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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派-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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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初,先帝后宫多年无所出,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都不曾有,等到当今圣上降生,先帝对他可谓是珍视重之,如果真有兄弟,哪怕是番邦女子生下的,先帝也不至于终日为自己子嗣不丰而忧心了。

    花如令却像是被他这一句话提醒到了什么,他平静地反问:“圣上怎么没有兄弟?”

    花家三郎微蹙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说。

    花如令意有所指地道:“没有同胞兄弟,但有堂、表兄弟啊。”

    花家三郎顿了一下,继而顺着父亲的这个思路思考了下去。他说:“从血缘上来说,能与圣上称得上表兄弟的人太多了。”当然,圣上认不认就是另回事了。

    他自己这样说着,想了想,又说:“范围太广了,暂且不提。”

    花如令说:“何止是表兄弟多,有血缘关系,称得上堂兄弟的也不少。不过若论血缘最亲近的只有两个——”

    “太平王世子、平南王世子。”

    花家三郎说:“太平王世子的年龄要比圣上年长几岁,放过不提。而那南王世子,他不在京城,而是随其父远在封地。我对他了解不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年龄只比当今小了两个月份。不知道为何,南王奉诏进京的时候从来都是孤身起来,从不与南王世子一同进京。”

    花如令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难怪了。”

    他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戒指,说:“我要是南王,你们兄弟七个不论哪个长了这样一副相貌,我也是不会让你们进京城的。”

    就算这张脸生的再风流俊俏,倘若是与圣上的相貌一模一样,也就算不上什么福气了。圣人或许会根本不介意,但这世间却总也少不了自以为是的谄媚逢迎之人。

    然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惹不起,自然只能躲起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花家三郎听花如令的说法,竟像是已经肯定了乔公子就是南王世子,不禁问道:“父亲这是已经确定了?”

    “只是这样猜想,这个可能性最大而已。”花如令像是在回想这什么,他笑了笑,“世人皆知你七弟眼盲,就想当然的以为他好欺负。我花家树大招风,不管是江湖上还是朝廷上,这么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借着七童身份的便利与花家搭上线,殊不知七童他眼瞎心不瞎,他要是真的别有图谋,七童也不会把他带到花家里来。至于七童会不会看错他……”

    “为父只能说,我发自内心的希望,七童没有看错人的这一天。”七童的朋友不少,但能得他真正交心的朋友其实并不多,能多一个算一个吧。

    见花家三郎神色凝重,花如令安慰道:“好了,不要担心了。那位六扇门的总捕头最近还在江南不曾回去呢,他与我花家一向交好,你要是真担心出什么问题,只管把他请到花家堡一聚。”

    他要是知道乔衡早就私底下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金捕头,连金九龄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把柄被对方掐在手中,恐怕花如令就不会这么放心的说出这句话了。

    “儿子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是南王世子,我是否需要在递交给圣上的奏折中提上一句。”花家三郎是个力求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

    花如令没有说什么,儿子大了,这个需要由三郎自己那决定。

    他只是说:“替为父好好招待他。”

    好好招待这位南王世子。

    =======================================

    花家三郎一定已经推测出自己的身份了。

    乔衡对自己一贯的好“运气”,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他早先听花满楼说花家三郎在朝为官心中不以为意,结果事情就是那么巧,这位明明该呆在京城的户部侍郎居然就在花家堡。当他和花满楼相继走进宋神医的房间时,花家三郎看到自己的眼神,乔衡并没有忽略过去,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诧与不解,完美的让他的心思暴露了出来。

    几率再低的事情,都能被他碰到,就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跟他开的恶劣玩笑。

    乔衡平心定气地练了几张字,一张张纸全是默写的佛经,每张纸都是在劝慰做人要动心忍性,信我佛,以身践行佛语,来生必享福报、获得大智大慧之类的话语,满纸的菩提般若。

    可还是那句话——

    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他不信没关系,有人信就好了。

    他不敢肯定,那位花家三字与皇帝关系亲密到什么地步,但他还是决定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一个醉心于佛学的南王世子,该是多么让人放心。

    他手中的笔落于纸上那叫做我佛慈悲,心中想的却是各种魑魅魍魉。

    佛教好啊,他不似儒教叫你追求什么“外圣内王”,也不似道教叫你追求现世报,它讲的是来世报,你只需要忍就可以了。

    既能超然于物外,又懂得做小伏低,如何不好了?

