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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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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所表现出来的,实在比他所想的、比卫仪曾说的,聪明太多,也有趣太多。

    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众人都不曾了解过她吗?

    顾觉非并不清楚。

    他只是坦诚地向她表达自己的疑惑:“我只言片语未提,更没问过药方一句,自问不曾露出什么端倪。怎么夫人就能猜这药方,乃是我丢弃?且用的是‘丢弃’二字,而非‘遗失’。”

    这话,坦荡荡似清风明月,听着竟让人心旷神怡。

    陆锦惜知道他其实已经默认,当下只答道:“我久居深宅大院,所闻所见皆少,只是想:京城若还有人记得为太师求药回生堂,且还能成功,怕只有您一个了。至于用‘丢弃’”

    她声音一顿,却看向了墙角。

    顾觉非也随之看去。

    那是他先前牵马驻足的地方,还有几点血迹,锦盒和药罐子碎在了地上,依旧先前狼藉模样。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遗失”

    陆锦惜捡到药方的时候,自然也看了一眼周围,当然发现了这场面。一切还能不清楚吗?

    回生堂的锦盒,她认得出来。

    顾觉非于是笑了出来。

    她是猜的,不过猜得很准。

    满京城内外,的确不大可能再找出很多人了,但未必没有。

    他一面想着,一面慢慢将这一页药方折了起来。

    手指修长,动作自也透着一股雅致。

    左手掌心,还留着缰绳拉出来的伤痕。

    先前在影竹楼里,万保常已经为他上了一些药,只是仓促处理,难免显得潦草,有几分血迹,透了出来。

    陆锦惜一眼就瞧见了。

    再一看这一位顾大公子脖颈左边的伤痕,她忍不住微微挑了眉梢:啧,混得有点惨呢。

    落日的余晖,从西面来。

    她与顾觉非相对而立,余晖正好将她的影子,叠在了顾觉非的身上。而他身后的台阶上,只能瞧见一道影子。

    陆锦惜看见了。

    那一刻,她目中飞掠过了一道奇异的光彩,只是一眨眼,又藏了个无影无踪,散在她眼底晕开的柔和之中,仿若天成。

    其实,这个时候她本应该告辞。

    可她只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看着他动作。

    药方,只被他折了一下,便没有继续再折。

    顾觉非也不将之收起,只拿在手中,抬眸时候,瞧见了她身后昏黄的晚晖,为她镀上一层光。

    因为背着光,所以她的五官,在他眼前,便有些隐约。

    只有那一双眼眸,温和而璀璨。

    那一瞬间,顾觉非竟想到了一个词:欲说还休。

    种种有关她的传闻,忽然全从他脑海深处,钻了出来,陆九龄昔年一字一句的得意,萧彻偶尔提起时候的平淡,永宁长公主话语之中的恨铁不成钢和惋惜,卫仪高高在上的嘲讽与不屑,甚至还有府里下人们的闲言碎语

    清楚。

    但是慢慢地,都泯灭一空。

    所有的耳听,都是虚。

    即便肉眼所见,也并不一定为实。

    他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旁人的一切言语,仅能成为他的参考。

    也许因为她是薛况的孀妻,也许因为她实则与薛况和薛况的谋反毫无关系,更或许

    是因为舒服。

    他察觉不到她对自己有半分利益方面的企图,随意的几句对话,看似有机锋,其实毫无目的。

    友好,而且坦荡。

    仅仅这么几句,他竟然拥有一种难得放松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差点没找到自己的言语,随后才低声一叹:“夫人您,跟传言中的不大一样。”

    陆锦惜顿时失笑:“看来我得谢你这一句夸奖。不过顾大公子么,倒跟传言中的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顾觉非都没忍住,跟着笑起来,略一拱手:“那顾某也得谢夫人夸奖了。”

    陆锦惜笑,或许是因为夸奖。

    可他顾觉非么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没顾承谦以为的那么坏,却也没旁人以为的那么好。

    他笑,只是因为陆锦惜这一句,在他玩味来,颇有些意思罢了。

    “令尊与家父乃是故交,昔日觉非也曾蒙他传授学业,算起来,与夫人该是同个先生,同出一门。”

    “只是后来我师从酉阳先生,倒与陆大人见得少了。”

    提起昔年的事,他目中微有回忆之色。

    不过话锋一转,便说到今日的事上。

    “晚上席间我也曾敬他一杯酒,见他与二弟离席之时,醉意不浓。我二弟的书房也不藏酒,想来他没可能再喝。”

    “如今说人醉了,多半是人困乏。”

    毕竟如陆锦惜先前所担心,陆九龄毕竟年纪大了。

    顾觉非闻见了自己设上醒酒汤的味道,心里有几分杂念生了出来,只是很快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对陆锦惜道:“夫人可稍稍放宽心些。如今天色已晚,风也凉了,我送夫人一段路,回车上去吧。”

    这倒是陆锦惜第一次听说陆九龄也曾教过顾觉非。

    算算年纪,原身陆氏应该知道。

    但她不知道,所以索性半句话不接,只道一声“有劳了”,便转了身,往巷子口去。

    出去,也不过就是几步路。

    隐约间,她已经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

    “当心点”

    “大人您当心,快扶着”

    该是人接到了。

    陆锦惜回头看了身边顾觉非一眼,只见他面容沉静,神色间毫无异样,心底险些发笑,只是面上半点没露。

    一路出了巷子,往右边一转,便能看见那边停着的两辆马车了。

    一者乃是今日跟着永宁长公主车驾来的将军府马车,一者是陆九龄今日乘着来的,自是陆府的马车。

    几个小的已经将陆九龄扶上了马车。

    青雀和白鹭本要往将军府马车上去,谁料一抬眼,竟见她从道边走过来,身边还是顾觉非!

