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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有些担忧关施主。”茕芜并不隐瞒；而是直接道，“听说近日里关施主会过来一趟；贫僧想先出去摸摸状况。”
当初关泓在魔渊之中反复交代茕芜要藏好；自己又明晃晃地借着茕芜的名义行事；显然是要代替茕芜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
茕芜向来是魔修中最为独特的人之一；关泓曾经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有人想要找茕芜的事情；而从他的行为看来，至少他的立场是要护着茕芜的。茕芜向来不太能算准关泓身上的发生的事，无法准确预测他的吉凶，又承了他的恩情，多少都有些放不下。前阵子又听迤墨说到关泓要来，这两天便有些心绪涌动，他便觉得是时候出去见个面了。
班岚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前辈可知晓关前辈所行之事？”班岚问道。
关泓所在的组织盘根错节，迤墨也同他讲了一部分。这一年多来，关泓在外界的动静其实并不小，出没在好几个规模庞大的魔渊之中，多多少少有一些与魔兽相关的踪迹掺在里面，想来是真的去点石台了。前一阵子，又似乎闹出了些事情，不再在魔渊间来往，而是到处去修理邪修，作风倒是与茕芜相似得很，要不是知道茕芜在他们这里，就连迤墨都要觉得那些事是这个大和尚搅出来的了。
说起来，就连那个藏着蛋壳的魔修组织都是关泓牵了线，才让迤墨他们追根摸底找到的。
原本班岚就怀疑过“鹤”与关泓的组织之间的关系，这下子更是觉得其中必有牵连，就是不知道牵连的深浅与立场的分配罢了。这会儿茕芜提到关泓，班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探寻的机会。
茕芜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模棱两可道：“知晓一些，又并非全然知道。”
“关施主所行之事于修真界而言有利无害，而因着某些事情，他总是在护着贫僧。”茕芜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势单力薄，关施主与他们的组织立场并非全然一致，虽说也不至于自根本上产生分歧，却多少令贫僧有些忧心。”
“他给你打掩护，要持续多久？”班岚想了想，便问，“是在等什么时机吗？”
“越久越好。”茕芜微微垂眸，顿了会儿，又看向班岚，“至于时机，或许还要看班施主。”
“哪怕是这一方世界，有时候也会把一线契机牢牢系在一个人身上……或许一开始不会很明显，但是当那人主动去牵起这条线，便解不开了。”
班岚一阵默然。
他知道，茕芜这是在提醒他要好好体悟天道。
天地之音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能听见的，就连龙族也不能够听到清晰的天道意向；所谓天道传话筒，也只能大约窥见些许轨迹罢了，天道究竟要做什么，龙族也是没法直接获知的。而班岚闭关前听到“我要回来”，根本就是荒古在呐喊。
班岚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天道会让他来当这个契机。
作为荒古遗民，他显然不是唯一的一个；甚至于在他的直觉中，天道再度崩坏的时机也远远还不会到来。按照正常的发展，人界保护域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而荒域还能保持很久一段时间比较稳定的状态，因为五大域的封禁虽然使得人界资源不够用，却依旧相当稳固，不至于很快损毁。
换言之，像上古末期的那段魔气肆虐的历史，至少短时间内不至于真正重演；哪怕人界保护域出现损坏，也还能依靠一些手段修复起来再撑一阵子。
所以，天道其实尚未走到绝境；但是那孤注一掷的呐喊，却让班岚觉得他已经走到了末路。
难道他与其他族人还是不同的吗？班岚思索着，忍不住自我怀疑。
折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确定与自己同出一源的族人，这会儿却又疑点重重了。
静默一阵，班岚抓了抓头发，站起了身。
“走吧……咱们出去。”不管什么事情，真要临到他头上来，他也不至于去躲着就是了。
……
关泓说是要来西部荒域找茕芜，最后却不是真的自己赶过来的，而是浑身破破烂烂地被茕芜捡了回来。
茕芜出了小洞天，总觉得心绪难安，在聆风阁里等了没多久，就打听了一番关泓的行踪，自己跑出去找人了。
事实上也难为了关泓，这段时间为了迷惑修真界的视线，他照着茕芜的行为模式到处搅风搅雨的，该盯上他的、不该盯上他的，全都被他吸引了炮｜火。而茕芜作为一个战斗力不合常理的魔修，在修真界不说是让人闻风丧胆，却多少都会让人严阵以待，于是去对付关泓的人基本都是照着他修为好几倍的承受力在招呼，饶是关泓把重点都放在了逃命上，仍然免不了受了许多伤。
茕芜找到关泓的时候，这家伙正缩在一个灵渊里闷不吭声地疗伤。
……一个重伤的魔修，为了躲避一群往狠了招呼他的邪修，躲到一个高灵压环境里，靠着几个阵盘硬撑着疗伤，没把自己折腾死也实在是命大。
茕芜很难描述自己看到关泓那副惨样时的心情。
以往对待什么恩情之类的，茕芜都是有一还一，结了因果就算是了了，不会有太多想法，毕竟他自己掐得准因果，一般不会出现斩不断的状况。
可是关泓不一样。他算是茕芜生命里难得出现的例外。关泓身上有一双能够勘破万象的天赐灵瞳，这似乎也与佛家手段有些渊源，导致他身上的气机受到了与茕芜同源的护持，于是和关泓有关的事情，茕芜都不大能算出来。
茕芜随遇而安，算不出关泓的事情也没什么，他也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个；可是，当他看到浑身狼狈的关泓时，生平第一次，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
还不清了。
见到关泓，仅仅是一愣神的功夫，茕芜脑子里就转过了好几个想法。