    夜晚的房间里光纤昏暗无比,房间里那三四点烛火怯弱地摇曳着自己的身姿,她们摇摆着、轻颤着,艰难地担负起照亮房间的重任。

    比起在白日里,乔衡更喜欢在夜间照镜子,他喜欢的不是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这张属于别人的脸又有什么好看的呢?他喜欢的是那映在镜子中的烛光,身若柳絮、身似浮萍,只要有风轻轻一吹,光就熄灭,黑暗降临。

    他将注意力转回铜镜中倒映出的那副面孔,比起在外人面前,他还能露出些纯粹礼节性的笑容,当他独自一人时,他连这点微笑都无法顺利表达,他懒得笑,也笑不出来。他仿佛透过一副*凡胎,看见深藏在其中的那个已经腐朽的灵魂,套着一具皮囊,如走肉行尸般坐在铜镜前。

    他揉了揉眉心,散去眼中渐渐汇聚的暴戾恣睢。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眼中又是一派雪霁初晴,说不清到底是温和还是冷淡,那是一种唯有信佛、笃佛之人才有的神色。

    这其实不像他,也根本不是他。

    房间外传来呜咽的风,树枝的影子横乱的谱写在窗纸上。

    乔衡伸出手,遮挡住了铜镜中自己的眼神。

    =======================================

    第二日清晨,花满楼来找乔衡。

    当初在百花楼的时候,花满楼无意中发现乔衡在养花方面颇为擅长。

    乔衡脑海中潜藏着无数的知识,在后世时,在莳花方面人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套科学而有效的经验,如何浇水,何时浇水,是否避光,哪种表现是缺磷,哪种表现又代表着植株是缺钾,植株矮小叶片发黄是少氮,叶片出现细网状病斑则是缺锰,在没有相应的花肥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利用日常事物改变土壤,为花草补充微量元素。

    而这个时代的人,只能依靠前人口传下来的不知是正确与否的经验,慢慢摸索着养花,与乔衡却是直接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花满楼一直很喜欢与乔衡探讨这方面的知识。

    在来到花家堡之前,花满楼甚至做好了日日与乔衡看花赏花,其间佐以琴棋书画,直到乔衡身体康复的那一日,他再目送着乔衡离开花家堡的准备。

    然而宋神医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就像是他们还在百花楼时那样,花满楼来到乔衡面前与他一起谈论养花的知识。

    然而毕竟心境不如之前,他不是一个能很好的掩藏起自己心事的人,两人聊着聊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花满楼连忙道歉:“子平勿怪,我只是有些……”

    乔衡截断他的话语,说:“宋神医是否又与花兄说些什么了?”

    花满楼微微张大眼镜,然后摇头,说:“子平怎么知道?也是,像你这样心思敏捷的人,如何看不出来。”

    乔衡说:“错了,不是我能轻易看出来,而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善于对朋友撒谎隐瞒心事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贴心话。

    “子平这样说,实在让我汗颜。”花满楼说,“宋神医把你的情况对我说清楚了,我本以为只要有宋神医在,你身体里的内伤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才邀请子平来花家堡,不曾想……”

    他甚至有些愧疚,他不知道在以往对方与自己谈笑风生间,是否强忍着病痛,是否不止一次的迁就自己。

    “我并不在意这一点,花兄无需多想。”

    花满楼好言好语的劝说道:“改日,你我再去拜访一下宋神医,子平不要再隐瞒自己的病情了,讳疾忌医的话,大夫如何能开得出最妥善的药方呢?”

    “一切都听的花兄的。”

    即使花满楼不说,乔衡改日也会再去挥一挥宋问草的。

    宋问草此人绝对是藏拙了,逐利是这人的天性,在明知不可能治好他的情况下,自然只会力求稳妥。然而乔衡愿意答应来花家堡的原因,至少有一半就是为了这位大名鼎鼎宋神医,他要的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医治痊愈,他要的是对方全部的医学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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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衡发现自从那日与花家三郎在宋神医那里见了一面后,他在花家的待遇隐隐提高了一个档次。不是说他之前没有受到花家的礼遇,也不是在说花家三郎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就诚惶诚恐地赶来讨好他,这种档次的改变是隐形的,而难放于明面上形容的。

    比如说,负责在院落里洒扫落花的婢女最近换了个新的。

    之前那个小丫鬟眉宇间自带一份天真烂漫,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笑脸,愉悦又乖巧地向他问安。现在这个沉稳文静,一举一动进退得当,不多讲一句话,不多说一个字,礼仪周全全无差错,口音是最标准的官话,而不像之前那个丫鬟一样带着点绵软的江南乡音。新来的这个婢女,一看就知道是花家专门培养出来接待朝廷中的贵客的。

    这样的丫鬟他在平南王府见过太多太多了,在王府里即便是他的贴身丫鬟,即便想多看他一眼,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往往是在为他更衣时,小心谨慎的从下往上飞快地看上一眼,就抓紧收回视线。

    在他面前谨守礼仪,不敢多行一步路,说话始终维持着一个音量。

    他已经活得够麻木无味了,而他身边的人活得却比他还要刻板如死水,放眼四望,竟是连一点鲜活气都沾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一起活得如潭死水般,谁也用不着攀比谁。

    乔衡也不清楚,花家三郎在之后究竟又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几个人。

    在见到花家的其他当家人时,乔衡有注意他们的神情颜色,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天他见过花如令外,这之后的几天,他都不曾见过这位花家掌权人,不过他明白,即使花家三郎不会对任何人倾诉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任何人”里也一定不包含着花如令。

    花家富甲天下,花如令一手把持着花家基业,使其蒸蒸日上,又避免了花家遭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局面,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胸都非同小可。

    说不定,近来他住处的变化,就有这位花家掌权人的手笔。

    乔衡无心与花如令交锋,他只管做好一个客人应有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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