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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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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陆添略带点鄙夷地勾了下唇角,“只是叫你去把罪犯抓回来,又不是剿灭山贼,这就怕了?”

    “侯爷,这金雕山群鹰寨匪众并非如您所想那般”傅云书正欲为自己手下辩解,赵辞疾忽然开口道:“是,下官自知不敌,所以怕了。”

    “你”陆添想必是从未见过这样直白坦言自己无能为力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辞疾继续坦然地道:“不止是下官一人,放眼整个江北府,若有人不惧群鹰寨土匪之威,哪里还能容忍海东青肆意坐大?当然了,晋阳侯不一样,”他忽地话锋一转,“晋阳侯爷并非江北府中人,说不定就有这常人难及的勇气、披荆斩棘的本领,能够只身一人杀上金雕山,活捉海东青,将群鹰寨一干匪徒剿灭干净。到时候龙颜大悦,全部嘉奖当然归侯爷一人到时候封官加爵事小,更得圣心才是正道。您说是,侯爷?”

    赵辞疾此人一向少言寡语,甚少见他珠帘炮弹似的说这一堆话,还连讽带刺,一声声貌似恭敬的“侯爷”都带着丝嘲讽的意味,惊得傅云书都一时怔愣,不知该如何替他遮掩。

第98章 采生门(二十一)() 
晋阳侯陆添与当今圣上有些不同于君臣的关系;可以简略归纳于两字——暧昧。这几缕若有若无的暧昧缭绕于朝堂之上;众臣隐约可闻可见却不可触及,也只有与知交对坐饮酒时才敢大着舌头叨逼几句;从来没人敢摆在正面上说——还是当着其中一位当事人的面。

    眼瞅着陆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红转紫;连一向和赵辞疾不大对付的许孟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暗中撞了下他的胳膊,低声斥道:“你喝多了吗?少说几句你。”

    “好;”陆添终于回过神来;冷笑几声,甚至拍了几下手;“很好。”他的目光移向傅云书;道:“傅大人;你们九合县,可真是人才辈出哇。尤其是这位县尉大人,可真叫我”他眯了眯眼睛,似是在思索措辞;片刻之后才磨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越看越喜欢。”

    这已是十分明显的憎恶。

    按照一般情况;为了自己日后的仕途,傅云书须得马不停蹄地将赵辞疾卖了;顺带安抚一番晋阳侯的情绪。可自上任以来,赵辞疾话虽不多;活却干得甚得傅云书之心;今日虽不知他抽哪门子疯,但若要他毫不留情地将人一脚踹开;傅云书还真心存不忍,犹豫再三,还是叹息道:“赵县尉这些时日为采生门劳累奔波,许是一时头脑不清,若他言语中有得罪侯爷之处,下官在这里替他向侯爷赔罪了。”

    “哟?”陆添一挑眉,“看不出来傅大人还挺护短?”

    傅云书立即起身行礼,“下官不敢。”

    陆添沉着脸冷眼睨了他许久,忽然粲然一笑,先前满面阴鸷荡然无存,依旧是明朗和煦如春风拂面,他看着傅云书笑道:“这么紧张作甚么,赶紧起来。”

    傅云书一时吃不准钦差大人是真宽宏大量打算揭过,还是存了心思决心秋后算账,正踌躇言辞间,陆添已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平静地道:“既然县尉大人放言整个江北府都无人敢动金雕山,那么躲在山上的那几个罪犯,又该如何处置?”

    满堂鸦雀无声。

    陆添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傅云书硬着头皮开口,“侯爷”话还未起头便被陆添一抬手止住,陆添道:“傅大人,本侯要的是一个周密严谨、万无一失的计划,而不是你一时心血来潮夸下的海口。”他站起身,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又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傅云书道:“我给你一日的时间,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我要听到能令我满意的计划。”

    傅云书起身,行礼道:“是,下官恭送晋阳侯。”

    陆添走后许久,整座县衙都陷在一片尴尬的沉寂中。傅云书将自己的手下一一扫视过去,问:“可有谁想得出捉贼之策?”

    钦差大人不在,铐在众人心头的枷锁也稍有缓解,与县太爷相对熟识的王小柱忍不住嘟哝道:“晋阳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金雕山那种鬼地方,哪里是人能上得去的?!”

    许孟立即呵斥:“放肆!钦差大人岂是你能诽议的?人上不去,那那些拍花子是怎么上去的?难不成他们能给别人披羊皮,还能给自己插上对翅膀不成?!”

    “对,那些拍花子是怎么上去的?”傅云书的目光骤然转为阴冷,嗖嗖地刺向瘫软在地的何长发,“何长发,从实招来,你的同伙是如何上去的金雕山?”

    “不知道哇!小老儿只听他们说过若事发就趁机躲上金雕山,未曾听他们说过如何上山,我真的不知道!小老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被他们哄了去替他们办事,可我除了带那小姑娘讨钱以外什么都没干过!求大人饶命!”何长发一通吱哇儿乱叫,眼泪鼻涕混合着涎水黏糊糊地搭在脸上,看得傅云书一阵反胃,忙不迭地移开视线。

    许孟幽幽地道:“大人,这老不死的东西心肠歹毒不说,说话一句真三句假,我看若想让他开口吐真言,非得弄些手段叫他尝一尝才好。”

    “许大人说得有理,既然如此,这老东西就交给你料理了。”傅云书垂下眼帘淡淡地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对了,小心着点别弄死。”

    许孟一愣,随即应“是”,转身招呼了两个衙役,也不顾何长发痛哭流涕大呼小叫,拖了人就往外走。

    待许孟走远,傅云书的目光又挪回自家手下们身上,道:“不要寄希望于何长发,办法还是得自己想。除非是群鹰寨真与采生门勾结,否则他们是用的什么方法,才进得了群鹰寨的大门?”

