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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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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您这儿忙着呢?”江道常一改往日里冷酷模样,居然一脸谄媚地弓着腰凑近到王牙人跟前笑眯眯地问好,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弯腰时直勾勾地盯着王牙人丰满的胸脯看,猥琐不堪。王牙人斜眼瞧了他一眼,侧过身去,不知被谁触了霉头气还没顺过来,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江道常将身后的甄文君拉过来:“瞧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也是心急。上回跟您说过的,您要是得空给瞅瞅?”

    王牙人原本一脸的不耐,待斜眼瞧了甄文君两眼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捏着甄文君的小下巴左左右右地打量,笑道:

    “哟,不错。小娘子今年多大了?模样倒是俊俏,不知道性子如何。叫什么名字?江郎,这真是你女儿?”

    江道常待要再开口,没想到甄文君迅速会意,早他一步上前问好,说了自己姓甄,是江公之女,今年已经及笄。

    王牙人连着说了三声好,忽然敛了笑容对江道常厉色道:

    “你姓江她姓甄,你们怎么能是一家人?而且这张脸我怎么瞧都没和你相像的地方。别是诱口,我这儿可不收。”

    江道常满脸堆笑:“您说哪儿的话。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我女儿,我养女。模样是随了她亲生的阿母,长得有几分俊俏,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我还真舍不得。毕竟也跟了我们这么些年,好吃好穿的都给了她。我这回也是趁我夫人出门去才偷偷带她来的。”他一边说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眼泪,眼泪抹开和了一脸的黑泥。

    甄文君见江道常真是学什么像什么,心里暗暗叹服,谁能相信就这样一位田舍汉居然是暗杀高手。既然江道常如此卖力倾情演出她也不好只是傻站着,甄文君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将眼眶揉到发红之后撑起眼皮,眨也不眨。只要眼睛不眨很快就会酸涩难忍,再坚持一会儿眼泪便会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砸。以前她惹事要被阿母揍的时候都用这方法讨饶,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阿父,我也舍不得阿父跟阿母”甄文君拉着江道常的衣角,哭得满脸眼泪。

    江道常见她能瞬间哭成泪人,居然比自己还能演,一时有点儿出戏和恍惚。

    王牙人:“行了行了,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儿,可好在这模样还算标致。既然不是诱口那我就收了。话说回来,我这儿可只有绝卖,有卖无赎。你要是没意见就签了契劵拿钱走人,从此之后你这女儿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江道常立刻“哎”了声应下,搓了搓手,在契劵上按了手印,拿了碎银之后又嘱咐了甄文君两句,一定要听王牙人的话,莫要惹麻烦。甄文君知他话里有话,一面点头应了,一面看王牙人庸俗的妆容之下已经尽现老态的脸,不知此人是否也是谢家的棋子,定要找机会试探一番。

    没想到这试探还没找着机会,转手她就随着另外十来个女童一起被丢进马车里,一路辗转被倒卖了好几次,每次倒卖价格都会随着牙人的一张巧嘴往上翻。几个女童在颠簸中吐得肝肠寸断,倒手的各牙人完全对其不闻不问,任凭她们一天天衰弱下去。

    甄文君实在不理解这些牙人们的脑子。即便是商品也都是花银子买来的,万一真死在半路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不过回头想来这光景食物比人命贵,这些牙人一个个精明脑子会算账,宁可她们病死也不花愿花钱。想起跟江道常拆招时曾经无意间找到一种草药似乎能够固原补气,无论是否对症,反正摘来吃吃看。

    吃过草药后呕吐最厉害的两个女童总算是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时气色稍微好了一点点。她们俩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块蒸饼,偷偷塞给甄文君,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马车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十来个女童也陆续被瓜分,随行者越来越少。

    荒年本来食物就珍贵,一块蒸饼甄文君藏了很久一直舍不得吃。每次想吃的时候都会想到阿母,不知道她现在境况如何,能不能吃上一块热蒸饼,便忍住馋意将蒸饼揣牢牢地揣在怀里。

    到了洞春以南,天气越来越温暖,甄文君身上的袄子有点穿不住。

    陶君城在洞春最南端,离平苍郡只隔着绥东山脉以南最矮的一座山峰,此山过后车马往来频繁,眼看陶君城就要到了。

    马车进了陶君城,一车的女童所剩无几,各个都是颜色出众的。甄文君不知道她要被卖去何方,心里暗暗奇怪。在旧廊院待的这一年很明显是养精蓄锐等待机会接近卫子卓,可是现下将她倒卖到远方也没告知她下一步的行动,也不怕她不知前程而坏事么?甄文君看着马车中其他女童脸上尽是茫然,忽然想到自己也跟她们所差无几,随即明白了两人的用意。

    既然不知所往便没有能力露出马脚,将暴露身份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江道常嘱咐她“逆来顺受随机应变”看来不是句空话。他们布最最自然的局,才可以瞒天过海让卫子卓无从洞察,他日若能成功到达卫子卓身边那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随机应变”四个字是对她最大的考验。

    到了陶君城后,她和女童们被关在城东的一处院子里。此地的牙人倒也没苛待他们,每日有菜有饭地招待着。女童们期初还因离家而悲伤落泪,可没几日看衣食无忧便嬉嬉闹闹地有说有笑起来。再过几日还是无事可做,每日会有一队送米面的商贩驾着牛车送货物到后门,牙人便让闲着无事的女童帮忙卸货。

    “难道我们就在这儿当家奴了么?”平日里最多话的女童抱了一叠的布匹进屋时悄悄问道。

    “想得美呢,你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墙外就是陶君城最大的贩奴市集,咱们正等着买家上门呢。”另一个路上受甄文君一药之恩好不容易活到陶君城的女童回她。

    “可会有哪家公子来此买奴?”

