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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派-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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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让六叔见笑了。”

    殷梨亭随他走进房间,他已明白过来乔衡刚才是在屋里清理伤口,所以才不让自己进来,他问:“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之前在外面敲门时,何不把叫我进去帮忙。”

    乔衡含糊地回答:“师叔多心了,真的不是什么重伤,六叔安心就是。”

    殷梨亭皱了皱眉,然后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乔衡的手腕,他做出一副把脉的架势,说:“你莫恼,也勿怪六叔不信你,只是六叔实在是清楚你这好强死要面子的性子,这次回来我看你是更加拐孤了。你这气色,让六叔心里如何放得下。”

    被殷梨亭毫无预兆的扣住了脉搏的乔衡,却在这瞬间差点怫然而怒。他眼里浮现起丝丝涟漪,最终又隐匿在一片宁寂中。他嘴上说的却是:“六叔一片好心,我怎么会因此生气。”

    他维持着这副表里不一的样子,单从外表上来看,谁能想象得到,他已经将殷梨亭归于宋远桥、张无忌之流,唯恨不能敬而远之。如果是真正的宋青书,在犯下叛出门派、误杀师叔的大罪之后,还能从殷梨亭这里感受到如斯的善意,得到这般根本掩饰不住的关怀,说不定会感动的直接痛哭流涕吧,可是——他不是宋青书。

    乔衡的脑海中一直都保持有一种清晰的认知,那就是无论是张无忌还是宋远桥,又或是武当上的其他什么人,对他抱有的恶意,甚至是善意,都是对于真正的宋青书而言的。他明确这一点的原因,不只是出于畏惧、忌惮着有一天自己会在这种永无宁日的转世生活中迷失自我,更是因为他心中的一点轻傲。

    托他所使用的身体的福,他是如此的排斥他人因此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种种恶意,这些恶意明明不是他造成的,但最终的承担之人却是自己,这让他如何心甘情愿。但当他接收到的是针对原身的“善意”而不是“恶意”呢?即使这些善意也不是自己造成的,仅仅因为这些善意会让人感觉到舒心愉快,就坦然的享受吗?

    素来高傲内敛的乔衡,根本不齿于接受这种双重标准。

    他或许会利用这些原身带来的恶意和善意,更会为此虚与委蛇,但绝不会视享受为理所当然,那是在把他仅剩的一点自尊心放在地上任人践踏。乔衡即便会放弃掉过去所有的坚持,也永远不会放手这种傲慢。

    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一直潜藏着日积月累下来的戾气。如果他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那不管遇到什么、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认了。但他从不曾向满天神佛祈求过长生不老,更不曾追求过这种永无止境的轮回转世,在这种强买强卖的状况下,让他心甘情愿的承担原主的一切责任,抱歉,他不认。

    乔衡在这暗自压抑忍耐,殷梨亭那边却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他所探知到的经脉似有堵塞残破之相,内力更是空空如也——这让他在初时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殷梨亭反复确认了几次,猛地抬头,一惯柔和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乔衡的双眼,惊怒又伤心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什么皮肉小伤?那你的内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殷梨亭一说完这话,紧跟着就反应过来,青书为何一直说自己伤的不重,一副不欲别人深究的模样,自己这个师侄必然是不愿自曝其短的,而自己却在无知之下直接探得了他最不愿意暴露的事情。再联系上一开始时,青书说他不知道自己没有离开而是就在外面等着,那哪是在说客气话,而是再真切不过的大实话。

    他的手指攥得乔衡都感到了少许疼痛。

    乔衡并没有立即回话,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继而乔衡自顾自的一笑,说:“六叔误会了,我无法再凝聚内力已有一段时间,与这次受伤不是同一次。无意欺瞒六叔,只是时间一长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内力傍身的情况,就忘了开口向师叔提及此事了,而且师侄我也觉得若是特地提起此事,未免有刻意博取同情之嫌,这事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殷梨亭有些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把这种事情用一句“无所谓了”就轻飘飘的带了过去。殷梨亭甚至听到他颇为平静的反过来安抚自己:“六叔不必担心,我如今虽然身无内力,但在武当上,又能遇到什么危险?六叔大可放心。”

    在殷梨亭的眼里,青年的神情是如此的平淡,就像是已经认命一样,仿佛认为这实属自己罪有应得。但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说句难听点的话,在很多习武之人眼里,失去内力或许还不如一死百了。殷梨亭虽不曾丧失过内力,但他同三哥都曾受大力金刚指重创瘫痪在床,比失去内力更加的残酷,那种深深无力的滋味他至今都深深的记着。他问:“无忌呢?你让无忌看过了吗?他一身医术承自蝶谷医仙,他说不定有法子。”

    乔衡知道张无忌是武当众人千好万好的心头宝,自然不肯说一句他的坏话,他道:“无忌师弟妙手仁心,此番还要多谢无忌师弟,有他的照顾,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殷梨亭看了看青书苍白的脸色,“感觉好多了”还这个样子,那之前又是怎样一副情况?而且这话岂不是在说,无忌也无计可施了?

