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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岩汐头也不回，勉强复了两个字：“不渴。”
“到如今，我倒的茶您都不肯喝一口吗？”
这一次，楚岩汐话都不接。
雷霆很识时务地离开。
明筠瑶矮身坐下，将手中那杯茶放回茶托，也仰头去看空中那轮朗月。
楚岩汐很不愿意有她陪伴在身边，即使她不说话，可是随风传送的她身上的脂粉香气让他厌烦。
他转身欲离开，明筠瑶赶快站起，将他的路挡住。
“让开！”楚岩汐本就抑郁的心情更加恶劣。
明筠瑶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略带乞求地说道：“帝君，我们已拜过天地，是夫妻，可否求您陪我一夜的时光？我不奢求什么，容许我在您身边坐一会儿就行。”
楚岩汐伸臂将她拨到一边，他的手都不屑于触碰到她。他对她的憎恶，已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明筠瑶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楚岩汐！”
叫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明筠瑶突然一下子得到解脱。她与他的关系，本就应当是这样不受拘束。就似那日她强行坐在他身后，借着抵挡进攻的机会偷偷搂紧他的腰一样，她不当怕他，更不当在他面前卑微得如同草芥。
见他依然不停步，她再次喊道：“我只答应明日解封，‘明日’——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这是一个永远到达不了的日子！”
楚岩汐站住了脚步。
明筠瑶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道：“你永远得不到莲一一，我不会让你犯错。”
楚岩汐转身看着她，眼中怒火炽盛：“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你拜过天地发过誓言的正妻，这就是我的资格！”
“这天地算什么？！若天地有眼，莲一一就不当总是命运多舛！刚出生即从母亲身边被夺走，同是兄弟姐妹，他人锦衣玉食，她却食不果腹。她想识字，想学弹琴，小小要求都是奢望。你是漠北的小郡主，身边所有的人都宠你喜欢你！莲一一贵为大楚公主，却被困在婆陀上等死，所谓的亲情友情都是屠魔手段。我与她不过想好好在一起相伴走一程，为何这么难？！唯一不喜欢你的人只是我，有必要这样步步强逼？为什么你喜欢的人都必须喜欢你？我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我的意中人？！”
听到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明筠瑶有些吃惊，略愣片刻后，她喃喃道：“可是……莲一一……”
“不用你再三提醒她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可是她呢，她在意吗？”
明筠瑶敏锐地察觉到，一旦谈及这个问题，楚岩汐的怒火即消逝于无形，他眼中亦极难得地显出踌躇神色。关心则乱，明筠瑶心里暗叹口气，莲一一命运不好，可命运待她亦不薄，她失了天下却得到了楚岩汐。或许老天欠缺了她十九年的关爱，却赔偿给她一份最重的厚礼。
楚岩汐微闭了眼轻仰起头，月光将他略显苍白的脸衬得更加无颜色，失望无助的感觉在他心底攻城略地，几乎要将他击垮。
第177章 灵封（3）（）
明筠瑶第一次发现，这位让漠北上下闻风丧胆的大楚帝君居然也有羸弱的时刻。她很想将他拥抱，给他一点点慰藉，可是不行，即使如此失意的境况下，他身上那种无论何时都透出威仪尊傲的气势都未有一丝减弱，那是一种拒人万里的不可冒犯。果然，这个名分上的夫妻未让他们的关系出现微妙的修复，甚至，更加针锋相对地相悖行远。
这世上，再没有比爱上楚岩汐更容易的事，也再没有比得到他更难的事。
确实如他所说，从小到大，她被宠溺得太过，不只因为她尊贵的身份，亦因她长得清丽妩媚，见过她的人都会蛮喜欢她，总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在漠北她活得纵容，策马过境来到大楚阵营，三皇子视她如己出，宠爱备至。她从未受过挫，直至遇到楚岩汐。
她不习惯也无法接受这种被忽略，若楚岩汐永远不会爱上她，那就要让楚岩汐恨她一辈子，恨之入骨，一刻不能忘记。
可现在看着楚岩汐仰面向月的萧瑟身影，明筠瑶突然感到心灰意冷。将他逼到这个地步，她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心痛与失落。
而这一次，她也将自己逼得没有了退路。
她仍记得那日研儿来宫中探望她时说的话：“你何必让自己活得这么悲苦？如果他不喜欢你，就算你用尽手段强迫他接受你，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说起别人来都头头是道，可是一旦轮到自己就身不由己。研儿，你那么喜欢我哥哥，如果我哥哥不喜欢你，你难道不会伤心，不费尽心思去争取？”
“会伤心，可我……会接受，或许哪天我喜欢上别人就会将他慢慢忘记。若他不想与我一起终老，即使由帝君提亲逼迫他娶了我，他也只会将我当作一件摆设忘在一边，于我于他，都只是痛苦。”
“那是因为你知道哥哥也喜欢你，你才会说得这样轻松。”
“不，筠瑶，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或许他对我的喜欢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并非男女之情。我从未当面问过到底爱不爱我，若他说不爱，我就放手，我不要步你后尘。”
