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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香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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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再留在陶家,更没脸见阿蕴和意姐儿。在极寻常的一天,陶理轩便带上两三家仆,拜别了陶老太太。

    而大太太被关在陶家后山的小佛堂里,再也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的女儿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她日日焚香祷告,成日抄经书,也渐渐麻木起来,过了许多年,连自己的姓甚名谁也忘了,为何被禁闭在这儿也全然不记得了。她只依稀记得膝下有过一双儿女,想着便日日都跪着,求佛祖保佑他们一生顺遂。这般过了一辈子。

    这头三太太将将生产完这几日连话也不说了,成日里只会呆呆地躺着,沉默不语的。她睡也睡不着,起来又觉得精神差得很。身上恶『露』连绵不绝排不尽,嘴里全是腥味,照照铜镜都觉着自己似个老妪。

    隔了半个月,丫鬟守夜时听见里屋有甚么东西重重摔了,吓得忙进去探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三太太自缢了!那丫鬟的尖叫声引来几个婆子,忙齐心协力把三太太救下,又禀了管事儿的二太太,二太太披着外罩听了也吓一跳,连夜请了大夫来看。

    不过这事儿瞒着陶老太太,动静也做的小。

    陶老太太这一个月来倒是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既然大房的事儿也解决了,二房管事儿也管得不错,她就撒开手万事儿交给他们便是了,自己安安心心地养养老比什么都强。好在这阵子除了陶理轩离家的事体叫她难过一下,旁的倒都顺遂,日日和长公主相伴着说会子话,人倒是白胖了些。章修颐这阵子隔几日也会来陶府“探望长公主”,给他瞧了,也说陶老太太精神矍铄。

    阿蕴身子养好了些,也能下床走动了,她听闻三太太的事儿也想着要去瞧瞧她,在她跟前尽尽孝。她一只脚将将踏进里屋,给三太太瞧见了便拿了手里的『药』碗朝她头上扔,直把阿蕴额头上磕出了红印子还不够嘴里嘶哑道:“你还有脸来!给我滚出去!滚!滚!滚啊!”满眼的红血丝,人瘦的跟竹竿似的,狰狞可怖,跟地狱来的恶鬼差不多。

    阿蕴吓得连忙撩了帘子出去。旁边候着的婆子拿了帕子上前给她擦擦汗,叹息道:“姐儿别怕,太太这几日对谁都是这般的,也就三老爷来了才好些。”意思就是你别往心里去,你娘没针对着你一个人。

    阿蕴听她说,也就笑一笑,把手里的糕点给了那婆子,吩咐她好生照料着三太太。她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但也不像从前似的把三太太当回事了。三太太是她的母亲,她不好不探望她,可她也明白三太太当真没拿她当个女儿看过,就连新出生的妹妹她也不待见。阿蕴这才发觉,三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偏激狭隘又固执己见,从来都想不开。

    阿蕴走两步路,便瞧见三房的一个妾扶着三老爷进了院子,她忙唤道:“爹!”

    三老爷见了女儿,细细瞧了她两眼,嘴角『露』出两丝笑纹来对她点点头。阿蕴不常见三老爷,可每次见他,三老爷待她却是很温和的,她心里又温温的。

    这头三老爷由着那妾扶着进了三太太的屋子。一进屋便闻见一阵浓厚的熏香味儿,混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病人味儿,不由面『色』泛青。那妾倒是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三太太见是他来了硬是抓着床边起了身,泪眼盈盈道:“老爷总是来瞧我了!妾想你不知多久!”

    三老爷此番前来是有因由的,只看着她这颓败的面孔心里就恶心,摆摆手道:“你是我的正妻,我如何能不来瞧你?”又搬了凳子离她不远不近地坐着。

    三太太瞧见那妾,便气不打一处来,拔了头上的银簪子就冲着她扔,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暴怒的不像是之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三老爷怕爱妾伤到身子,忙叫那妾出门等着,又对三太太呵斥道:“你扔她做什么?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像是个当家主母!”