    “你倒是想被谁家漂亮的公子买回去做通房婢女。”

    “哎呀你说什么呢!别说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我当然想啦,最好能被燎公子看上。如果能够被燎公子买了去,后半生也算是有了奔头。”

    “燎公子?谁啊?”

    “燎公子你都不知道嘛?他可是全洞春最大方最风流的世家公子,素有怜香惜玉美称,只要是他看上眼的无论身份有多寒苦,都会平等相待,燎公子对待喜爱之人最是体贴温柔。我听说思乐院的桢涪娘子喜食松江鲈鱼,公子为博桢涪娘子一笑,每日都让从松江奔来的快马冰着最新鲜的鲈鱼送往思乐院。还有朱家的三小姐最好剑术,公子叫人以重金搜来绝世剑谱誊写于金箔上送做上元节的礼物。哎哟,我要是能得入得了燎公子的青眼,真是死都无怨!”

    天未大亮,风雪不息。歧县高高的城墙犹如寒雾中的怪物,看不清它的真实样貌却能感受它的隗峨。

    城门口插着的火把迎风狂舞,守城士兵身穿铠甲,见有马车过来便上前拦下。

    阿熏掀开布帘的一角,递上她的符牌,士兵看了眼,原来是谢太守家长女。

    骁氏的匕首戳在阿熏的后背上,只要她稍有异样匕首便会穿胸而过。

    阿熏微微偏过头,没去看正后方的骁氏,长长的睫毛一闪,和阿来对视了。

    从她脖子上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将她肩头的衣服染红,阿来发现她已经戴上昨日送给她的皮手套,心里不免一酸,更加愧疚。

    阿熏见阿来眼中有泪,眉头一紧轻轻摇头,似将阿来完全隔离在成年人纠纷之外的体谅和宽恕。

    “开城门!”士兵一声喝令,沉重的红松木门缓缓开启,车夫重新牵起缰绳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阿熏。阿熏垂下眼睑没有给予任何指示,他明白,这是默认。

    马车穿过城门,谢家一行人也追了上来。

    谢随山见城门开启,阿熏的马车已经出城。歧县周围地形复杂,除了官道之外还有许多山间野路可走,一旦马车钻进了林子里便更难找寻。

    “追!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们追回来!”谢随山鼻孔里塞了两团从衣角撕下来的布,睫毛上全是雪视野几乎全被挡住。他抬手示意的时候冷风嗖嗖地从裘皮大衣中穿过,冻得他发汗的身体瑟瑟发抖,怒意却永无止境。

    “从南边的小路走。”阿熏听见身后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马蹄的闷响,知道谢随山他们紧追不舍,见车夫要继续在官道上奔驰,便指了另一条路给他。

    骁氏没开口,但手里的匕首也没松过。

    挟持阿熏登上她马车的确是情非得已且非常冒险的事。她曾经找借口借了东叔的符令出城勘察过几次,可有山有水的地形颇为复杂,只有亲自跑过几个月才能真正探查纵横,不是用眼睛勘测几次就能辨认明白的。

    阿熏和她的车夫常年在附近奔走,对此地形再熟悉不过,一旦想要耍点计策弯弯绕绕地故意让谢家人追上,她们母女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杀了她们夺其马车一条路可走。

    或许阿熏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保命她,她让车夫沿着南边土路驶入一整片枯树林中。枯树林里树枝交错,盛着厚厚的雪,阿熏的马车车身多为银色,很容易隐藏其中。

    骁氏看出了阿熏的用意,车后马蹄声渐弱,她终于将匕首收回了一点。

第227章 顺德二年() 
早上水房缺人;天还没亮就把她叫起来干活去了。之后跟着四姨出门;一直到正午时分她一口水都没喝;又渴又饿又困,身上只有昨天阿母给她的两文钱。

    攥着这两文钱;阿来不太舍得花。

    她知道阿父去世之后她阿母有多艰难;为了能继续留在谢家,即便腿脚不便阿母还是承接了以前阿父所有花匠的工作。

    谢家虽在绥川算是士族大户,但绥川郡地属西北偏远;在大聿的四十八个郡中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建设都只属于末流,真正的名门旺族早就在文帝时期往富庶的水乡南渡了。据说当年绥川谢家也曾动过南迁的念头,只不过谢氏强大的嫡系也在北边的洞春郡,谢氏一族在南方毫无根基;贸然南渡想要站稳脚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于是谢家就继续留在了绥川。

    大荒之年所有人手头都不富裕,谢家自上而下也都节衣缩食,落到花匠母女手里的钱少之又少。已是孟冬时节;她阿母还是穿着三年前阿父还在世时攒钱买的薄袄。这件薄袄已经打满补丁;阿来劝了她好几次让她给自己置办件挡风的皮袄子;她总说好好好,却从来没有真正这么做。省吃俭用的钱全给阿来了;让她吃饱穿暖;无忧无虑。

    想到阿母白天干活夜里双腿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阿来鼻子发酸;这两文钱不能随便花了。可是就算不花,一直拿在手里也没有意义,两文钱除了买几个蒸饼外买什么都不够。

    阿来走在通往市集的路上,前方车马声大作,一队头戴银盔的骑士骑着赤马在前方开路,之后好几辆金顶马车紧随其后。百姓惊叫着被骑士驱赶到一旁,阿来在人群之中艰难地看见马车的四角吊顶摇摆着精致的铜兽。

    车马队穿过市集,往城东郊外的方向去了。

    马蹄踏着雪泥招摇而过,因马车装饰陌生,周围百姓都在猜测这群是哪里来的达官显贵。阿来若有所思地扭头,往市集深处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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