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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略一沉吟,都想到了一些东西。
燕绥之朝后靠在了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脚尖轻踢了顾晏一下,抬了抬下巴,话语带笑:“这照片有用吗?”
顾晏公事公办,一边在照片下面划了道线做标记,一边应道:“嗯。”
“说说看,我的关注重点有问题吗?”
顾晏头也不抬,在照片旁标注了简单的几个字,“暂时没有。”
“有这样不添乱还能帮忙的实习生,还让滚吗?”
顾晏终于抬起了眼,“该滚一样滚。”
燕绥之:“”
他嗤笑了一声,没跟顾同学一般见识,又大致翻了一些后面受害者的一些资料,“我刚才看了下,约书亚的保释本身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简单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只需要陈述出他满足保释条件的地方,只要不出意外,法官就会同意保释。
“只要交个保释金,或者有保证人签字就行。”燕绥之道,“但是”
但是这倒霉孩子既没钱,也没人。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只在沙发椅上囫囵休息了一会儿。等翻完所有案件资料划完重点,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觉得你其实可以不订酒店。”燕绥之回自己房间洗漱前,冲顾晏说道,“咱们这跟睡大街也没什么区别哦,有暖气。”
顾晏:“”
早上9点半,燕绥之和顾晏在治安法庭门口下了车。
“请两位先生过一下安检。”法庭门口的人高马大的安保员说道,“智能机、光脑、包都需要过一下。”
这是进法庭的必经程序,为了防止某些过于激动的人往口袋里藏俩炸弹,在法庭上送法官律师嫌疑人一起上天。
9点40分,7号庭上一波听审结束。燕绥之和顾晏逆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进了法庭。
坐在上面的法官撩起眼皮朝这边看了一眼,脸顿时就瘫了,他扶了扶眼镜将穿着律师袍的燕绥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咕哝道:“现在没毕业的学生也敢上辩护席了,开什么玩笑”
燕绥之:“”这位老年朋友,你压低声音我就听不见啦?
燕绥之一时也摸不透他问这话的目的,于是看着他的眼睛,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啊,你这问题可真有意思,我不是来实习的我来干嘛?”
顾晏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我至今没在你身上看到半点儿实习生该有的态度。”
“什么态度?”
第174章卷 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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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忙?”
“看见床边那个黑色床头柜没?”燕绥之问。
约书亚点了点头,“当然,我又不瞎。”
“你现在走过去。”
约书亚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发,绕过大床走到了床头柜那;用脚踢了踢那柜子,“然后呢?你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直说不就行了?这里面难不成装着你的办法?”
燕绥之笑着点头:“对,你现在把抽屉拉开。”
约书亚:“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然后呢?”
他皱着眉嘀嘀咕咕个不停;看起来很不耐烦,但还是照做了。
燕绥之:“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约书亚:“有一卷胶布?”
燕绥之笑得更优雅了:“那就对了,你只要从那上面撕下两截,把自己的嘴巴封上,我们就有办法了。”
约书亚:“”
有那么一瞬间,约书亚手都伸出去了。
燕绥之微笑着说:“掀了床头柜,你就没有律师了。”
“”
约书亚黑着脸把手缩回来,又动了动腿。
“踢一下床沿;后果一样。”
“”
他又硬生生凝固住了自己的大腿,差点儿扭了筋,然后又习惯性地张开嘴想骂人。
“操”字的音刚起了个头。
燕绥之又笑了起来。
这回不用他再说话;约书亚就已经自动闭上嘴把后面的音节吞了回去。
“举一反三;这不挺聪明的嘛。”燕大教授夸了一句。
被夸的那位看脸色是不大想活了。
约书亚达勒憋屈得不行;自己把自己气成了一个黑脸棒槌,重重地走回椅子边,一屁股坐下来。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终于憋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有规定的,律师应该为当事人的利益着想,你不能这样气我。”
燕绥之道:“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
约书亚觉得这话可以算作人身攻击了。
他瞪着燕绥之,好一会儿之后,又偃旗息鼓地垂下头,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自己的脚,却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燕绥之看着他,还想张口,就听顾晏冷不丁扔过来一句话:“再气下去,我恐怕就没有当事人了。”
约书亚:“”
是,当事人马上就要活活气死了。
“不会的。”燕绥之笑了一声,看进约书亚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儿笑意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否则你不会像个河豚一样坐在这里瞪出眼珠再默默憋回去,你早就该掀的掀,该踢的踢,根本不会管我说了什么。你没有真的生气,是因为能分辨出谁在逗你,谁是真的带着恶意针对你。”
燕绥之顿了一下,又道:“你其实很聪明,就是脾气比脑子跑得快。如果少骂两句人,发脾气先等一等脑子,好比现在这样,还是挺容易讨人喜欢的。况且真想气人不用靠脏话,你看我刚才骂你了吗?你不是照样脸都憋绿了。”
约书亚:“”
顾晏:“”
前面还挺正经的像个人话,最后这是在教人家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约书亚对着他还真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能翻个白眼算回答。
“办法会有的。”燕绥之道,“只要你不骗我们,我们就不会骗你。你先回去吧,我跟顾老师再研究研究。”
“嗯。”约书亚达勒这次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外走。
他拉开房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地回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闷着头就要出门。
倒是临关门前,顾晏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去爬别人的围墙,那不是好事。”
约书亚:“嗯。”
关门声响起,约书亚达勒离开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却没有立刻说话。
漫长的一分钟后,顾大律师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间的电子时钟,“从约书亚达勒进门到他刚才出门,一共1个小时又39分钟,你大概占了80%,给我留个20%左右的补充空间。”
他说着,眼眸一动,看向燕绥之不冷不热道:“要不我们换换,我给你当实习生吧。”
燕绥之:“”
习惯真可怕,气人气惯了的燕大教授差点儿笑着回答“行啊,我没什么意见”,还好及时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声,觉得有必要想个话题过渡一下,于是习惯性端起玻璃圆几上的咖啡杯,道:“头一回直接参与案子,有点儿兴奋。对了顾老师,关于约书亚达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经过,你怎么看?”