    三太太被他一呵,也不敢出声了,只缩在锦被里不说话。三老爷这才说了存在心里那事儿:“我瞧着阿蕴也大了。咱们家等娘没了怕也要分家,我是幺儿得不着甚么便宜,若是再拖着不嫁怕到时候还得咱们自家掏嫁妆银子!”

    三太太本是最厌恶听到阿蕴的名头,只觉得这女儿坏了她一辈子,现下听了三老爷的话也觉得没错,这女儿家就是赔钱货!临了了还要他们出嫁妆银子!呸!可她也不敢再『露』出那狰狞的模样,忙点头道:“那老爷想怎么办?”

    三老爷捻了胡须道:“大房的闺女还拖着没许人,她可是要给大嫂守孝的!等三年后谁知道娘还在不在!现下我打听到一桩婚事儿,是乡下陈地主家的大儿子,还是正妻嫡出的。那陈家有钱,可在咱们陶家门门前仍是低了一头的,等阿蕴出嫁了还能拿陈家钱补贴补贴我们三房!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陈家往上数十代都没有一个当官的,比起陶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可陈家有钱啊!三老爷不学无术,身无长物的,除了陶家人这身份光鲜旁的还不如陈家呢!他本是日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同小妾通房作乐,偶尔还出去和酒肉朋友吃酒玩暗门子,只大多时候还是对外头说是病得厉害!反正就是没法帮家里分担庶务!大房的事儿后,三房陡然没了靠山,他只好考虑起怎么生财了。叫他出去做事儿?那还不如杀了他干净!那就只好卖闺女儿!反正他三房闺女有俩,卖一个不行再卖!

    敲定了事儿,三老爷又对着三太太软语一番,等她又依依不舍地躺下了才起身出门。隔两日三老爷便偷偷到外头去,托人找了那陈地主边吃酒边定下了。那陈地主倒也觉得挺合适的,要不是这陶家三房没用,他们陈家还讨不到这当官人家的女儿呢!自然是欣然应允,还答应彩礼甚么的会多给些。

    陶家怎么样,于意姐儿倒是不怎么关心。她左手还伤着,这一个月来只待在闺房里养病。长公主也说了怕她到外头瞎转悠,又把手给转折了,等拆了板子样子也不好看。她这才给闷在房里,不能绣花不能写字儿的,甭提多闷了。

    这日外头下起春雨来,雨丝绵密地混着温柔的春风斜斜落下,滴入青石板间缝隙,滴在浓绿的叶片上,滴在窗棱上。周遭一切都静静的,只有雨声轻拍万物的响声。意姐儿透过茜纱窗,瞧见外头的一切都是蒙蒙的,唯有一人撑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他缓步走来似生在水墨画里的人,意姐儿能看得见伞下形容优美的下颔,那伞柄微微一抬,『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眸,隔着万千雨丝似乎在瞧她。意姐儿唬得忙摆正坐姿,端庄地倚在绣榻上。

    他收了伞,『露』出如墨的长发和一身玄衣来。见意姐儿斜倚在绣榻上冲他乖乖地笑,『露』出一点细白的贝齿,章修颐勾唇温和地笑了笑,悠悠提起手里的食盒,低沉的嗓音道:“府里刚刚出炉的,我知你好这些,便给你带来了。”一边的银宝忙低头上前,帮着把食盒打开。

    意姐儿心里一阵燥意,她不知道章修颐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几日总要带点东西给她吃。他自己也不爱吃这些甜食,为什么他府里的厨房还要做这些?可章修颐与她不过几面之缘,说他心慕自己也未免太扯了。她现下这身段姿容都还年幼了些,他这样的世家公子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呀?

    不过看到白瓷盘子里温温热热的雪花酥饼和枣泥山『药』糕她也就不愿再想了。

    随便吧!敌进我退,敌带吃食我就吃掉!

