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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想把傅宛央带回去……”当桑柔抱着傅宛央，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瑭淑的心头猛然被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我……我照顾得不好么？”瑭淑看见傅宛央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笑出两行热泪。
桑柔知道自己注定会伤了瑭淑的心，但是想到李荣保的前途，她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怎么会不好呢，她如今这般乖巧懂事，都是你的功劳——只是李荣保说了，留她在宫里，我们实在是诚惶诚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桑柔的话使瑭淑觉得反常，她吩咐宫人将傅宛央带下去，又遣散了下人，预备与桑柔私聊。
“李荣保当初，就是因为跟着保举八贝勒出的事，你还记得罢……”桑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今二阿哥再度被废，众人皆在揣摩圣意——李荣保的意思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把傅宛央留在宫里，终究要惹人嫉妒。”
“李荣保可有什么打算么？”听见桑柔说“揣摩圣意”四个字，瑭淑的心突然有些刺痛，可也只能冷笑一声。
“朝廷上的事，我也不愿意去打听，只是这是我男人的意思，他有他的道理……”桑柔看见瑭淑的冷笑，一时心慌意『乱』，只低头回避瑭淑的目光——李荣保的心思，她其实全都知道，可是面对瑭淑，她什么都不能说。
“你不知道，我知道——原先皇上废了二阿哥，朝廷上那些人就觉得皇上糊涂，怎么能为了胤校桶烟臃狭恕恰罕啤蛔呕噬显绻坦荆С霭吮蠢绽础罕啤换噬希獠庞辛烁戳⒍Ｏ衷诙⒏缬直环狭耍怯挚肌κヒ狻约赫液舐妨耍遣皇牵俊彼灯鹭沸｜，瑭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管李荣保找了什么后路，我只问你一句，皇上待你不薄，你心里还有皇上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皇上在上，李荣保在下，我们小心一点有什么不对？”桑柔将瑭淑当体己人，掏心掏肺，不料今日瑭淑竟这般质问她，“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皇上？丢下在张家口落下一身病的李荣保来祝寿，你说我心里没有皇上？”
桑柔自康熙四十七年至今一直在为李荣保担惊受怕。胤礽再次被废，她很害怕五年前的事再度重演，不由帮着夫君揣摩圣意，预备谨小慎微，本分做人。将傅宛央留在宫中，恐使李荣保夫『妇』树大招风。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瑭淑无法理解的——此时此刻，她只知道与自己相处一年的傅宛央要离她而去了，她的母亲梦又要碎了。
“说穿了，你不过是担心李荣保日后的前途——也罢，你把傅宛央带回去罢！无论如何，她是你的女儿。”瑭淑站起身来，转头欲进暖阁。人到半途，瑭淑忽然停住脚步，叹道，“以前听人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总不愿意相信。但愿傅宛央嫁人的那天，不至于需要算计你。”
“你——你什么意思？”桑柔一时头皮发麻，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假设，但她觉得不可能。她站起身，扶住梨花木椅的手不停地颤抖。
“皇上是你的阿玛，我求你，不要再算计他了——他……他也是我的男人。”瑭淑瘫倒在地，桑柔与此同时重重地坐下去，呆若木鸡，“傅宛央……你就带回去罢，我知道谁也不愿意母女分离——”
“你说的……是真的吗？”半晌，桑柔起身走到瑭淑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哽咽道，“皇上他……是我——阿玛？”
“不然皇上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还记得吗？南巡的时候，你给他敬酒……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不小心把你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告诉了我——十年了，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此事。”瑭淑看见桑柔自责的眼神，一时如释重负。桑柔想起与皇帝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皇帝对自己无限的关怀与包容，不得不相信瑭淑的话是真的。
“谢谢……谢谢你点醒我。”桑柔搂过瑭淑的肩膀，二人破涕为笑，“你说得对，皇上对我那样好，我真的有负圣恩……”
“我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形下让你得知真相。”二人起身后，桑柔发现瑭淑的头发有些『乱』了，便提出帮她梳头的主意。看着镜中泪痕未干的自己，瑭淑觉得有些尴尬，“其实我也是太喜欢傅宛央这孩子了，所以——”
“不，你很在乎皇上。”桑柔将一朵珠花『插』在瑭淑鬓角，笑道，“你在乎皇上，我在乎李荣保，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没有谁对谁错。看到你这样维护他，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我也不是不在乎皇上，只是我也得在乎我的丈夫。你不一样，我挺羡慕你，可以一心一意。”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说你算计皇上……”瑭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出来的话有多伤人，然而说出口的话已是覆水难收。
“没关系，以前我没保护好你，害你没了孩子，现在我们扯平了。”桑柔莞尔一笑，看了看镜中打扮妥帖的瑭淑，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你可以答应我把傅宛央带回去了罢？我会常带她回来看你。”
