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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西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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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座的就是大朔边军统帅镇国将军曹禧,此人白面皮小眼睛八字胡,五官拆开来看不好看,并在一起更不好看。

    本是边军大帅,在这军营里万人之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若在平时哪能容得一个阶下囚如此喝问,早着人拖下去斩了。可此时的曹将军却只是歪歪嘴,作出一副“本大帅不想回答你”的神态,任那青衫男子质问就是不答。

    因为曹禧非常明白,自己虽然是边军大帅,但是此时,无论是面对阶下的那个青衫公子,还是屏风后的那个贵人,他都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更别提开堂审讯了。

    “真是情深意重啊。”屏风后响起击掌声,缓步转出一名男子,着黑『色』炫龙衣,斜眉入鬓,一双凤眼微挑,端的是风流无双的好容『色』,只是唇略薄,脸微尖,平添凉薄之感。

    他满脸讥诮地看向青衫男子,道:“梁朝镇国公之子容衍,知天文懂地理通晓兵书,号称天机公子,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单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装死躲藏那么多年,我看就窝囊得很。”

    青衫男子容衍立如青松,面不改『色』,道:“朔国太子溟,三岁通诗经,五岁读兵法,精通诗词歌赋,武艺超群,号称不二出的天才,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单说他弑父篡位嫁祸母妃,我看就小人得很。”

    他语带机锋,寸步不让,竟照搬照抄地把对方讥诮挑衅的话重新扔了回去。

    若小孩儿在场,定会吓得嘴巴张成个圆形,阿爹啊,你平时儒雅温厚的一面难道都是装给我看的?

    太子溟长眉挑动,瞳孔微缩,显然已被激怒。

    两人字字句句说的全是天家隐私,曹禧只觉得坐惯了的虎皮大椅今天硌人得很,屁股像打了钉子般坐下去弹起来,坐下去弹起来,恨不得踹开椅子跑到营帐外头去乘凉。

    耳不听命才长,曹禧身为大将,却深谙为官之道,自己虽然是铁打的太子党,但是这种皇族之间你来我往的爱情故事不是他能听得的。更何况事涉这次宫变夺位之事,真是讳莫如深沾染不得,幕后种种每一样拿出来都惊天动地,泄『露』出去会引发天下大『乱』,所以他不想听,很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可是不听不行,谁叫人家的爹是皇帝,自己的爹在锄地,身份没人家尊贵,背景没人家雄厚,眼前这位贵人不让他滚,他哪里敢擅自滚。

    拼爹拼输了的曹大将军只得默默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坐如针毡地靠在虎皮大椅上假寐。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用狐皮袄把耳朵蒙住,再盖两层厚厚的锦被,以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容衍脸『色』苍白,目光深处有极深的裂痕,道道裂痕里全是斑驳血泪,深深地看向太子溟,语气喑哑:“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她已经死了,为何还要为难她?”

    “她可不是普通女子。”太子溟凤眼中掠过一丝寒光,冷冷道:“她是大梁王最小的妹妹安宁公主,是你们梁王送给我父王的女人。容衍,你整天整夜惦记着我父王的废妃,未免太不懂规矩!”

第6章 舞马词(3)() 
废妃二字入耳,容衍俊雅的眉目顿时蒙上一层无与伦比的怒意,双臂一挣,“叭”的一声响,绑缚住双手的牛皮筋应声断开,裂成几段掉落地面。

    这可是军中最强韧的绳带,用来绑人从未失过手。闻声知厉害,曹禧假寐的眼立时睁开,手悄悄握住腰畔的虎头刀。刚才为了避免两人说话走漏消息,他把所有守卫都遣出了营帐,只留下自己这个苦命人走不了,不得不在营帐里面苦撑。而且这个相国公子看起来病怏怏的,又受了重伤,应该没有什么杀伤力。如今见容衍竟然能挣断牛皮筋,他不免收起了小觑之心,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再不敢假寐。若太子在自己营帐中受了半点伤,自己回去拿什么脸面见太子党的其他同僚,官位不保事小,头颅要掉事大,所以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挣断牛皮筋牵动旧伤,容衍胸口如刀割般剧痛,低头猛咳,嘴角流下一丝鲜血,良久抬头,道:“你到底把安宁公主葬在何处?”