他难以衡量关泓给他的恩情。是大是小似乎都能说，还清还不清又似乎摸不透。关泓有他自己的追求，护着茕芜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茕芜本人，而是因为茕芜的身份，说到底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但是茕芜作为受益人，却又实打实地在消费他的庇护。
然而关泓见到茕芜，却根本没去想什么佛家因果还不还的问题。他受伤很重，见到熟人的时候，也根本没去管他俩的交情有多少——实际上也不过是见过两三回罢了，他却在一次次地点石台、冒充茕芜搅风搅雨的经历中，不知不觉把这个大和尚放在了一个“自己人”的位置上。于是，重伤到迷糊、脑子不怎么清醒的关泓朝着茕芜咧嘴一笑，丢下一句话就干脆利索地晕了过去——
“你可算来了……疼死老子了。”
茕芜下意识地掠过去揽住关泓的身子，不让他倒在地上，却难得地手足无措了起来。
……先救人。
大和尚笔直的脑回路撞上了一道拐弯墙，暂时无解的问题只能容后再考虑了。
真正的茕芜出马，灵渊外头那些守着要逮关泓的邪修就倒了霉。
原本就是些十恶不赦的人，茕芜虽然没觉得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渊源，杀起来却也并不手软。身上的杀孽重一些，大不了就是业火再旺些、锻魂再痛些……可要是不杀，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关泓的恩情。
照关泓的意思来的话，茕芜只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别被乱七八糟的人恁死就谢天谢地了，可是茕芜不能这么想。
茕芜的佛珠子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血了。
大和尚并不是什么嗜杀的人，哪怕见血不少，他所修习的佛道也与那些刚正不阿的怒目金刚差别甚远；时候到了、人对了就杀，时候没到、没渊源就不杀，真要说起来，他做这些事不带什么感情，倒也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这回的茕芜依旧是杀人渡魂两不误，可心里的情绪却没那么平静。
他有点生气，有点焦急……情绪不是很浓烈，却还是与以往不同了。
千里迢迢把半死不活的堂堂化神期魔修捡回去，交给聆风阁的人治伤的时候，茕芜松了一口气。
第181章（）
关泓透支得很厉害；他受的伤远不止看起来这么简单。
好在班岚手头的东西里面别的不多，灵药确是不少的；在小地灵和息壤的作用下；小洞天里已经长成了一大批药效强大的灵草，这种时候用来给关泓治伤倒也不必吝啬。
至于班岚本人；从小洞天出来后却没能在聆风阁逗留多久。
尽管外头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正轨上；不需要班岚亲力亲为做事；但是既然出来了那便也闲不下来。
现下，阁里和万兽镖局的事情多由迤墨盯着；班岚盘算了一下；便趁着关泓治伤的这几天里；先去了一趟神鸟域；确切的说，是冰凤域。
凤凰神鸟分为五族，但也并不是不会出现异类，而变异冰凤，就是凤凰族的一支血脉稀少但能力和样貌相对稳定的分支。冰凤族并不是一代代繁衍下来的族群；他们的成员是不定期从凤凰五族之中分化出来的；因此；整个冰凤族群现在总共也就七八名成员，建立的冰凤域与其说是神鸟域；不如说是神鸟城，方寸之地罢了。
变异冰凤极少出现在人前；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数量稀少；另一方面也是他们有意避世的结果；这回神鸟全面出动加入聆风阁和万兽镖局；里面却没有冰凤的参与。
变异冰凤的身份；在神兽界和人界；都没个定论——关于他们能否被称为神鸟这件事。若说不是；冰凤又实实在在是从凤凰五族中分化出来的；可若要说是，冰凤却根本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传承，反过来，他们修习的功法压根就是人修的功法。
班岚原本没有特地去找冰凤，毕竟七八个冰凤中有四五名都在闭关；可是现在看来，冰凤一族中似乎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神兽之中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辛，就是凤凰五族在分化成五色之前，只有一个族群，姑且称之为荒古凤凰。自从荒古时期断代，凤凰便分化成了五族，再也没有荒古时期那样的实力与天赋，却也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神兽。但是，在这个前提下，无论是凤凰五族还是其他神兽，都默认把凤凰从神鸟的神坛上撤了下来，即便是他们积威犹在，单单论血统的话，现在的凤凰是比不上金乌血统那般长久的。
以前的凤凰，是和龙族在一条水平线上的；龙族是天道传话筒，荒古凤凰虽然不是，却肩负着济世天命，因此，哪怕是在神兽之中，神龙和凤凰都是隐隐在更高一个档次的。而现在，神鸟依然以凤凰为首，实际上他们的血脉差距却没那么大。
这也就导致，从五色凤凰中偶尔分化出来、没有独立传承的变异冰凤，被默认成了凤凰血脉再度退化而产生的残次品，因而并未被凤凰神鸟列为第六族。
可是——
班岚来自荒古，身上却有着明晃晃的冰凤羽毛。
这就足以证明，冰凤的诞生并不是在荒古结束之后，而甚至可能在五族凤凰分化之前。
现在，没有谁知道最初的荒古凤凰长什么样……只是由于五族凤凰羽毛分五色，大多数人的猜想中，荒古凤凰应当是羽毛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模样。
班岚原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忽然意识到，比起五族凤凰中那些能力卓绝的返祖凤凰，也许，变异冰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