    白鹭立刻瞪圆了眼睛。

    青雀也是微微发怔。

    倒是陆锦惜与顾觉非都是一脸的坦荡与自然,仿佛半点都不觉得一个寡妇与大龄未婚青年站在一起有哪里不对劲。

    太阳还没下山。

    这光天化日的,能通奸不成?

    陆锦惜人到了车边,看了这俩丫鬟一眼,便问:“父亲没事吧?”

    “没事。”白鹭反应了过来,忙回道,“只是微微有些上头,睡过去了。方才已经送进了车里,一会儿叫人送回去便可。”

    还说要跟她宴后再叙呢。

    不成想,半个酒鬼。

    陆锦惜无奈地摇头笑笑,也不问了,只道:“去取方手巾来吧。”

    手巾?

    白鹭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青雀眼一瞥,已瞧见了旁边顾觉非鹤氅上的痕迹,一时明白过来。

    她应了声,便去马车里取了一方雪白的手巾。

    陆锦惜伸手接了,也回看了顾觉非一眼,微有犹豫,只是到底还是递给了他:“家父人已经接到,有劳大公子相送了。”

    声音,如山软水温。

    她的眼神暖融融的,很礼貌也很克制,带着点小心,仿佛不确定自己带着点小心的行为,会不会冒犯他。

    那一刻,顾觉非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从头到尾,没有对他满身的狼藉,询问半句,末了也只借着一声“有劳”,递上一方手巾。

    自尊这种东西,其实脆弱得随时可以崩溃。

    他甚至觉得,若陆锦惜此刻望着他的眼神,锋利上一些,或者夹杂着一点别的东西,也许就能轻而易举,化作刀剑,将他整个人都穿透。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毫不设防。

    可是,她没有。

    自始至终,都是善意,温和,甚至体贴。

    其实,这一刻他比刚出门的时候,还要狼狈:因为差一点,就被这眼神所击溃。

    顾觉非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东西时,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也许是很镇定地笑了一下吧?

    “多谢夫人。”

    陆锦惜微微垂首,裣衽一礼,便道了声“告辞”。

    旁边的白鹭青雀虽看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看陆锦惜往马车这边走,便连忙上去扶着她,踩上矮凳。

    厚厚的帘子一掀,陆锦惜人便进去了。

    随后,将军府与陆府的马车,一前一后,都离开了太师府,顺着大门这一条路,消失在了长顺街的拐角。

    “陆锦惜”

    站在原地的顾觉非念了一声,垂眸看看手中这一方雪白的手巾,竟觉得这一位将军夫人实在是很好很好的人。

    话虽不多,却轻松写意。

    即便没真的聊什么,却让他感觉自己与她意趣相投,或可成为挚交。

    舒心,舒坦。

    他唇边不由挂了一分笑意,迈步便想去找鬼手张聊聊今日刚结下的“梁子”,可还没等他走出去三步,脑海中便电光石火般闪过什么——

    等等

    这个套路,是不是有点熟?

    他想想起了自己昔日待人时的周到,接物时的妥帖,周旋时的八面玲珑

    人人都当他是朋友。

    这个风格

    顾觉非眼角一跳。

    脚步顿住了,身子也僵硬了。

    心底,一时有些混乱,只觉隐隐有一股大不妙的感觉,从被他拿着的那一方手巾上,顺着他手指爬了上来

    这一刻,落日的余晖,已彻底西沉,消失隐没。

    天边,再没有什么亮光。

    长道尽头,已经没有半点车影。

    将军府的马车,奔驰在夜幕笼罩的长道上,向着城东而去。

    车内安静极了。

    陆锦惜斜斜靠在沉香色金钱蟒大引枕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花梨木小方几上,合着不知名的节拍,轻轻敲着。

    她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点奇怪而隐约的笑意。

    没有喝酒,却似微醺。

    心情,好极了。

第037章曾为暴君() 
白鹭和青雀;这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顾觉非的存在;对她们这两个普通的丫鬟来说;简直是天上的神明;可刚才就那么普普通通地站在她们眼前;身上还一片的狼藉。

    最重要的是

    自家夫人竟然是跟顾大公子一起走过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在他们进去接陆大人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觉得顾大公子看自家夫人的眼神那么微妙?

    心里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只是她们一抬眼起来;瞧见陆锦惜此刻安然靠在引枕上的模样,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心头颤抖;半句话不敢多问。

    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们垂下眼帘来,能看见的;便只有陆锦惜那搁在茶几上的手指;白皙极了,好似和着某种不知名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陆府也在内城东;不过是另一个方向。

    将军府的马车;先是与将军府的一道;去了陆府门口。这个时候;陆锦惜便下来,着人将陆九龄送了进去。

    只是天色有些晚了。

    陆锦惜如今算是个出嫁的女儿;且对陆府暂时一无所知,便并没有进去;只留话说过两天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

    这之后;才重新回了马车上,一路回到将军府。

    说来也赶巧。

    她们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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