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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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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儿傻了眼:“不是啊,贤贵人刚才……真的醒过来了。还跟我说话来着。贤贵人……”

    “行了,行了,你别嚷了,再嚷,不醒也让你给嚷醒了。”竹韵瞪了她一眼,“再者,什么贤贵人,以后,再不要这样叫了。”

    “啊?”眉儿目瞪口呆,看了看竹韵,又看着蕊香。

    蕊香只得点了点头:“刚才高嬷嬷叫我们过去,交代了几件事。一是让咱们收拾收拾,明儿就搬出去。二是出了宫,咱们贵人,便没了封号。”

    “什么?没……没封号……蕊香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眉儿越发慌了。

    “是萨满法师说的,贤贵人的命数原本平庸,但因为突然受了皇恩龙宠,贱体承贵运,原本就承受不住,再加上这住处和封号与其冲撞,所以才会多劫。”蕊香略作解释。

    竹韵见眉儿仍不明白,便指着不远处北边的正殿,只见正殿上的匾额上写的三个大字,正是“兴龙殿”。

    “听说,咱们钟粹宫在前明的时候曾当过太子宫,这兴龙殿,也是当时留下的。所以这宫里有龙气,咱们主子承受不住。”竹韵叹了口气,“他们还说,咱们贵人的封号用的这个‘贤’字也不好,‘贤’字应当是妃以上的才能用的封号,且即使是妃位,也要八字贵重的才能用,就像顺治爷的皇贵妃乌云珠,刚进宫时用的封号就是‘贤’字,后来也是时运不好,才换的。”

    “那,那咱们贵人,换什么封号了?”眉儿愣愣地追问。

    竹韵忍不住用手指在她脑门敲了一下:“蠢东西。咱们贵人如今这样,还能换什么封号。即使是换,也不必当下。我看他们的意思,是要等主子过世之后,定丧仪时再说。”

    “啊?”眉儿惊了,“那……那?”

    “那什么那。听着倒像是为咱们主子好,说是封号冲撞了,不吉利,为了避一避,才撤去的。可是撤就是撤。如今,这人还没死,就这样作践,真真让人寒心。”竹韵恨恨说道。

    蕊香却嘘了一声:“你轻声点,这话,不是咱们当说的。”

    “他们做得出,我便说得出。平日看皇后,多大度贤德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心狠。咱们主子原本就心重,如今病着,要是再得到这个消息,必是不能活了。”竹韵说着,两行急泪竟淌了下来,言语间也是悲愤难平。

    这时,只听得屋里扑通一声,三个人赶紧入内,屋中情形更是让她们吓了一跳,原本以为睡着的纳兰明惠不料竟然是醒着的,只是此时身子已从炕上跌落。

    但见她满面泪痕,一脸凄苦,呜咽着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长春宫中,福贵人躺在暖阁的炕上一只手将一本宋词举在眼前,另一手则伸向炕桌上的果子盒里摸起一块干奶酪放在口里嚼了,那神情甚是得意。

    毛伊罕站在炕边,将近两日从各宫中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学给福贵人听。

    “如今这贤贵人,怕是难活了。”毛伊罕说。

    “什么贤贵人?凭她也配用这个封号,贤乃是皇上良配之意,凭她?”福贵人哼了一声,“告诉梁太医,让他知道轻重,别让纳兰明惠死在宫里。到了南海园子,过些时日再说。”

    “是。”毛伊罕应道,“照您的吩咐,宫人们现在都知道了,是皇后下令让她迁出宫去的,也是皇后请的萨满法师,当然,撤了贤贵人封号的,也是皇后。”

    福贵人笑了笑:“这是当然,除了皇后,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主子真是英明。”毛伊罕赞道,“这次真是一石二鸟,若是日后这纳兰明惠真的死了,皇上伤心难过,便一定会连着皇后一起责怪。”

    福贵人哼了一声,似乎并不满意:“单只是责怪吗?我要的,可不单单只是让皇上责怪她那么简单。等纳兰明惠死了,我就会怂恿皇上彻查此事。到那时候,皇上就会知道纳兰明惠真正的死因,本是滑胎出血却被误诊为月事,药不对症血漏而死。”

    毛伊察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是了,皇后执掌后宫彤史,各宫妃嫔月信都有记载,皇后对此,自然难辞其咎。”

    “何止呢?”福贵人道,“还要给她来一项陷害妃嫔、戕毒龙嗣的罪名。须知这纳兰明惠与秋荣不同,贵人总归要比暖床宫女尊贵多了。若是贵人得了龙子,皇后便会觉得受到威胁,所以才会提前下此狠手。你说,皇上若知道了,还不恨死皇后?今时不同往日,没了索尼,她算什么?”

    “主子神算!”毛伊罕连连点头,“说不定那时候,皇后会因此被废。这样在后宫中,便只有仁妃位分高些。可那仁妃性子温和不足为惧,又经过上次太液池的事身子已不能受孕,后宫中,便以主子为尊,若主子再怀上龙胎。皇后之位,定是主子的!”