    太子溟怒道:“这等贱人,荒漠之中挖个坑扔进去方便得很,难道还要为她树碑立传?”

    容衍只觉得头轰然一响,心好像被最重的开山斧劈中,碎成无数片,手捏成拳,指掐入肉,俊秀的脸渐渐狰狞,盯着太子溟一字一句道:

    “她死了,我不问她是怎么死的,因为问了,她也活不回来。可是我却不许任何人欺她辱她,你废她封号,不许入皇陵,让她凄苦无依远葬边塞……”

    越说越恨,“她是我心中的至宝,你拿什么来赔给我!……”

    话声未落,容衍寒潭般的眸光狠戾,突然飞身而起,出手如电,一掌击向太子溟的胸口。

    你不许她入皇陵,我就让你入皇陵!

    “锵!”曹禧虎头刀出鞘,挡在太子溟身前,横刀砍向容衍,不料容衍这一招本来就是虚张声势,看起来目标是太子溟,实际上却是招呼他的。见刀至,立刻变招,脚步鬼魅般微移,一手掐向他的脉门,另一只手的袖子里却『射』出一道乌光,直『逼』太子溟。

    太子溟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那记乌光,『揉』身而上,一掌击向容衍。

    容衍嘴角微抿,身体腾空而起,轻若炊烟,快如鬼魅,从刀光掌影中穿过,袖口中再飞出两道乌光,分『射』太子溟和曹禧。曹禧不得不回刀自保,格挡开一道乌光。而太子溟招式用老,回护不及,另一道乌光不偏不倚『射』入他的肩膀。

    天机公子容衍,机敏聪慧,机关百出,十年前就已名震天下,此时悲愤之下全力施为,无人能挡。

    十年前,自她被迫远嫁,他就随她到了边塞,足足守了十年。

    抛父母,弃国土,隐姓埋名只为守着她,哪怕只是远远眺望那座实际上永远看不到的朔国皇城,想象着她的一颦一笑,也是好的。这里是能离她最近的地方。

    我心中珍贵无匹的明月星辰,你竟敢踩在脚下让她零落尘土,你竟敢!

    容衍心痛暴怒之下,不顾旧伤痼疾,强行催动后腰雪山气息,内息源源不断流入经脉,出手成风,已是杀招。

    太子溟肩部中刀,步履蹒跚,眼看就要被容衍一招锁喉,却不愧为新一代中的佼佼人物,遇变不惊,一掌格挡,一拳轰向容衍面门。

    容衍不退反进,身法鬼魅奇幻,他师从天机老人,通晓百事,各派武学皆有涉猎,其中这套逍遥步练得最是纯熟,配合内息使将出来,当真形若烟,身若影,难以辨识。

    曹禧急怒,大喊:“护驾!护驾!”

    营帐外兵士手持长戟大刀一拥而入,无数闪亮刀光向容衍背后砍来,他却不管不顾,眼中血『色』沉沉,只盯着太子溟,恨不得将他立毙于掌下。

    掌心已抓到太子溟的咽喉,正待用力合拢,容衍突感后腰雪山一空,身体内空『荡』『荡』的,如洪水涌出的内息瞬间冰山融雪般全部消失。

    他脸『色』惨淡,心中悲凉如水,痼疾竟在这个时候发作,终是功亏一篑啊。

    手掌无力垂落,整个人颓然跌落地面,喷出一口黑血。

    太子溟反应极快,一脚把容衍踢出数米,踩在他的胸口,抢过曹禧手中虎头刀,狞笑:“容衍,本王这就送你到地下和那贱人相会。”

    一刀劈下,雪亮刀光即将触颈,容衍功力已散,躲无可躲,唯有闭目受死,心中一片荒芜苍凉:“槿儿,我终是无能为你讨回公道,就这样到了黄泉边上,你可会原谅我?”

