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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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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深:“臣不敢。”

    “节度使们要兵权,要自保,要入殿,朕都答应了,”长治帝道,“西南若回归中原,也是一样的待遇,他为什么不肯?”

    傅深偷偷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长治帝,在心里默默叹气,预感到接下来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段归鸿对大周皇室虽称不上恨之入骨,但估计他有生之年,想必是不会再对姓孙的俯首称臣了。只是傅深知晓背后隐情,其他人却不知情。从现在两方僵持的状况来看,的确像是西平郡王不愿再受天子辖制,准备自立为王,一反了之。

    “段归鸿在西南经营多年,号称‘西南王’,中原大『乱』,他却在西南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土皇帝,这些朕都能容忍,”长治帝说着说着,终于动了真火,拍案道:“朕三番两次地派使者前往西南,给足了他脸面,可他呢?他把朕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踩!”

    傅深无话可说,只好道:“陛下息怒。”

    长治帝冷笑道:“朕算是看出来了,段归鸿根本看不上朝廷这点小恩小惠,他早就有反心。据守西南,养精蓄锐,再与三国结盟,到时候就可以自立为王,称霸一方,与朝廷平起平坐。”

    “养虎为患,”他低声喃喃自语,“真是养虎为患哪。”

    “陛下,”傅深默然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劝道,“西平郡王……”

    “傅卿不必再说了,”长治帝阴沉道,“朕知道他曾是先代颖国公麾下,是你北燕军的旧部,傅卿回去好好想想,别为了一个『乱』臣贼子,伤了北燕军的忠义。”

    傅深脸『色』霎时一僵,随后立刻恢复面无表情,躬身道:“谨遵陛下教诲,微臣告退。”

    外面的日光铺天盖地,傅深带着满心寒意走出来,被热浪一扑,太阳『穴』顿时针扎似地疼起来。宫墙红的晃眼,没走几步,迎面又遇见了一个比宫墙还扎眼的红袍官员,两人视线相交,双双一怔。

    正是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因为各种各样

    的原因而与傅深积怨颇深的吏部尚书,薛升薛大人。

    薛升其实年纪不算太大,也不怎么显老,只是被丰神俊朗的傅将军一衬,有点说不出的憔悴。两人相顾无言,徒留尴尬,最后薛升朝他拱了拱手,傅深颔首回礼,两人冷淡地擦肩而过。

    出了宫门,家里来接的马车正在外面等候。傅深还没走近,一旁树下乘凉的小厮忽然跑到他跟前,利索地行礼道:“国公爷好。”

    那头车夫见他被拦住,跳下车打算过来,被傅深一个手势远远止住。他低头问那小厮:“有什么事?”

    “我家老爷命小的在这里等您,请国公爷傍晚到景和楼小酌。”小厮恭敬地用双手呈上名帖:“这是我家老爷的名帖,说您一看便知。”

    傅深打眼一看那“匡山书院”四字,立刻明白了,不动声『色』地将名帖收进袖中,点头允道:“知道了。回去转告你家老爷,既蒙盛情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景和楼是多年老字号,淮扬菜更是京中一绝。傅深进门时,雅间里已有人在等候。顾山绿一身便服,起身相迎:“将军来了,快请进。”

    上回城外送别,顾山绿还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小御史,一番离『乱』之后,他在江南颇得长治帝重用,升任都察院长官,位列延英殿九大臣之一。回京之后,他依然坐镇都察院,掌弹劾纠察,风闻奏事。

    这个人的立场很微妙,他是江南出身,但并非高门子弟,年少时入匡山书院求学,师从曾广,后来科举中式,按部就班地进入都察院熬资历。顾山绿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第一次出头是东鞑使团案上,结果使团案不了了之,他的老师又被送进大牢,焦头烂额大半年,最后还是傅深托严宵寒把他的老师给捞了出来。

    因此顾山绿在金陵朝廷时,一直与北方旧臣站在一线上,但江南新贵对他比旁人不同。等到了京城后,更是多次示好笼络,试图在延英殿内为江南一派争取一份助力。

    御史们虽然不招朝臣喜欢,但确实是用来对付政敌的一大利器。

    不过顾山绿一向态度暧昧,看着温文尔雅,城府不比老狐狸们浅,只除了眼下——

    “下官身为御史,不便与将军在明面往来,故出此下策,还望见谅。今日冒昧请将军前来,是为了近日陛下担忧牵挂的那一件事。”

    傅深手指转着酒杯,丝毫不意外他的开门见山,平静地问:“他也找你了?”

    “不错,”顾山绿给他满上酒,“陛下想对西南动兵,要先得到延英殿的同意,如今四十八位殿臣看似分散,其实领头的也就那么几个,他一个个试探下来,便能大致『摸』清延英殿的态度。”

    “陛下想让我领兵,”傅深道,“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没劝动。”

    顾山绿苦笑道:“我上午进宫时,陛下正为安南三国的事大发雷霆。他授意都察院弹劾西平郡王,这样便可算是师出有名。而且这件事,我看延英殿还真不一定会反对。”

    傅深:“愿闻其详。”

    顾山绿道:“西南自立,对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一是它离荆楚、岭南太近,如果西平郡王要扩张势力,最先受害的就是这两个地方。二是它连通安南、真腊,西南如果与这些小国结为同盟,不仅我朝在陆上难以与南洋各国往来,海运也会受影响。”

    “而大军收复京城后,朝野上下一片飘飘然,听说把您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北燕铁骑都是天兵天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以换成是别人领兵,他们或许还要掂量一下,但倘若是您领兵,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傅深冷冷嗤笑:“真看得起我啊。”

    “还有一件事,”顾山绿正『色』道,“西平郡王曾是北燕军旧部,与您、与颖国公府关系匪浅。朝中有很多眼睛都在盯着您,恐怕那一位也不例外。西征过程中一旦出错……瓜田李下,可就说不清楚了。”

    “用得着这么处心积虑么?”傅深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自嘲地笑道:“我要是想干点什么,还用等到现在?”