    “只是可惜!”福贵人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毛伊罕不解。

    “原本那日,我是想撺掇秋荣与明惠同上冰车的,可恨仁妃拉走了秋荣,不然的话,我这才叫一石三鸟,顺带连秋荣也收拾了。”福贵人一脸遗憾。

    毛伊罕心中暗惊,这福贵人心也太狠了,谁都不想放过,但面上却附和着:“这也无妨,她虽生了大阿哥,但以‘常在’之位,别说抚育皇子,就是去乾东五所见一面也是不合规矩的。如今主子日日去看大阿哥,即使大阿哥长大,也自然是和主子亲近。”

    “那还不是做给皇上看的!终归是别人的儿子!”福贵人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一脸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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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雪夜蝶舞乱谁心() 
除夕夜,是普天之下也是紫禁城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日子,但即使再热闹,咸安宫里仍是冷冷清清的。

    此时,原本寂静的宫道上悄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者正是裕亲王福全。他手里抱着一个布包袱大步流星走得飞快。手执灯笼为他引路的贴身太监小六子原本走在前边,却落了后。

    小六子一面颠颠跟着一面嘴里劝道:“王爷走慢些,刚在乾清宫用了膳,若走得这样急留神喝了风,回头老毛病再犯了,这肚子疼起来,宁太妃可又要心疼了。”

    福全看了他一眼:“我头前走,你跟上就是,这些日子没进宫,今儿晚上额娘不定怎么盼着呢。”

    “也是。”小六子应了一句。

    这主仆二人急匆匆进了咸安宫,过了头殿,才刚来到宁太妃所居的殿外,就看到宁太妃和贴身侍女柏姑姑正站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张望着。

    “额娘,这会儿天寒地冻的,怎么还站在风口里?”福全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宁太妃。

    宁太妃喜极而泣:“瞧你,这不也是打风里急吼吼地赶过来吗?咱们母子连心,知道你今日必定回来,自然是惦着的。”

    柏姑姑从福全手里接过包袱:“太妃和王爷屋里说话吧,当心回头真受了寒。”

    “是,是,是。”宁太妃看到福全,自是满心欢喜,拉着福全便进了内殿。两人在铺着红毡皮褥的炕上刚坐下,小六子便兴冲冲走过来,扑通跪了下去,直接响当当给宁太妃叩了三个响头:“奴才小六子给太妃娘娘拜年了,祝太妃娘娘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宁太太笑着,一面让柏姑姑打赏,一面说道:“我也不要什么万事如意,只要你们爷,咱们裕亲王能万事顺顺当当,再早日纳了福晋,把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我便是如意的了。”

    小六子喜滋滋地说着:“这回奴才跟王爷回奉天老家,可是长了见识了,王爷那个风采出众,跟几位老王爷比骑射、喝酒,都把他们给比下去了。那奉天的贵家千金,如今个个都想嫁王爷呢!这次回来,还有位格格非要跟着一起回来呢!”

    “真的吗?”宁太妃喜出望外,眼睛使劲打量着儿子,原以为福全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木讷,难道出去一趟真的就开窍了?

    福全沉了脸,狠狠瞪着小六子:“行了,太妃赏都赏了,别在这儿胡吣了,赶紧下去找地方歇着去。”

    小六子拿着赏钱,乐呵呵地退下。

    宁太妃却一再追问:“福全,你跟额娘说实话,可真有格格从奉天跟着你回来了?”

    福全面色微红:“额娘不要听小六子胡说,那是明安图家的格格。额娘也知道,开了春便是秀女遴选,明安图家的这个格格一直养在奉天老宅,今年正好应选,所以在儿子离京前,明安图便老早托付了,让儿子回来时把他家的格格帮着带回京里。”

    “原来如此。”宁太妃不免有些失望。

    而一旁侍候的柏姑姑却说:“太妃不必灰心,想这一路上,咱们王爷和这位格格定是相熟了。若是两下里聊得投机,太妃便去求了太皇太后,为王爷拴婚也不是难事。”

    宁太妃听了,自是喜悦。福全却赶紧把话岔开,让柏姑姑将那布包袱打开,但见里面是一铺黑油油的毛皮褥子。

    “这是儿子在北边极寒冷的地方得的,听说用了三四只黑熊皮做成的最是暖和,往后夜里,额娘把它盖在身上,就不怕冷了。”福全拉着宁太妃,用手轻抚那黑亮亮的毛皮。

    宁太妃眼中含了泪,甚是感动,忽又想起什么,赶紧问道:“儿啊,这次回来,可去见过太皇太后了,可有给太皇太后带什么礼物?”

    福全点了点头:“儿子回宫之后,先去乾清宫向皇上回话,然后就去了慈宁宫,拜了太皇太后,还将几棵老参送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可见欢喜?”宁太妃小心翼翼,似是有什么隐忧。

    福全心中疑惑:“太皇太后看着挺高兴的。怎么,难道儿子不在宫里这些日子,有人为难额娘了?”

    “没有。哪有。”宁太妃掩饰,赶紧吩咐柏姑姑,“快去准备些热汤热饭来,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在前边宴席上肯定也没沉下心来吃什么好东西。”

    柏姑姑应了,立即下去张罗。

    不多时,饭菜上桌,福全陪着宁太妃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便起身告退。

    福全出了宁太妃的寝殿,原本应当往西走夹道向南再经过前院出咸安宫正门,但是就在自西向南拐的一瞬,他忽然停了下来。他听到一首轻柔的曲音,不同于刚刚在乾清宫宴席间那种华丽高扬的音调,倒很是郁郁缠绵。说悲不悲,只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这曲子似有还无、淡淡的却又不曾间歇,就像落叶在风中低舞时不经意发出的声响,那样无辜而低调,又在一时间,可将人心揉碎。

    于是,福全便折返回来,向北出后门经花墙绕过回廊,这里正是东珠所居的福宜斋。

    福宜斋的门敞开着,能够看到门槛里那小小的起坐间,陈设一如往昔的简单,一桌四椅而已。而东珠就坐在桌子的上首,对着房门,全神贯注捧着手中的埙,将那幽然的曲子一点一点流淌出来。

    福全站在屋外,不声不响地听着。

    东珠坐在屋内,不停不歇地吹着。

    黑漆漆的夜空,黑压压的殿阁,仿佛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了。

    雪,就这样毫无前兆,洋洋洒洒地飘飞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雪花覆在福全的顶戴、肩头,甚至在他眉宇间结成冰凌,他亦一动不动。

    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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