋青嫩,诱人食欲,一看就是令容折腾出来的。韩蛰自觉伸筷,尝了尝,入口爽脆,还不错。见杨氏脸上带着不悦,微觉诧异,“母亲这是?”

    “解忧回来也有一阵了,等法事完了太夫人出殡,老太爷可提过如何安置她?”杨氏自打太夫人过世时跟韩镜闭门议事后,就没再跟韩镜单独说过话了。

    韩蛰动作微顿,皱眉道:“她还不安分?”

    “在道观住了大半年,仍没长进。你父亲病着,回头探探老太爷的口风。”

    韩蛰知道她跟韩镜见微妙的龃龉,沉声应了,用完小菜,先跟令容离开。

    从花厅出来,韩蛰没回银光院,却带着令容往后园的方向走。

    后园的西北角有处阁楼,太夫人入殓之后停在那边,做佛道法事。令容原以为他是要去阁楼,谁知韩蛰脚步一转,却往东边走——正是盛夏时候,园中草木阴翳,人影稀疏,两人并肩而行,韩蛰脸色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令容没打搅,默然跟从。

    走至僻静处,韩蛰才道:“方才,母亲为何生气?”

    “为唐家表妹的事。”令容小声。

    “我是说——”韩蛰驻足,深邃微沉的双目打量着她,“去花厅之前,表妹跟你说的话。”他的眼神洞然透彻,冷峻的脸庞稍肃,背光站着,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暗影里。

    令容微诧,“夫君瞧见了?”

    韩蛰颔首,“母亲不会无故跟她计较。”

    还真是眼观六路。

    令容既然跟杨氏提及,也无需瞒着他,将当时唐解忧的言语神情如实说了,补充道:“夫君别怪我多嘴。唐家表妹瞧着不太对劲,言语锋锐,又提到母亲,我怕她又跟从前似的犯错,给夫君添麻烦,才会说给母亲听——没有旁的意思。”

    风吹过,日影晃动,韩蛰面色渐渐冷沉,眼底已添了怒意。

    令容有点忐忑,“夫君生气了?”

    “不是。”韩蛰眉目微动,“她说”话音未落,猛然打住,侧耳听了片刻,脸色愈来愈冷,目光扫过近处的假山碧树,握住令容的手,做个噤声的姿势,向侧前方一间常年空置的屋子走去。

    这屋子年久失修,红漆剥落了许多,藏在浓密的斑驳树影里,平常只堆放杂物。

    令容不知缘故,只竭力放轻脚步,紧跟在韩蛰身后。

    走得近了,听到里头有断续言语传来,像是韩征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愤怒恨意,令容虽听不太真切,韩蛰却耳力奇佳,听到里头动静,眉峰皱得愈紧。

    屋内,韩征满脸怒气,双手握拳藏在袖中,手背青筋微凸。

    “这些事是我疏忽,当日玄真观里刻意让我看到那牌位时,就该看透你的歹毒居心,将你杀了!”

    他盯着相处数年的表妹,目光落在那张憔悴却带冷笑的脸,却仿佛能看到重伤的韩墨、遽然离世的太夫人。

    丧礼间亲朋往来,吊唁太夫人、探望韩墨,他心里被烈火煎熬似的,不敢与人言语,却不时反思后悔——若当然玄真观中,他没踏出那一步,许多事将会截然不同。可他轻信了,而后动摇、失控,让韩墨身陷险境,噩梦接踵而至,排山倒海。

    种种情绪积压,即便杨氏和韩蛰没计较,却仍令他寝食难安。人前他不愿起争端连累相府名声,今日无人处碰见唐解忧,竭力压制的满腔怒意便涌上来,将唐解忧拖拽入屋。

    唐解忧手臂被他拽得发疼,有点惧怕韩征的目光,退了两步,“但表哥毕竟听了我的话,不是吗?若不是我提醒,表哥至今还蒙在鼓里。倒是忘了问表哥,舅舅是如何说的?姨娘的死,想必是夫人的手笔。”

    “跟夫人无关!”