第二十八章 未卜来朝庆（下）（）
“察哈尔总管福晋觉罗氏，恭贺吾皇圣寿。”皇帝的万寿盛典持续数日，日程已被各种朝贺筵席占据。这日是朝臣女眷觐见皇帝的日子。在人群散去后，皇帝特地单独召桑柔至御前，以解思女之苦。
“你起来，坐下说话。”皇帝从御座起身，牵着桑柔的手让她坐在近前，“你瘦了，看来在张家口的日子是苦了些。”
“桑柔惭愧。想公主们大多远嫁塞外，饮食起居自然不能与京城相比，然而能够为您分忧，即是无上荣光了。桑柔比她们幸运。”桑柔话中有话，言语至动情处不禁湿了眼眶。
皇帝一向洞明世事，对这样的异常又怎能不敏感。当下却似有口无心般笑道，“你有这般见识，也不枉朕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了。”桑柔闻言方知自己似乎言语失当，一时面『露』怯『色』，只低头回避皇帝的目光。只听皇帝幽幽叹了一声，“昨日贵妃为朕接受二舅的贺礼，又赏赐恩典的事谢朕，其实她哪里知道，朕是看着你和你额涅的面子——”
“皇……皇上！”皇帝话音未落，桑柔起身匍伏于地，眼泪流了一脸。
“和妃已经跟朕说了，她也是无意间听到的——那日若不是为了留住傅宛央，她也不至于一时冲动，朕不怪她……朕——更不会怪你……”皇帝牵起桑柔早已凉透的手，“朕只怕你会埋怨朕这个做阿玛的，所以一直瞒着你。”
“桑柔不孝，还请皇上恕罪——”皇帝的话如同一把尖刀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总以为皇帝无情，却未料皇帝竟对自己如此疼惜——她忽然觉得瑭淑说对了，她就是在算计自己的父亲。
“你能来，朕已经很高兴了——”以父亲的身份面对桑柔，皇帝忽然倍感轻松，他让桑柔跪在自己的膝前，看着那双酷肖佟世棋的眼睛，“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朕在六十大寿的时候，真正和自己的女儿相认……或许，这是你额涅的意思？”
“也许罢，桑柔命大，能见证您六旬圣寿，全凭额涅护佑。”桑柔依着贵妃的轮廓在脑海中勾勒出佟世棋的样子，心中唯有感激。
“还多亏了皇祖母和苏麻喇额涅妈妈……年底朕去祭陵，你一道去给她们上柱香。”桑柔听了，默默点头。只听皇帝又道“你的身世还是不要告诉别人的好。毕竟这是逆天行事，朕只希望你平安此生……至于李荣保——”
“李荣保在张家口当差，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此时此刻，桑柔的意识渐渐清醒，她知道出了这扇门，皇帝便不再是她的父亲，“皇上对李荣保的大恩大德，我夫『妇』二人铭记于心。”
“好……在那边诸事小心，缺什么就写信给贵妃……如今朝局不稳，也许让你们远离京城，反而能让你们安稳些。”皇帝发现这个名叫桑柔的女儿一点儿也不柔弱，尤其是现在，她看上去甚至比皇帝更坚强。
“桑柔什么都不要，只求您善待贵妃，善待佟佳氏一门，让额涅在天之灵放心。”想到佟国维如今的境遇，身为外孙女的桑柔不免心疼。
“这个你放心，朝廷上的事朝廷上解决，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解决。朕不会再委屈佟家了——”虽然皇帝仍然无法原谅佟国维当日推举胤禩时的所作所为，但他清楚地知道，佟国维不是索额图，自己亲生母亲的弟弟大概不会成为自己真正的绊脚石。桑柔听了这句话，打心眼里相信了皇帝的仁慈。
“桑柔谢皇上恩典，谢万岁赏赐。”临别前，桑柔双手捧出女儿转交给自己的鸿雁坠子，跪在殿前叩首。
“不用谢朕，这是你额涅留下的，原就该给你——”看到这个坠子，皇帝哽咽了，但他不能失态，只是淡淡一笑，“就当是她留给你们娘俩的护身符罢，来，朕给你戴上。”
桑柔起身缓步走到御前，垂首将玉坠奉上，皇帝小心翼翼地为她挂好。桑柔抬头的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了佟世棋。
“四哥，你怎么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阿哥福晋们请安完毕，胤祥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洋洋喜气，唯有胤禛自走出宫门便闷闷不乐，心中好生疑『惑』。
“唉，原本指望霁玉同星德一道来为汗阿玛省安，谁成想她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旧疾复发……”胤禛看看身后略显呆滞的弘时，叹气道，“你们一个个拖家带口，只有我雍王府一却门人丁不旺，你是不知道，汗阿玛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失望了——”
“论失望，四哥你可比不上我呀——”听见胤禛这样说，胤祥不免自嘲起来，“我看汗阿玛大概是不预备原谅我了。所谓登高跌重，我如今可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强笑道，“只要汗阿玛还肯收你的贺礼，你就还有希望……倒是我如今因为子息单薄教他老人家为我『操』心，实在是愁煞人也！”
“现下弘时、弘历不都挺好的么，以后等弘历再大些，带他见见汗阿玛，保准他老人家会喜欢的。”胤祥在雍王府见过几次弘历，总觉得这孩子将来大有可望，也是为了拣些好听的话安慰兄长。胤禛听了，心里却思忖眼前且只求这孩子将来能平安成人便罢，至于其他，胤禛一时无从顾及。
“汗阿玛这次举办千叟宴，开恩敕赦了好些人，先前年羹尧在四川犯的事儿就不追究了，张伯行的事儿也算告了个段落，连鳌拜的爵位也给恢复了。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汗阿玛的仁德。”酒足饭饱，胤祥与胤禛在雍王府的花园内闲谈，胤祥今日喝得有些醉了，脸颊微微泛红，“汗阿玛没有追究我，也是皇恩浩『荡』啊，我不能不知足，四哥你说是吧……”
“原谅该原谅的，惩罚该惩罚的，汗阿玛恩威并济，真乃伟人也。”胤禛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对于自己的父亲，他是由衷钦佩的。
“我记得第一次废黜二哥你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时候，汗阿玛也夸你是伟人——”在废黜胤礽之后，胤禛因替胤礽转奏得到皇帝的信任，胤祥却因在皇帝废黜储君的当天提出质疑而被皇帝冷落至今，这是他的痛处，现在他终于有了发泄的勇气。胤禛听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