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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除雪的人回来时，隐形人亚当又一次被吵醒了。
和他关在一个笼子，雪熊的邢老四和柏启正卷起薄薄的被子，盖住头，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亚当却翻身而起，按住还没完全愈合的肩头伤口，在这个稍稍一动就开始转动的奇怪笼子里站起来。
堪堪保持住笼子的平衡，没让自己摔个狗啃泥，亚当握住栏杆望去，发现和过去几天一样，一个小时前还没有一个人的室外广场上已经有身影在走动，一边扫洒，一边说话。
又过了片刻，更多的人打着哈欠出现，勉勉强强地按照年龄和性别分队，排成了三个都不太整齐的方阵。
然后那个罕见的c级体质强化者就会走出来，让三个方阵中的两个去绕广场跑步。
年轻的男人跑在最外面一圈，年轻的女人方向相反，跑在内圈。而内圈之内的空地，老人和孩子们大声喊着一二三四，跟着那个体质强化天赋者，做着除了热身没有半点作用的体操。
四十多头火驯鹿在栅栏里一边吃着饲料一边围观，跑圈的男队也女队每次迎头撞上，总会响起口哨声和笑声。
然后那个体质强化天赋者就会望过去，笑着骂几句，让他们收敛一下。
等这样无用的操练持续半个小时，体质强化天赋者就会让流民们去吃饭。
无论是对流民，还是对他们这三个俘虏，此地主人的态度都非常和蔼了。但亚当并没有庆幸这种和蔼，因为他还是搞不懂，此地的主人让这些流民做这些是干嘛？
好几天了，这些流民除了早饭前和晚饭后会来这个“一楼”——路过的流民语——活动一下，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他头顶那个由树枝支撑起的“二楼”中，亚当听说他们正在学习数字和文字，所以亚当更加搞不懂。
流民，特别是北方的流民，都是作为劣等人种被排斥出人类社会的家伙。他们就是羸弱和愚蠢的代名词，让他们学算术，天知道一年能不能学完加减法，让他们学文字难道指望流民今后去当个大人物处理公文吗？
亚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没想过自己能解，听柏启正说，这个基地是那个绿发的天赋者凭空制造出来的，如此力量，堪比当世几个a级，突破s级也不是不可能。拥有a级的实力，却跑到穷乡僻壤的北方组建势力，还培养无用的流民，这两个天赋者是疯子也说不定。
但就算是疯子，一个a级和一个c级以上，也可以吊打冰原外那个自觉天老大我老二的雪熊了。
亚当分外警惕，可惜，直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天赋者都没有审问他的意思，亚当也没办法通过他们审问的问题来反向获取情报。
而且，就算他获取情报了，似乎也没法把消息传回去。
纠结的金发俘虏不提，基地树广播中已经响起吃饭铃，担当领操的前超级英雄边先生拍拍手，喊道：“大家要把今天教的新动作记熟练。晚饭后我会抽人检查。吃饭前记得洗手，好，解散！”
老人孩子立刻举起手拍了拍，虽然掌声零落，但这回他们总算都记得解散前拍掌这件事了。
跑出一身汗的男女就在树干楼梯口等着家人们，基地里少数的几个孩子扑进父母的怀抱中，然后被牵着手下楼。
更多来自拾荒者的单身汉则已经冲进了食堂，虽然告诉过他们几次食物充足，但这群汉子吃饭依然像打仗一样。
想让他们学会细嚼慢咽，这个恐怕要半年或更多时间。
不过边芒还是挺喜欢现在食堂里的热闹景象的，这让他时不时想起他中学和大学的年代。
曾和他同桌吃饭的故人们已经离去，但现在又来了新人。
边芒打了两碗营养膏，带上勺子，乘坐电梯来到三楼。
中枢能源室看起来和他第一次来时已然不同，去掉展开在半空中的中央电脑全息光屏，导致这一现象产生的，是那些添置进来的家具。
按照原本的设计，基地所有工作人员都会住在负一楼的生活区，哪怕是基地主任本人，和普通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区别。但欧翡纹很快发现这不太合适他真的不想上个厕所也有好奇的人偷窥。
于是他只能搬到中枢能源室来，多亏这里本来就安排有值班人员使用的休息间。
唯一的问题是，为防止最重要的能源室和中央电脑出问题，休息间是没有门的，方便紧急情况下，值班人员不被关在里面。
边芒端着两人的早餐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处理事务的欧翡纹。
虽然醒得比边芒还早，但他明显是还没下过床的模样，一头绿发缭乱蓬起，被子只盖到腰部，已经关闭的中央空调余威尚在，这人上半身也没穿衣，苍白的肌肤大片裸。露，质地仿佛冰瓷般冰凉。
边芒只扫了一眼，然后觉得鼻子有点痒，为了避免喷嚏打进碗里，连忙转过了头。
而欧翡纹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抬头道：“傻站着干什么？”
“咳，怕打扰老板你啊。”边芒随口找了个理由，端着碗朝床边走去。
他把两碗营养膏放在床头桌上，然后脱掉外套，坐在自己的床上。
是的，没错，这个小小的休息间里并列有两张床，一张床是欧翡纹的，一张床是边芒的，中间只有一个床头桌隔开的小小过道。
这装修可谓地球招待所双人间标配，连道帘子都没有，几乎不见什么隐私空间。
早上时不时会有的尴尬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好在两人都接受过军事化训练，只要是战友，并不介意这么磕磕碰碰地合住。
而且从第一天认识开始，他们可以说就是合住的了。虽然那几天欧翡纹起得比边芒早，睡得比边芒晚，两人之间警惕的隔阂未散，边芒根本见不到欧翡纹这么放松的模样。