    “他当然会这说。”唐解忧不信,揉着手臂嗤笑一声,“夫人多厉害!害死姨娘,有法子让舅舅护着,害死了外祖母,也能瞒着旁人,事不关己似的,还能挑唆着傅令容对太夫人不敬。甚至连你——明明被她害死了亲生母亲,居然还要维护她!不就是看她杨家手握兵权,不敢撕破脸么!想想玄真观里那牌位,你对得起”

    “住嘴!”韩征厉声,猛然欺身上前,随身匕首翻出,指着她面门,手臂微微颤抖。

    唐解忧神色微变,背靠门板,戒备而不忿,“怎么,想杀了我吗?”

    “姑姑临终托付,我不会杀你。听信谗言连累父亲,是我的错,愿一力承担。但你在庆远堂收买仆妇,意图给夫人扣个害死祖母的帽子,我却知情。唐解忧,你若还执迷不悟,在我韩家兴风作浪——”韩征跨步近前,将匕首抵在她喉咙,冷声道:“我叫你生不如死!”

    唐解忧盯着寒光森森的匕首,性命无碍,反倒大胆起来。

    “害死外祖母是事实!不止仆妇说过,今日碰见傅令容,她也曾印证!表哥,夫人害死你娘亲,害死我外祖母,我们本该同心——”

    门外骤然一声重响,唐解忧的声音戛然而止,骇然看过去。

    结实的酸枝木门板被踢得飞出老远,夏日温热的风吹进来,就见韩蛰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眼神,那张冷厉的脸却仿佛凝结寒冰,只是抬头之间,便叫唐解忧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韩蛰盛怒之下,面无表情,走得反而不慌不忙。

    墨色衣衫渐渐近前,锋锐目光落在唐解忧身上,像是两把利刃。

    手臂抬起,轻易扼住她的喉咙,修长的手指微收,便叫唐解忧呼吸一滞。

    “方才,什么意思?”韩蛰沉声,卡着唐解忧脖颈,将她微微提起。

    浓阴遮蔽的屋中暗沉微凉,韩蛰挺拔的身影矗立,骨节轻响间,不止唐解忧面色骤变,就连跟随而入的令容都心跳骤疾。

狠厉() 
唐解忧怎么都没料到韩蛰竟会突然出现。

    脖颈间被他卡紧;令呼吸都困难;她脸上涨得通红;试着挣扎掰他的手;却像是碰到铁铸的锁;纹丝不动。对这位素有凶名的大表哥;她心中毕竟害怕敬畏;见韩蛰脸色铁青,心知不妙,巨大的恐惧袭来;忙恳求道:“表表哥”

    “方才,什么意思?”韩蛰声音更冷。

    唐解忧挣扎着,眼底恐惧蔓延;眼泪霎时滚落下来;“是我”

    她的声音都哑了,恐惧迅速爬满脸庞。

    韩蛰手指稍松;将她扔回地上;神情含怒铁青;眼里淡漠冰冷。

    唐解忧蹲在窗下;剧烈喘息着;抬头瞧见韩蛰的神色,心里更是恐惧害怕;泪落得更快,战战兢兢地起身;低声说话时喉咙刀子刮着似的疼;“我没想做什么”她心里慌乱极了,知道韩蛰不好糊弄,眼珠乱转,扫见站在门口的令容,有了点头绪,“我刚碰见表嫂,说了些话。”

    “说那牌位。”韩蛰不耐烦。

    唐解忧脸色微变,嗫喏着不敢开口,韩蛰冷然看向韩征,“你说。”

    屋外暑气炎热,屋里因浓阴遮蔽而稍觉森然,有韩蛰含怒矗立,更让人觉得如坠冰窖。韩征脸色微微泛白,握在手里的匕首垂落,没敢对视韩蛰的眼睛,颇为艰难地道:“姨娘死在父亲手里,或许大哥已猜到了。”

    韩蛰没出声,算是默认。

    “父亲说让女人为他的过错丧命,终究愧疚,回到京城后,在玄真观供了福位。”

    韩蛰“嗯”了声,脸色冷凝如旧,毫无波动——二十余年父子相处,韩墨的性情他早就知道,幼时读书修学,虽满腹经纶,却优柔寡断。想做个端方君子,却又出了赵氏那件事。当初韩墨没有当即处死赵氏的狠心,等韩征出生,添了孩子,情势自然有微妙转变。哪怕是为了自幼失去娘亲的韩征,韩墨也会在心中煎熬,供个福位,并不奇怪。

