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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律师-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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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燕绥之瞥了眼他手里打包的食物,“这么多?你确定那两个饿疯了的小鬼胃能承受得住?饿久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顾晏没理他,兀自进了输液室,没过片刻又出来了,手里的东西少了大半,但还留了一点。

    他走到窗边,自己拿了杯咖啡,把剩下的递给了燕绥之,正绷着脸想说点什么,大门里又呼啦涌进来一大波人,惊叫的,哭的,喊“让一让”的,乱成一团。

    两张推床从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燕绥之隐约听见人群里有人提了句管道爆炸。

第125章 往事(二)() 
“我不太会夸人。”顾晏突然说。

    他声音低沉;微微有些哑。

    明明是燕绥之在回忆,他却好像跟着经历了一遍。

    他好像看见记忆里二十岁时候的燕绥之变得更小了一些;眉眼青涩,身材骨骼显露出少年人抽条拔节时特有的清瘦,始终站在人群之外,温和又孤独。

    “嗯?”燕绥之应了一声。

    “我不太会夸人;但你以后碰到什么做了什么;无论有趣的还是无聊的;善意的还是阴暗的;都可以告诉我。”顾晏声音沉缓地说:“我想听。”

    那声音甚至在燕绥之的身体里引起了微微的震动,那种涨潮般的酸软感又漫了上来。

    食髓知味;燕绥之在顾晏这里体会得彻彻底底。

    这样的顾晏让人无法拒绝,至少他拒绝不了,甚至还总冲动着想多回应一些。

    燕绥之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阖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还住在那幢旧居里;日子慢悠悠地过着,他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一边画着速写;一边半真不假地对屋里的人说:“前两天碰到一点麻烦事”

    很奇怪;在这一瞬间的想象里;屋里听他抱怨的是顾晏。

    而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远处的悬浮路上又有车一划而过;车灯在屋内投下一片光亮,又倏然消失。

    顾晏感觉肩上抵着的下巴动了动,似乎是个轻微的点头,接着,燕绥之“嗯”了一声。

    又过了片刻,像是在印证这种应答,燕绥之开口道:“那件医疗案我知道你很好奇。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原先顾晏还有些不知缘由,刚才听燕绥之说到父母过世的原因后,他忽然就摸到了边。

    燕绥之的父母死于基因手术,那件案子牵扯的也是基因手术。

    顾晏低声说:“那位被告”

    他语音有些迟疑,燕绥之已经接过了话头,他轻轻“啊”了一声,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头:“那位被告,我的当事人,比尔鲁曾经参与过我父母的那场手术。”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他因为父母遗言压抑内心的猜忌耗费了十多年。

    而复发只用了一天。

    相似的手术意外,相似的结果,有关联的人。即便没有证据,也足以让他重新陷入到十五岁时候的魔障里。

    就好像这么多年压抑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一处宣泄点,不管对错,只要能发泄掉一些就可以。

    他希望被告能锒铛入狱,希望他能体会一遍所有受害人体会过的东西,希望他能知道一个人孤零零空落落地走上十年会是什么滋味,希望一命偿一命。

    他还想去赫兰星的公墓,对睡在那里的人说,“你们看,我当年的猜忌不是毫无道理。你们训了我那么一长串有的没的,是不是应该起来道个歉?虽然晚了十来年,但是没事,我很大度,可以勉强谅解。”

    可惜睡在那里的人,并不会真的听见,也不会如他所愿起来抱着他笑着道歉。

    “接到案子的前两天,我几乎没法坐下来好好看资料。”燕绥之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下,“那大概是我最不淡定稳重的一回。后来总算能进去资料了,却发现控方的证据有一些漏洞。”

    非常细微的东西,也许在一些粗判的案子中,会被所有人遗漏。

    但他看到了,就难以忽略。

    所有关注案子的人,包括他自己,都默认比尔鲁是有罪的。

    但漏洞的存在——哪怕漏洞是由于控方本身的疏忽,也意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比尔鲁无罪。

    而只要有这样的可能,他作为辩护律师,就应该维护。

    那几天,燕绥之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我其实有过很多刻毒的想法,故意忽略掉那些漏洞,甚至利用言语陷阱让其他人也发现不了,或者在法庭上兜几个圈子,诱导证人不知不觉地说一些假证,填补上那些漏洞,如果我愿意的话,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将当事人钉死在被告席上。”燕绥之停顿了片刻,又含糊一笑,低声说:“是不是有些阴暗?其实这已经是我美化过一百倍的结果了,我发现就算是坦诚相告,我也没法把那些太阴暗的东西说给你听。”

    “那时候脑子里几乎是发泄性的,想了无数种主意。但是”燕绥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顾晏能感觉到他牵了一下嘴角,似乎依然想试着像平常一样,不那么在意地、甚至带着一丝笑地把话说出来。但他的嘴角又慢慢收了回去,“那应该不是他们两个想看到的”

    “你看,我拿父母就是没什么办法,明明已经过世十多年了,我还是不希望他们看见那些”

    他又蓦地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又哼笑了一声,低声道:“好像他们还能看见似的。”