    赵辞疾道:“大人,上了金雕山,也并不就意味着进了群鹰寨。”

    “哦?”傅云书一挑眉,“赵大人此话怎讲?”

    赵辞疾道:“金雕山何其高阔,群鹰寨匪众数目再多,怕也不能全部巡查到。那些拍花子只要带足了干粮,往哪处人迹罕至的洞穴里一躲,任凭海东青一双鹰眼望得再高再远,怕是也不能看尽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几只小小的老鼠。”

    傅云书无奈苦笑,“可老鼠想要藏匿,只需随意找个阴暗角落一躲就好,我们想要去抓,却得提着灯笼一点一点地摸索过去,即便群鹰寨与采生门没有联系,想要抓住他们,又谈何容易?”说罢,他长叹一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先退下。”

    “是。”一众捕快衙役行礼告退后皆缓缓散去,半晌过后,傅云书抬头一看,赵辞疾却还留在原地,他疑惑地问:“赵大人,可还有事?”

    “多谢大人替下官开脱,下官逞一时口舌之力,给大人添麻烦了。”赵辞疾双膝一弯腾地就给傅云书跪下了,丝毫不含糊。按照他的官位,即便是向傅云书行礼,也只需躬身作揖即可,骤然行此大礼,吓了傅云书一大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将人扶起来,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赵大人过礼了。只是”傅云书眼珠子一转,待人站稳了,慢慢把手松开,负手而立,沉声道:“容我多问一句,赵大人不是这般无礼狂妄之徒,今日为何冲撞晋阳侯?”

    赵辞疾沉默片刻,低声道:“只是看不惯。”

    傅云书语调微微上扬,“看不惯?”

    赵辞疾道:“下官看不惯晋阳侯这样的人。”

    傅云书立时就想到,赵辞疾怕是个宁折不弯的卫道士,因着晋阳侯与皇上有这样那样的传闻,所以看他不起。他又忍不住想到自己,若是自己和寇兄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曝于天光下,这宁折不弯的赵县尉又会怎样?晋阳侯的地位比他高出那么多,他都敢当面出言讽刺,自己这个官位只大他一阶的小小县令,只怕一个气血上头,提了刀就来为民除害了。

    想到这里,傅云书一颗小心脏忍不住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见赵辞疾一脸冷然,掩饰地咳嗽了几声,道:“晋阳侯虽面上揭过,但心里多半会记下一笔,为以防万一,你自己领了板子去牢里蹲着,给侯爷看看,等我想出主意,领兵上金雕山时,再提你出来。”

    赵辞疾感激地看了眼傅云书,深深躬身道:“多谢大人。”

    “行了,你去,我也累了。”傅云书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一边捶着腰一边往外走,心想着这弱冠一过怎么人也跟着老了好几岁似的,正盘算着等会儿得缠着寇落苼叫他给自己好好按摩按摩,忽然听见身后的赵辞疾叫自己。于是站定,回头,傅云书没忍住,又是一个哈欠上头,含含糊糊地问:“嗯,还有什么事?”

    赵辞疾道:“大人,小心陆添。”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叫傅云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追问,赵辞疾却如脚底抹油的猴子,刺溜一下就跑得没影,任由傅云书在后头大呼小叫也不停一下。“莫名其妙,你自己才应该多小心他”傅云书小声嘀咕着,往自己府中走去。

    穿过姹紫嫣红的花园,来到廊下,远远地就看见寇落苼坐在长凳上背靠着柱子,一本书盖在脸上,想来是在打瞌睡。傅云书心想好哇我在公堂上吃苦受气你却在这里偷懒,忍不住就起了捉弄的心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出食指中指,气势如虹地朝寇落苼的腰眼戳去,未曾想指尖尚未触及衣料,脚下却莫名一软,整个人都斜栽下去,被某人接了个正着。

第99章 采生门(二十二)() 
寇落苼哑声道:“唔;这个小毛贼看起来滋味儿不错;待本寨主想想,该如何惩罚你?”说着手指抓在傅云书腰上挠痒痒;傅云书边笑边躲;说:“寨主;饶了小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寇落苼松开手;自己也扶着柱子坐端正了;看着傅云书,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傅云书撇了撇嘴;道:“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件事了?”寇落苼对朝廷大员皇族贵胄这类一向不闻不问;傅云书自然而然地以为他问的是审问何长发的事;随口怼了他一句,正要回答,却听寇落苼问:“那个晋阳侯人怎么样?”

    傅云书一愣,随即淡淡地道:“自然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人;再多的;我一介小小七品县令,也不好评价了。”

    寇落苼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轻声问:“怎么了?”

    真要傅云书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知如何形容,赵辞疾那事儿说起来也是赵辞疾不敬在先;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傅云书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就是觉得,他和我记忆中的那个阿添哥哥,差距好大。”

    寇落苼道:“从小长到大,人总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他不说自己是陆添,兴许站在你眼前,你都认不出来了。”

    傅云书眯着眼睛试图回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总是走在自己前面的阿添哥哥,可无论怎么回忆,眼前始终只有他模糊的背影,徒劳许久终于放弃,笑道:“好像确实如此,我觉得他比小时候貌似好看了许多,看来男大也有十八变。”

    这句玩笑话却不知戳中了寇落苼那处穴道,他顿时挑起眉,阴阳怪气地道:“他好看?”

    瞟他一眼,傅云书故意道:“是啊,特别耀眼,我都不敢多看。”

    “好看你就多看几眼呗,他还能收你钱不成?”寇落苼酸溜溜地道。

    “收钱倒不至于,”傅云书笑盈盈地道:“我只怕晃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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