有尊称给足对方面子,有正事转移对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还没喝进口,就被顾晏伸手抽走了。
顾大律师手指拎着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凉凉地说:“给你个建议,转移话题可以,别手没地方放,捞别人的咖啡喝。”
燕绥之:“”
“至于当事人所说的事情经过——”顾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证据资料一边看一边道:“我以前的老师虽然很少说正经话,但有一句还是可以听听的。”
燕绥之心里就是一声冷笑,心说好,又说我一句坏话。等你以后知道真相,你恐怕会哭。
他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问:“哪句?”他当然知道是哪句,事实上他根本也不想问这种傻兮兮的问题,但是他得装没什么经验的实习生嘛,单纯好骗容易困惑。
经验告诉他,几乎每个实习生都问过类似的问题,装装样子准没错。
顾晏放下咖啡杯,道:“关于当事人说的很多话,他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燕大教授继续维持着演技:“所以老师你认为约书亚达勒说的不是真话?”
顾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证据资料上,道:“刚才那句话说的是通常情况,告诉你只是以免你以后再问这种问题。”
燕绥之依然微笑:“”本来也不需要问。
顾晏把几页证据资料铺在两人之间,手指按着页面转了个方向,让它们朝向燕绥之:“你看过这几个证据么?如果约书亚达勒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几页内容就是假的。如果这几页是真的,那他就说了假话。”
这几页内容燕绥之当然看过,里面的东西足以填补整条证据链,能证明约书亚达勒不仅在吉蒂贝尔屋门外停留,还进过屋内,碰过作案工具等等
这些证据均来自于警方。
依据这些内容,那天发生的事则又是另一个样子——7点15分左右,约书亚达勒翻墙进了吉蒂贝尔家,他对这位老太太的作息情况观察已久,非常熟悉。他乘着老太太在里间做编织的时候,拿着外间沙发上的靠枕和一座铜饰,悄悄摸进了里间。
吉蒂贝尔的扶手椅椅背总是背对着门,因为这样方便她面朝着暖气,手指能灵活些。约书亚达勒进门后,利用靠枕掩盖声音,用铜饰打了老太太的后脑勺。
8点左右,照顾老太太起居的侄孙切斯特回来了。约书亚达勒躲在院子暗处,等到切斯特进屋后,翻越围墙回到了自己家,匆忙间遗漏了那对耳环。
如果约书亚说的是真话,那么警方就做了假。
顾晏:“看你相信这边的警方,还是相信他。”
咣咣咣——
燕绥之的房间门响了起来。
这么粗鲁且闹人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约书亚达勒。
燕绥之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中,放松着受伤的那条腿,正支着下巴,面容沉静地翻看着案件资料。
闻声,他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这状态,跟他当初在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几乎一摸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顾晏正在回一封邮件,听见这话手指一顿,撩起眼皮。
燕绥之又翻了一页,才注意到顾晏的眼神,“怎么?”
他说完这话终于反应过来,干笑一声拿起桌面上的遥控按下开门键,补充了一句解释:“我以为自己还在德卡马呢,忘了这里的酒店房间不是声控了。”
顾晏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继续将手中邮件回完。
燕大教授内心庆幸,还好自己的解释还算自然。
“你喊我来干什么?”约书亚达勒一进门就开始抱怨,抓着头发烦躁道:“又要问那天夜里的经过?”
他没有智能机这种高级玩意儿,幸好酒店房间有内部通讯,所以燕绥之“提审”这小子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你说呢?不然还能问你什么?”燕绥之放下了手中的全息页面。
“就这么一个经过,这两天里你们已经颠来倒去问了800来遍了。”约书亚达勒很不情愿,连走路的步子都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