    她便右手夹着雪花酥饼,杏眼瞧了章修颐一下……文雅地下一口,再秀气地咬下一口……唔,里头温热的梅酱流了一手。

    章修颐瞧着小姑娘柔白的小脸气得一鼓一鼓的,心里头蓦地一动,拿了方白帕子帮她擦擦小手。手心里白嫩的小手更僵了。

    意姐儿深觉尴尬,早知道就一口吞了。装什么文雅呀?好像人家没见过你狼吞虎咽跟饕餮似的一样儿……

    见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拿着帕子给她细致地擦手,她就觉得像是回到七八岁的时候,吃鱼肉包子流了一手的汁水,长公主也是这样给她擦手的……

    快要崩溃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咱们相敬如宾的不是很好嘛!天哪!

    意姐儿脸又红了。

    章修颐瞧着小姑娘无措的样子,含笑不语。

第42章 锦带花羹() 
阿蕴的婚事儿陶三老爷没想过要瞒着老太太,将将定下便去陶老太太院子里说了。

    陶老太太听了也不知甚么想头,点点头便算是知晓了。不过陈家这样的人家要她说,是绝无可能与陶家结亲的。

    一来陈家虽在青州,可主宅却离石安远,阿蕴嫁了去连回门都不能回,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再者陈家虽有钱,可在陶老太太眼里不过是暴发户,家里两个孙女儿一样要挑就不能谁比谁差咯!不过这是三儿子自己选的陈家,倒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况且他能想起来给女儿找人家,陶老太太还是颇满意的,能想着家里了,总是好的。

    阿蕴的亲事定下了,那阿洛的也不能落下。

    照理说阿洛父亲尚且在世,她身为未嫁女,只消齐衰杖期满一年便可出嫁的。只阿洛是个死心眼,陶老太太问起她时她只跪在地上拼命摇头,说是要为大太太服满三年孝。大老爷现下日日在陶老太太这里扮乖儿子,听了她这话也恨不得抽她两嘴巴子,为个贱人守孝!阿洛这年纪再过三年还不知道什么人家肯要呢!陶老太太给她又是磨又是绝食相『逼』的没法子,只好应了。

    这日,意姐儿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带人去瞧瞧金珠。她听自家外祖母的意思,她们在石安也待不了多久便要回京城了,只等她身上的伤都好透了再启程,否则不知又给颠簸出甚么『毛』病。这才磨了长公主半日,要她答应让自己去瞧瞧金珠。

    金珠身上受伤之后意姐儿便再没见过她。长公主派人把金珠给挪到了偏院去,就怕她这伤养不回来,在陶老太太的厢房里没了晦气!

    意姐儿也没法子,她是把金珠当作左膀右臂。可于长公主而言,金珠护着她是奴才的本分,她更是不能赞同意姐儿把金珠看得这样重。

    正值暮春时节,雨水极丰盈,昨儿个夜里便下了一场大雨。陶家大宅子越往偏院走,路便越是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结的青苔更是滑腻得很。因着陶家人口本就不多,下人打扫时候也有重心,这偏院主人们一年也不定去一趟呢!日日打扫着多费事儿!也就十天半个月来扫一次罢了。众人一路都极小心地走,还要护着主子不摔倒,不弄脏了绣鞋。

    走到石山处时便听见石山里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男人重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意姐儿面『色』便不大好看,不过几个下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不敢多话,只敢偷偷互相使眼『色』。

    意姐儿是懒得招惹这些是非的,不说陶家的事儿,便是国公府里有这样的事儿她也是不管的。可众人走路时难免有声响,石山里一对野鸳鸯也似有所感。那男子重重喘息一声,接着便是琐碎的小声吸气。那女子娇呼一声,一不当心踩在滑溜溜的青苔上,半截身子便摔了出来,发出闷闷的响声,『露』出衣衫凌『乱』的半截身子。

    意姐儿:“……”我都不想管你们,你们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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