    ……

    杨不悔好不容易把自己一岁多的儿子哄着睡下,她走到外间,手中拿着一件正在缝纫的衣服坐了下来。她面貌俏丽,眉眼间隐隐约约残留着幼年磨难留下来的冰冷倔强。

    她自嫁于殷梨亭后,就留在了武当山上。因为武当多男子少有女眷,而她自来到武当后,先是怀孕,又是生子,现在还要忙着照顾自己的孩子,这两年间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家院子里,很少到掺和到外面的事情中,以致她现在还不知道宋远桥、张无忌和乔衡已经回到了武当。

    她听到有谁走进了房间,脚步声如此熟悉,她头也不抬地说:“回来啦,等会你先别走,试试这件衣服看看有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过了一会儿,她没听到回话,就抬起头一看。殷梨亭坐在椅子上,眉心处带着几分郁色,眼睛看着前方的一个白瓷花瓶,但杨不悔熟知他的一举一动,早看出他的思绪不在这了。她心中一琢磨,说:“你那青书师侄回来了?”

    “青书”这两个字传到了殷梨亭的耳里,他终于动了一下身体,目光转向杨不悔,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杨不悔心道我如何会猜不到,除了宋青书还有谁能让你露出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宋青书刚“死”时,殷梨亭一面深恨他害死了莫声谷,一面又无法接受他就这么死了的事实,私底下不知掉了多少眼泪,最后干脆把一切过错都推到至今仍活得逍遥自在的陈友谅身上了,大致上就是那种“若不是别人彻底拐带坏了自家孩子,青书也不会错得这么彻底”的心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笔账陈友谅背得还真不算冤。

    殷梨亭颤着声音说:“想当初我们师兄弟七个,在武当山上好不快活,我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好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七兄弟再也无法聚首不说,如今连青书也废了。何至于此……”

    杨不悔听得一怔,什么叫做“如今连青书也废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六弟,你魔障了!”一个面色冷静严肃的男子跨门而入。

    殷梨亭顺着声音看去,道了一声:“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俞莲舟说:“我听底下的弟子说你去见青书回来了,就到你这里来了。”

    殷梨亭:“二师兄可是也见过青书了?”

    俞莲舟叹道:“之前在后山上见了他一面,又从大师兄那里听说他筋脉丹田皆毁,我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书,所以才过来想和你聊聊。”

    杨不悔的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

    俞莲舟说:“不知道青书那孩子说了些什么,惹得大师兄在七弟的墓前发了好大一通火,也不明白青书他那脾气到底随了谁,死倔,一句软话都不说。要不是我和张无忌赶了过去,大师兄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把青书打死在七弟墓前。”

    殷梨亭想起自己之前去看青书时,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孤零零的自己清理伤口的情景,他木愣愣地说:“青书他什么都没对我说,他只说是些皮肉小伤,既没说是怎么伤的,也没说是谁伤的。”

    杨不悔趁着他们两人在那说话,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她与宋青书并不太熟,所知所晓的事情大部分来自他人之口。在她看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宋青书身死时,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伤心的。

    只是杨不悔当初亲眼目睹生母惨死,后来又在有着众多邪人异士的明教里长大,虽然仍旧保持着幼时的天真烂漫,但骨子里中却带上了几分视世俗于无物的拧劲,要不当初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嫁给了殷梨亭。宋青书为保护宋大侠被周芷若一掌打死,而她的母亲则是被灭绝师太一掌碎颅,后来她又从他人口中得知,当日屠狮大会上殷梨亭也差点被周芷若打成重伤,她面上不显实则对峨眉已是厌恨到了极点。提起这事她就忍不住心中冷笑,这师徒俩喜欢一掌打死人的习惯还真是一脉相承。这一来二去,心中的天平就不免倾斜到了宋青书这一边。

    你瞧,纵是你以前再光明再伟大,一旦你走岔了路,你就彻彻底底的完了。而那些从一开始就没在正道上走,各种搅风搅雨,为人阴狠奸诈的真正坏胚子,只需要软下腰放低姿态说点改过自新的好话,就没人会计较了。看看人家陈友谅如今活得多好?一呼百应,好不风光。

    这些话她从不曾对别人说,因为她知道没人会赞同自己的观点。

    杨不悔从房间里走出来,倒不是为了透透气,她看着天色感觉已经到了饭点,就直接去了灶房。她做了点小菜,顺便热了点干粮。这些饭菜并不是给殷梨亭和俞莲舟的,而是准备给宋青书的。

    男人总归不如女子心细。殷梨亭他们师兄弟几个身为武当派的长辈,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小灶,想要自己做点吃也行,想要别人做好了送过来吃也可以,至于底下的小辈弟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灶膛,吃饭时只能去侧殿和大家一起吃了。

    这个时候,如果身负骂名的宋青书出现在众弟子中间,让他如何自处?换位思考一下,杨不悔觉得自己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讨嫌的。

    杨不悔推测的不错,乔衡的确没有去众弟子面前讨嫌的想法。当然,更因为他现在根本不饿,吃不吃饭就不急迫了。

    拜体内的那股九阴寒气所赐,这具身体的肠胃功能实在不怎么好。吃热了不行,凉了更不行,稍硬点,难消化一些,又或是稍刺激点,就能让他胃疼得上近半个时辰,浑身冷汗淋漓。乔衡的胃口本来就算不上多好,这一闹腾,让他的食欲更是大减。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肠胃对饥饱的感知度不敏感,他在饭量上全靠心中计算,幸而他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又食欲不振,这才没折腾出新的胃病来。

    或许是他平日里掩饰得太好,吃饭太规矩,关于这一点,无论是宋远桥还是与他相处最久的张无忌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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