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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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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望那张选课表上已有三门课程选项,是徐少谦遒劲的瘦金体书写的数学、英文和国文三个词。

    叶文屿凑过来一看,“咦,你也有预选课项。”

    楚望也凑过去看他的选课表,只见上面写着大大的七个字——“中国古代文学史”,后面又跟了丹砂书写的两个猩红的大字——重修。她抬头来看了叶文屿一眼,神情里掺杂着怀疑与敬佩。

    叶文屿倒是浑然不觉,好言相劝道:“香港许多学生中文都十分堪忧。中国学生都上得十分轻松,学分还很高,所以许多人都选了这门课。”

    “你又不是从小背四书五经、写四六文章长大的,你选它做什么?”

    “觉得这课十分有趣。”

    “和我姐姐一样有趣么。”

    叶文屿嘿嘿笑了,“你也选古代文学史吧,好歹拉我一把。”

    “……”

    课程表上依旧是清一『色』的普通力学、结构力学、复杂电路之流。在课表最末端,她看到一门将要延续一年半的课程,学分是古代文学史的两倍,名为《相对论》。

    她想也没想,提笔就在表上填了这门课的名字。叶文屿来不及阻止,眼见她填完,神情诡谲的问:“你确定要选?”

    楚望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这门课一年半考一次,考不过只能再学一年半,及格率不到五分之一?”

    她摇摇头。不过也表示可以理解:两种理论提出至今,也不过才二十年与十余年时间。在这个物理学家稀缺的时代里,这算是崭新学科中最崭新的理论。

    “你知道这课谁来讲么?”

    “谁?”

    “我小叔。”

    她将所有考试时间不冲突的课程都选了一遍。打开这一学年的课本翻看了一遍:数学是解二元多次方程和算相交几何图形的角度数;电路是将复杂混联电路简化为清晰易懂的串并联……在历经百年归纳总结的后世,这些课程在高中课本里两周之内便能讲得再清晰明了不过,在这个年代却要学上一年。楚望不由得感慨:不管那一种学科,竟都是世人靠聪明才智外加经验总结而进化起来的。

    她唯一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听一听的,只有徐少谦的课。对于相对论,他另辟蹊径,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独到见解。这本她早已念老的学科,从徐少谦口中讲出来,却如同在听一个历久弥新的故事。

    开学第一堂课,他讲的第一句话,就让楚望整个人一个激灵。他说:“人类有没有可能快过似箭光阴,从远古来到现在,或是从遥远的未来,来到这个时间点,你与我身前?”

    她从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学质能方程的最初,便在想:若是快过时间,那从一个时间维度,去到另一个时间维度的我,是否还是我?

    是不完全的我,或已是别的什么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怀疑:徐少谦这开场白,似乎就是在向她发问似的。

    她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徐少谦问了句:“从逻辑上来讲,穿越时空,是否可能成立,有没有人来讲一讲?”

    楚望回过神来时,便见徐少谦远远的,微微笑着看向自己:“linzy,有没有兴趣来回答一下?”

    她略略想了想,站起来说道:“假设可以穿越,那么我回到过去,去杀掉自己母亲出生之前的外祖母,这将产生一个悖论:先有我的外祖母,然后有我。我的存在,证明了我祖母的不死。因而,我无法杀死我的祖母,也因此否定了穿越的存在。”

    徐少谦笑着反问道:“那么在你回到过去那个时间维度,在你到来的那一刻,已经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引起连锁变化,故而使得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你的外祖母。”

    楚望微微眯起眼睛:“过去与未来的时间是相对的。过去能造成未来的变化,也仅是‘某一件事件’而已。”

    徐少谦摇头道:“不对。在你落地的那一刻,便已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未来。”

    她微微扬起头:“改变什么?这一秒减少更多氧气,呼出二氧化碳?这种改变只是微不足道的。这世界所有重大事件并不会因我个人而有所改变:比如因工业发展来带来的环境灾害,比如物种灭亡,比如战争。既然我带来的改变不重要,为何又会有连锁变化,来阻止我杀死自己的外祖母?如果重要,这个世界会如何修复我的存在,带来的微小改变?”

    这时下课铃响了,徐少谦便也没有再说下去。两人都知道两人仓促对话间,其实有颇多漏洞。再往下说,还会有许多“这个世界还是从前的世界,或者已经是别的世界”之类的问题。许多同学都起身抱怨,说第一堂课就听不懂,给这么大的下马威,以后可怎么学?

    徐少谦被一群带着诸多疑『惑』的学生拦截在门口,楚望也夹着书本准备出教室。一位大约没有怎么跟上两人思路的学生,在楚望经过时,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可以称之为重大事件的战争已经发生过了。”

    楚望只是冲那位同学一笑,便匆匆出门。

    她所拥有的物理知识并没有告诉她,该如何尽绵薄之力,才能做到改变特定的某一段历史。

第37章 〇三七 离岛之一() 
父亲大人的家书抵达乔公馆。信上说因五月底大学合并典礼,他与斯应十九日会返回上海; 斯言桑从英国回来的轮渡会于二十日抵达; 也请乔太太携允焉与楚望乘坐十八日轮船回上海一趟。

    薛老爷对此早有耳闻,也一早来电报请乔太太也一同带上真真。

    乔太太在早餐桌上宣布完此事; 只收获了三个丫头看似面无表情的欢呼声。

    乔太太将三个人打量一番; 说道:“将回上海去见各自父亲; 看看新家模样,怎么都没人高兴?”