    只是——

    “跟她何干?”韩蛰扫了唐解忧一眼。

    唐解忧险中逃生,方才被韩蛰气势所慑,双腿都软了,没敢接话。

    韩征便道:“南下之前,我曾奉命去玄真观,请观主入宫做法事。表妹带我去一处侧殿,里头有姨娘的福位。我心中猜疑不定,才会在光州时忍不住,跟父亲提及。后来的事,大哥都知道了。”

    韩蛰“嗯”了声,再度看向唐解忧,眼中尽是厉色。

    他跟韩征截然不同。

    韩征虽在羽林卫中,却没经历过多少坎坷,加之心中自责,表兄妹从前又处得不错,即便手持利刃,也未必能下狠手。韩蛰却是刀尖嗜血走过来的,手段狠辣果决,心肠冷硬如铁,稍有不慎,激起他怒意,哪怕未必丧命,重伤轻残却很可能。

    唐解忧迅速权衡,挂着满脸泪珠,自觉站起身。

    “当时是我鬼迷心窍,带着二表哥去看福位。”

    “为何?”

    唐解忧吓得脑子都乱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韩蛰脸色陡沉,右手如电探出,隔着衣衫在她手臂重重一按。他近来攒了满腔怒气,方才跟令容在屋外站着,听两人简短言语,推测出经过,更是气怒异常,这一手不留半点情面,手指带着极重的力道,按在手臂要穴。

    唐解忧痛呼,经脉阻滞,更是难受,想要求情,对上韩蛰冷厉的眼神,没敢开口。

    锦衣司以狠厉手段叫人闻风丧胆,唐解忧娇养惯了,哪里受得住这力道,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忙道:“夫人逐我出府,解忧心中不忿,才会鬼迷心窍。”

    韩蛰仍未松手。

    唐解忧手臂带着身子微微颤抖,疼得声音都变了,老实招认,“我当时是想让二表哥心中起疑,跟舅舅问清经过,看清夫人真面目。”见韩蛰仍未松手,实在熬不住,屈膝半跪,“就这些了,真的。”

    韩蛰居高临下,“你恨母亲?”

    唐解忧沉默片刻,见韩蛰手指微动,忙又开口,“是。”

    “为何?”韩蛰仍是冷声。

    唐解忧愣了下,抬头看着韩蛰,只能看到他冷硬的轮廓,那神情竟跟石头似的没半点变化。心中恐惧慌乱交杂,猛然又涌出一股酸楚来,幽幽道:“表哥不知道我为何恨她?”

    韩蛰垂眸,目光如刀,刺在人心上。

    唐解忧缓缓起身,背靠窗扇,扫了眼令容,又瞧了瞧韩征,有些自暴自弃的颓丧,“表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屑知道?外祖母在世时想如何安排我,表哥不知道?夫人对此是怎样的态度,表哥不知道?我住在府里八年,仰慕了表哥八年”

    韩蛰强压怒气听她解释,无非是要问明情由,好有交代。

    这些却不是他想听的。

    遂夺过韩征手中匕首,手腕微甩,匕首铮然钉入窗扇,手柄剧震。

    “别废话!”他怒斥,神情骇人。

    唐解忧吓得脸色煞白,耳边残留匕首的冰凉触感,满腔酸楚憋住,只咬牙盯着韩蛰,道:“她处处跟外祖母作对,坏我的事。裴家那次,我不过是说错些话,伤人的是长公主,与我何干?她却穷追不舍,逼着外祖父罚我出府,年节里也不许我多留。我不该恨她?如今外祖母过世,她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

    唐解忧偏过头,意似孤愤,“我打探到的,外祖母过世前,曾跟夫人单独说话。外祖母身子健朗,有太医精心照料,怎会突然身故,必定是”

    “谁说的。”韩蛰面沉如墨,见唐解忧迟疑,拂袖卷了匕首,抵在她喉咙。

    颈间肌肤划破,血珠冒出来,染出细长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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