连洗漱也没有，欧翡纹端起碗开吃，一边吃眼睛一边还看着闪烁的光屏。边芒则一边吃一边看他，半晌，吃得比较快的前超级英雄放下碗，对还在慢慢吃的欧翡纹道：“老板，就算我上来前在你碗里加了驯鹿的饲料，你恐怕也发现不了吧？”
“光脑会发现。”欧翡纹头都没抬，“扣工资。”
“边部长没有工资，先生。”光脑说。
“哈哈，”边芒大笑，换到下一个话题，“我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在猜测你不再去食堂的原因呢。”
欧翡纹终于挥开了面前的光屏，无言翻了个白眼。
他本来也会去食堂吃一日三餐，没想到，可能是第一天在食堂发的那通火叫流民们印象深刻，后来无论进餐时食堂里多热闹，只要欧翡纹踏进去，方圆百米都鸦雀无声。
同为流民们眼中的“天赋者大人”，边芒在食堂就完全没这个效果，这只能说是个人气场问题了。
欧翡纹倒是不怕这群人不说话，但光脑从心理学上建议，这群培训中的工人们在进食时应多交流，有助于缓解压力，以及营造集体气氛。
从那一天起，欧翡纹就没有再踏上过食堂的地面，而重新展开的食堂交流大会里，关于他为什么不再出现，流民们发挥想象力，给出了一百零八个原因。
其中一半出自古二。
八卦的确是最能促进人类交往的工具，拾荒者和聚居地流民的相处逐渐融洽起来，拾荒者和聚居地流民之间不再那么泾渭分明，加上跑圈的功效，昨晚边芒都看到有年轻的男女在一楼散步。
简直是进步非常！基地或许很快就会迎来新生命？
而和这方面相比，他们的教学计划则能说是在原地踏步了。
除去一部分伤员和只能干干打扫工作的老人，来到基地的所有流民都被纳入了教学计划。欧翡纹把这些人粗暴地分成两个班，十七岁以下进少年班，十七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人，进成人班。
少年班的老师是光脑，成年班的老师是前超级英雄，边芒本人。
几天过去了，少年班的学生已经初步掌握十个阿拉伯数字和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有几个简单的中文文字，成年组的进度则
没有进度。
想到这件事边芒就扶额。
“我很有耐心了啊，一次不行教两次，两次不行教三次，可除了少数几个优秀的，比如说李开，李关，还有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蛮刻苦的古二，其他人一点起色都没有。”
超级英雄满脸愁容，“要说我不适合当老师吧，这种事的确术业有专攻，可他们哎。”
边芒叹了一口气，终于吃完营养膏的欧翡纹放下碗。
他起身穿好衣服去洗漱，再出现在边芒面前时，已经是那个被基地里流民暗中形容的冷面魔鬼的模样了。
边芒端着两个空碗，在电梯门前等他，两个一起走进电梯。
门滑动关上时，思虑许久的欧翡纹终于开口：“不是你的问题。”
没指望得到回答的边芒一愣。
“只是以血统为标准的阶级固化所带来的影响而已，信了别人的话，认为自己的确无用愚蠢的家伙不值得你跟着妄自菲薄，”欧翡纹垂眸说，“从细心和耐心上说，就算在翡翠之星，你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启蒙教师，会造成眼下局面的原因，全不在你。”
“哎？”边芒惊讶地眨了眨眼，终于露出几天里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第19章 不学就死（）
“你有什么值得安慰的？”欧翡纹皱眉瞥他，“神经粗得简直是棵胡杨。”
“咳咳，这个形容”
“今天你不用去上课了，去巡逻或者狩猎，想休息一下也可以。”欧翡纹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向两边滑开的电梯门里，自己的倒影冰冷一笑，“调。教这群愚民，当然是我来。”
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危机，成人班的学生们都在教室里。
教室里并不吵闹，虽然边芒一直没因为成人班的低进度发过脾气，但总也达不到要求的人们还是能感觉到什么。
他们虽然学习不行，对气氛的感知还是蛮敏锐的。欧翡纹大步走进教室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仿佛笼罩整个教室的黑云。
而随着他踏入，这朵庞大的阴云旋转起来，成功进化成一个低气压气旋。
在讲台上站定的欧翡纹看向底下不由自主挺直腰背的流民们，唇边裂开一个略带恶意的皮笑肉不笑。
“看来你们知道为什么今天是我站在这里了？”
流民中无人说话，大部分在发抖。欧翡纹收敛起笑意，道：“托你们的福，边部长得去进行冰原一日游。当然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天气下，是人都想待在基地里的对不对？”
更多人开始发抖了，用捏造的事实暗示了他们等边芒回来可能要承受他报复的欧翡纹满意地等了等，让害怕的情绪发酵到第一个顶峰，才再一次开口。
“当然了，这其实也不是他和你们的错，”他漫不经心道，“毕竟流民就是这样的生物，弱小，愚蠢，基因劣等，智力低下，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干不成，想把知识塞进你们的脑子比把狗屎塞进去更难，希望你们做点什么有用的事不如拿你们去喂狼。边部长由于他的个人原因对你们抱有期待，但我不会这样。”
欧翡纹再一次笑起来，他视线扫过讲台下一张张麻木的脸，和少数露出忿忿神色的面容，笑容中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