    真真哼笑一声:“就是因为太开心了; 便都绷着不使自己笑出来。”

    允焉看着楚望; 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可不是嘛; 二十日,也很快了。”

    楚望也致以微笑:“如今的轮船; 三日便可以抵达上海。对姐姐来说,该高兴的是二十一日。”

    乔太太也道:“如今邮轮是比从前快了不少。允焉; 真真都已将校服换上; 你还在做什么,是忘了今日要上课吗?”

    允焉上了楼; 真真看着允焉冷笑一声,“林二小姐自打穿上过旗袍,便开始嫌弃那身校服过了时了。”随后又过来将楚望上下打量一番:“上了大学的女孩都跟你似的老土?离那位斯公子回来也没几日了,你快好好学学你姐姐爱美的功夫,没的别被人比下去了。”

    楚望也笑笑,不答。

    原来十三日抵达香港,他是偷偷来的。然后坐十七日乘船返沪; 却告诉众人他二十日才回家。

    楚望也渐渐忙了起来。五月中,香港已比英国『潮』热许多,也不知他衣服带的对不对,不要热着了才是。

    想起徐教授常穿的中式绸袍,应是比一众绅士们的衬衫马甲凉爽上不少,斯言桑穿总是比叶文屿像样得多。但对于自小被新思想洗礼的斯言桑来说,也不知会不会觉得这是旧时代的糟粕而心生抗拒。

    她去询问索米尔先生与阮太太,男士穿柞蚕丝的绸衬衫这个季节穿着是否合适。得到肯定的回答,她便开始给斯言桑着手做衬衫。因对他的尺寸不大拿的定主意,手头也仅有去年寄来的、并不大清楚的黑白照片,故而她只能靠“目测”,做了一式三款尺寸大小不一的白衬衫。

    连做了几日衬衫,索米尔先生颇有些疑『惑』的去问阮太太:“这是给谁做的?”

    阮太太笑着回答:“还能是哪位?写信那一位。”

    索米尔先生颇为八卦的又来问:“写信那位绅士将会来香港吗?什么时候来?我与阮太太能有幸见到吗?”

    楚望笑着说:“这月十三就到,但是会不会来九龙,我也不大确定。若是他要上半岛上来,我一定带他来油麻地。”

    除开为了应付天气用的衬衫,楚望为要给他一个别的什么礼物而发起了愁。如今香港的好东西都是洋货,总不能买些西洋的钢笔怀表之类的送给从国外回来的斯言桑。她去洋行里看过几次,也只加深了自己对于“不能在这里买东西”的想法。

    洋行附近有一家木工作坊。偶然一天经过时,她看见一位木匠在给一只木匣制作机括。她驻足看了一阵,突然从心底生起一个想法。

    他抽烟么?

    楚望只隐约记得,似乎在某本近代史书上见到过他吸烟的照片,但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不知道现在抽不抽烟,但是既然未来有一天总是要抽的,那么备上一只漂亮精致的火机也还是挺有必要的。

    当天回家她便回忆着自己前世那只打火机,拿钢笔画了十多张图纸。第二天拿着图纸去洋行里询问时,印度老板说做是能做,但是要等上三个月。

    三个月,他早就回英国了,楚望等不了。拿着图纸沮丧无比的回了油麻地,索米尔先生看见后,却对她的图纸表示出十二分的兴趣来。

    拿着图纸研究了一上午,索米尔先生告诉楚望:他认识一位制作皮具的都彭先生,如今人就在香港,他可以帮她去电问问这位都彭先生。

    听完后,楚望仰着脑袋想了许久。都彭先生,是那位名字里带着天梭的都彭么?

    下午都彭先生就给了答复:因为包括了两百个机括,会用上较长的纂刻时间。但若是用较软的黄金与钯金制作,十余天之内倒是可以完成。

    楚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连黄金与钯金的购买、加工价格都没过问。见她这么爽快的反应,索米尔先生只是笑着摇摇头,认定了她被这位英国绅士吃的透透的。

    因此,索米尔先生非常委婉的,对她的日常穿着提出了一点点质疑。

    某天他说:“那位英国绅士来了香港后,你要带他去海滩上么?”

    楚望想了想,点点头:“浅水湾人太多,也许去附近某个离岛上。”

    索米尔先生说:“岛上十分热,你准备穿什么?”

    不等她回答索米尔先生则眯起眼睛,建议道:“那日你改作的背心连体裤倒是不错。里面搭衬衫,或是衬衫搭配褶裙,与那款男士绸衬衫很搭。”

    楚望笑着谢过了索米尔先生。

    既然他是背着父亲家人偷偷来的,那么楚望怎么都不能让熟人瞧见他们两,因而去比浅水湾人少些的离岛上倒是不错的选择。五月十三日是周五,若是十三日至十七日四日去离岛上,会错过两堂徐教授的课。

    去同徐少谦请假时,她顺便询问了徐少谦该去哪一个岛上玩比较有趣。

    徐少谦略想了想,说,“倒也没有特地研究过。若只是怕见到熟人,蒲台岛应当不错。”

    岛屿是暂且决定了下来,楚望却不知该如何同乔太太请假。思来想去许久,某天徐太太却说:“听说你想要同未婚夫去蒲台岛上玩几日?若是没有想好如何同你姑妈讲,便同她说是我请你去的。若是她不信,改日我便给乔公馆中致个电去替你请假,你只顾玩去。”

    楚望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再三感激徐太太替她如此周到的考虑。徐太太却说:“你倒也不用特地谢我。从前嫁给你老师之前,总想成婚之前能见上一见,以使自己知道嫁的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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