    “就是因为您没‘干点什么’,才让一些人觉得不安,”顾山绿道,“将军如今的权势、声名都是极盛,等您真打算干点什么,谁能挡得住您?”

    他轻轻叹了一声:“将军,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73章 夜半() 
傅深也不知道顾山绿到底是打算请他吃饭; 还是专程给他添堵来了。反正最后他从酒楼里出来时,带着满身酒气和一肚子火,被某个苦等半晌的拦路劫匪强行拉上了马车。

    “好啊,”严宵寒磨着牙,阴恻恻地说,“哄我在家等你,自己跑出来跟人喝酒……”

    傅深默不作声地张开手臂,整个人压过去,重重地搂住了他。

    “……”严宵寒威胁的尾音瞬间走了调,干咳一声,“干什么; 别以为撒娇有用……怎么了,喝酒还喝出不高兴了?”

    “梦归。”他喃喃地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帝换了两个; 却还是如出一辙的猜忌多疑。“功高震主”如同常年罩顶的阴云; 只要傅深还活在这世上一天; 就永远无法走出这片阴霾。

    这声音让严宵寒的心脏瞬间跟被猫挠了一样,他不冷笑了; 也不阴阳怪气了; 小心地把他托高一些:“嗯?跟我说说; 出什么事了?”

    傅深不想说话,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于是把严宵寒搂的更紧了一些。

    严宵寒看他不吭声; 只是一味地往人怀里钻; 委委屈屈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用那种宠的没办法了的无奈口吻道:“行吧,不想说就不说。困了吗?先睡一会儿。”

    马车颠簸,怀抱温热,酒意上头,傅深在一片恍惚的心灰意冷睡着了。

    等半夜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榻上,身上干净清爽,没有酒气,枕边传来另一个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严宵寒侧对着他,一手搭隔着被子搭在他腰上。傅深借着床帐外朦胧微光,能看清他安宁恬静的睡容。

    人醒了,酒也醒了,傅深拉长自己的呼吸,在静谧的深夜里慢慢安定下来。这时再回想起今天下午长治帝的知会和顾山绿的提醒,心绪就不那么激烈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笑,当年元泰帝先刺杀后赐婚,各种手段轮流上阵,晴天霹雳一个接一个,最后不是也好端端过来了么?怎么时过境迁,他站的更高,反倒不如从前,竟然为了这点破事,就愁得跟严宵寒撒娇了?

    都赖严宵寒!

    傅深在他身边是真的安心,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汲取过这么强大的安全感,不说别的,有人在身边,傅深喝了酒绝不可能倒头就睡,中间被人搬上搬下、换衣沐浴,这么折腾都没醒。

    皇帝只不过刚动了念头,付诸实施仍需经过重重关卡,等真正开战可能要到猴年马月。就算延英殿点头放行,他真的要带兵出征,也可以到了西南与段归鸿慢慢商量,大不了拖他个一两年。

    这有什么可愁的?

    忠义是他拿来束缚自己的枷锁,不是送进别人手中任凭驱使的镣铐。傅深发现自己确实比从前想得开了,大概是连国破家亡都经历过,这种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就显得分外低级,像是吃饱了撑的。

    有时候“穷途末路”并不是真的无路可退,而是因为底线太高。对着元泰帝,傅深尚且有几分顾忌,可长治帝要是哪一天真把他『逼』到那种境地,傅深当然不介意为天下计,再给这皇城深宫、万里江山换一位新皇。

    他想事想的入神,没留心翻了个身,结果就这么一点动静,严宵寒居然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敬渊?”

    “没事,你睡。”傅深正精神着,把薄被给他拉高一点。严宵寒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又沉入了梦中,没过多久,却又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地望了过来:“你酒醒了?”

    “嗯,”傅深从枕畔拾起他一绺长发,绕在指间,“不用管我,睡你的。”

    “你都醒了,我还睡什么。”严宵寒披衣下床,倒了两杯茶端回来,两人默默地润了喉,严宵寒挑亮灯盏,又躺回床上:“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傅深:“什么?”

    “下午皇上找你进宫,是不是说了西南的事?”严宵寒松松地搂着他,“晚上顾山绿找你说的也是同一件事?看把我们国公爷愁的。”

    傅深好几年没领教过这飞龙卫头子的本事,一时间匪夷所思:“你怎么知道?我出门时把你揣在荷包里了?”

    “这有什么,”严宵寒笑道,“老本行而已。”

    又是熟悉的无孔不入。元泰帝这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出来,连自己儿子都逃不过坑害。

    飞龙卫虽已被裁撤,可原班人马仍在,而且回京后禁军防卫仍由严宵寒一手把持,早就布好了无数明线暗线。长治帝经过黄金台集议一事后,对他起了疑心,又有薛升等人天天煽风点火,不像以前那么信任有加。然而皇帝手下可用的人才实在有限,除严宵寒外,竟找不到别人能指挥的动禁军,于是只好捏着鼻子继续用他。

    这么做的后

    果,大约相当于引狼入室,咽喉都送到了人家的獠牙之下,再去关门也晚了。

    况且严宵寒是什么人,从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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