    他其实始终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那短暂又漫长的十来年里,他试着按照父母的祝福活着,不做太多出格的事情,不沉溺于无意义的东西,资助了一些福利院和孤儿院,帮了一些能帮的人,坚持一些也许无关痛痒的正义。

    然后他恍然发现,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刻入骨血了。

    这大概是父母留给他的,这辈子也脱不尽了。

    “我在屋子里独自呆了三天,最终还是决定做无罪辩护。”燕绥之说。

    他做了决定,但他并不高兴。

    因为他会把卡尔鲁送出法庭。

    “我当时有些不着调的想法,不希望自己过得太痛快,希望能有人骂我几句。就当是借别人的嘴,宣泄一下。”燕绥之又笑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

    所以他那次的态度格外突兀,对外说着各种混账话,直白又尖锐,就像一个桀骜不驯、无视正义只管钱财和结果的讼棍。

    然后如他所愿,在他本身最低落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骂他,口罚笔诛,甚至包括一些蓄意的伤害。

    那时候是个什么情景,简直让人不敢想。

    也不希望他去细细回想。

    “我看见过一份未发的报道,说后来卡尔鲁又被提上了被告席,那次审判你去了。”顾晏沉声引开了话题。

    燕绥之:“嗯。”

    卡尔鲁后来又被牵扯进了案子里,那时候的燕绥之已经查了他有一阵了,匿名给警方投了证据。

    那一次,涉及的案子更大,证据更多,而且应该再找不出什么漏洞。

    “我那段时间查了他很多东西,很遗憾,依然没能找到直接证据证明他跟我父母的过世有直接关联。但那次的审判结果还算不错,一命偿一命,对那次的原告来说,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燕绥之说。

    审判的那天,他独自去了,在庭审开始的时候进了法庭,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着卡尔鲁一项项罪名成立,然后安静地离开。

    那天是他27岁生日。

    他还记得十来岁生日时,家里那位漂亮温和的女士端着动态相机,笑盈盈地逗他,院子里被他画着的那枝扶桑被风吹得微微晃。清晰得就像刚刚过去一样。

    然而他已经一个人走了12年。

    12年好像很短,眨眼间就过去了。

    有时候又显得格外漫长。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找到的证据再多一些就好了。也许我父母也能在那场庭审上瞑目。”燕绥之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但这其实也是个谬论,因为被告一命偿一命,真正瞑目的其实是我,墓碑底下的人都睡了那么久了,哪还看得到。”

    顾晏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会洗手了。

    就像他在最难过的时候,会故意引人来骂他一样。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了太多年,习惯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头上,不尽如人意时,他就会有些自厌,先于所有人将自己钉在被告席上,自己控告,自己判刑。

    但不论受什么刑,他又总会站得板直,因为路还很长,他还要一个人走上很久很久

    房间里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燕绥之听见顾晏闷声说:“至少我看得到。”

    他愣了一下,微微让开身体。他看见顾晏的眸子在夜色下蒙了一层光亮,沉沉地看着他。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刚才洗过的水痕早已经干了,也染了顾晏的体温,但比起顾晏的手掌依然有些凉。

    他看见顾晏垂下眸子,微微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食指

    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小指

    顾晏一根一根地吻过去,每触碰一下,燕绥之心里就会倏地软一下,到最后,便软得一塌糊涂。

    他蜷了一下手指,对顾晏说:“抬头。”

    燕绥之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是嘴角,最后是嘴唇。

    夜色温沉,流光如水、

    久远之前的生日祝福第无数次在他脑中响起:我们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不用经受任何痛苦,不用特地成长,不需要去理解那些复杂矛盾的东西,不用做什么令人烦恼的选择

    燕绥之阖着眼,吻着顾晏,在二十八年之后终于能给出一个回答——

    很抱歉,你们希望的这些,我好像一个都没能做到。好在运气还不错,碰到了一个人。

    所以别担心,我们会过得很好。

第126章 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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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之挑眉:“联盟法律明文禁止了吗?”

    法官:“联盟倒是没有。”

    燕绥之:“酒城要造反自己一声不吭颁布了新的规定?”

    法官:“”好大一顶帽子,谁敢接!

    燕绥之:“一切依照法律行事,所以有什么问题?”

    法官抹了把脸。

    两分钟后,法官终于拿起了他摸了半天的法锤;“当”地敲了一声。

    “全体起立。”

    燕绥之原本就站着,只是轻轻理了理律师袍;抬起了目光。

    “关于约书亚达勒保释争议,本庭宣布——”

    法庭在这种时候显得最为安静,也作为肃穆。法官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在控方和燕绥之身上都停留了片刻,最终沉声道:

    “准予保释。”

    众人收拾着面前的东西,陆续往门外走。燕绥之转过身;顾晏正倚靠在椅背上等他整理。

    燕绥之想了想;决定要表现一下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的实习生应有的情绪。于是他拍了拍心口,深呼吸了一下,道:“好紧张,还好没有结巴。”

    顾晏:“”

    走下来的法官:“”

    路过正要出门的控方:“”

    “阮先生?”年轻的法官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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