    破空声响,一柄长戟泼辣辣从营帐外飞进来,长长的尾柄颤颤巍巍,嗡嗡作响,后发先至直『射』太子溟。太子溟急急回刀格挡,“锵—”长戟被格开,斜飞『射』穿营帐,把营帐拉出好大的一个豁口。

    一道黑扑扑的人影从营帐外扑进来,速度极快,为什么说是一道黑『色』人影呢,因为果真很黑,黑衣黑发黑鞋黑眼珠,连『露』出来的手脸皮肤都黝黑得令人发指,说他不黑,火笼里烧焦的炭都要不答应。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黑影已到太子溟身前,雪亮剑光直取他的面门,如此近处,太子溟猝不及防,只得放弃容衍,后退趋避,隐约之间只看到那青冥剑柄上一朵小小的木槿花。

    黑乎乎、脏兮兮的小人影也不追,一剑『逼』退太子溟后,扶起容衍,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见里面晶莹剔透的红『色』『药』丸总共没几颗,于是一股脑地倒进容衍嘴里。

    容衍呛了口气,苦笑,暴殄天物啊,那么珍贵的『药』丸,本来是自己大费心血炼成,送给小孩儿当礼物的,千叮万嘱这是防身救命的『药』来之不易,不到万不得已可舍不得『乱』吃,没想到他竟一点都不小气地全都给自己吃了。

    军士一拥而入,太子溟受伤之下也不愿亲自动手,抚着肩上伤口,冷着脸站在簇簇拥拥的军士中,下令:“都杀了吧。”

    都杀了吧?娘的,小爷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小孩儿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

    敢伤我阿爹,管你上万大军重重包围,今天这笔账我算定了。

    “杀!”军士将容衍和这个黑得离谱的小孩儿围在中间,呼喝一声,刀枪剑戟同时往两人身上招呼。

    『乱』刀『乱』枪之中,黑『色』刀光乍起,划起一道完美弧线,随即就是噼里啪啦的掉落声,众军士看着手上没有头的枪,剩半截的刀,变成烧火棍的戟,齐齐傻了眼。

    小孩儿左手青冥剑,右手离光,一招得逞,嘴角扯出个顽劣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个小管子,拉开引线,往最近的军士脸上扔了过去。

    管子喷出浓白烟雾,带着奇怪的恶臭,在营帐内弥散开来,被砸中脸的军士顿时两眼一翻被『迷』晕过去,不对,应该是被熏昏过去。周围军士无不捂鼻呕吐,连太子溟和曹禧都忍不住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太臭了!

    混『乱』中,小孩儿扶起容衍,蹲下身作势要背,容衍长叹一声,摁住他道:“你大手笔给我吃了那么多的红芗丸,阎王都吓跑了,我能走。”

    小孩儿大喜,能救阿爹,什么数十种百年难得的『药』材、炼七七四十九天、起死回生、增强十年内息云云定语很长的红芗丸都是浮云,有什么好可惜心痛的。

    “我说弯弯,那月麟香是『迷』『药』,怎么会那么臭?”容衍一生清贵,此时也被这个类似脚臭加狐臭加『尿』『骚』臭的味道熏得非常难受。

    弯弯小脸皱成一团,干呕一声,把青冥剑塞回容衍手里,自己以离光开路,拉着容衍飞掠而出,将将出门又扔了几管子月麟香,心虚道:“呃……难道是配料时候抓错了?香狸腺、狼睾、亚麻、香草、白芷、豹『尿』……”

    “那是薄茑!”容衍觉得自己的伤又重了几分。

    读音都一样,谁知道有那么大差别,弯弯一面委屈着,一面手脚不停,从怀里不断扯出火折子,手指微弹,这火折子也是容衍特制,一点就着,星星之火片刻燎原,加上他这么不负责任地『乱』扔一气,一时间火烧连营,万人大『乱』,再无人顾及他们。

    “死人妖,把你烧成猪头。”想到太子溟微挑的凤眼,弯弯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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