“感情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我未遇到楚岩汐之前也曾笑话那些为爱改变自己的女人，也耻笑她们的不可理喻，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像她们那样傻，我会很潇洒地放手。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不可能，我愿意为他覆灭，我无法喜欢上别人。我只想同他在一起，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你一直好胜，或许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帝君，只是因为得不到，你不甘心，所以你的倔脾气又犯了。”
筠瑶摇头否认了研儿的话：“我从未一见倾心地爱恋过任何人，唯有他。”
研儿道：“爱情不是单方的事情，不是因为你对他一见钟情，他就必须喜欢你。他那日在殿中说他今生唯莲一一不娶，虽然这位莲一一我们谁也未见过，但宫中未立任何妃嫔，他守身如玉，可见他心中只有这位莲一一。若帝君是位专情的人，他在等的人不是你。若帝君不专情，你就算等到了他对你几夜临幸，又怎么样？你是大漠女子，受得了我们中原男人的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帝君，后宫三千佳丽都不为过。”
明筠瑶听了沉思良久后才说：“无疑帝君很专情。可是莲一一，这么多年他也未找到。人海茫茫，或许他们今生再也无法重逢，又或许，莲一一与他并不心心相印，所以才会躲着不见。我还有机会，研儿，我这样对他，总有一日他会感动，你说是不是？”
2016年，法海寺前，宋佳实在忍受不了被遗忘的滋味，她跺足呼叫：“楚岩汐！”
听到她的声音，楚岩汐转过身来，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看着她，他眼中亦有一些迷惘。
宋佳站在洒落阳光的山中小径上与他对视，阳光从他身后映照在他周身镀上金光，逆光，宋佳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可是从这种角度这种光线看到的他凛然就似天神。
不，他本就是天神，无论他回不回复尊者法身。
楚岩汐，只是莲一一的楚岩汐，对于其他任何人，他都是不可侵犯的神龙尊者。
宋佳忽然明白，她与楚岩汐相隔虽然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是永远也跨不过的天涧鸿沟，她无法抑制地流了泪。头痛欲裂，无数声音图像闪电般叠加出现，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帧，另外一帧又接踵而至。
感觉到她的异样，楚岩汐一晃身即到了她身边，伸出手将摇摇欲坠的她扶住。
过了好一段时间，宋佳才恢复神志。她发现自己靠在楚岩的汐胸口站在路边，双手扶住他的腰，这让她震惊，不由自主地放开手后退一步。
楚岩汐一直站得笔挺，好似自己只是一块供她靠着歇息一下的石头，他的双手负在手后。
“原来，是你。”楚岩汐平静的声音中尽是无法压抑得住的失望。
宋佳仰头望着他，泪水再次流下。无论是她的前生还是她的后世，一旦与楚岩汐有纠缠，必定是少了不了泪水。她的前生得不到他，后世居然也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研儿，有一点你错了，我对楚岩汐的感情不是因为我倔强不认输，亦不是年少不懂事。转世之后，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再次迷失自我，无法自拔。
求而不得，原来这也是我的天命。
神荼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手中抓紧了一块浴巾努力想遮住身体，身上头发皆湿漉漉滚着水珠。已得回自己前世记忆的宋佳看着他的难堪，泪珠犹在脸上，却忍不住要破涕为笑。
神荼幻化了一套长袍罩在身上落了地，抱怨道：“殿下若传召，我一定会尽快赶到，不必用法咒逼我立刻现身，我正在洗澡啊。”
他本还想打趣一下宋佳又哭又笑的样子，可是见到楚岩汐隐有风暴的脸色，他识时务地噤了声。
“身为鬼帝，你一直知道，宋佳是明筠瑶的转世！”
神荼叹了口气道：“殿下，我以为八百年时光足够长，长到您可以忘掉一切，重新来过。我没有想过您会选择沉睡八百年。况且，当时的情景，若我不撒谎，您哪肯收回元神，若没有莲一一重生的希望支持，您是否会选择从此沉睡不醒？”
当时的情景，当时的情景！
即使过了这漫长的八百年，当时的情景也是楚岩汐最不愿意触及的回忆。
第178章 生死离别（1）（）
“我不会食言，明天，我一定将莲一一还给你。”
楚岩汐转头看着她，眼中尽是不信任的神色：“你确信？灵封开启，你会死。”
“你这是在关心我？”明筠瑶露出笑颜，眼中阴翳尽去，再现了当年的明媚单纯，她开心地下定论：“我就当这句话是你在关心我。”
楚岩汐也不辩解，她说什么他现在都无所谓，他想要的，不过是莲一一平安出现。
曾经他那么渴盼着莲一一回复人身，即使她活不了多久但至少两人能有五年时间相依相守，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可奈何。虽没有灵犀之角调护的魂聚之体很快会消逝于天地间，但楚岩汐已不敢贪心，能陪几日是几日。
“我同意创灵封时，已知无论是进是退都是死路。”明筠瑶虽未脱下厚重的喜服，但脸上浓妆已洗净，眉目秀丽一如当年初遇时，“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遇到你。”
楚岩汐并不因她这句话而面色缓和，他问：“是谁帮你创了灵封？”
明筠瑶垂眉道：“我不认识，他法术高超，来去无踪。漠北求和的信息还未到达时，他已到地牢来见过我，至于我们谈了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其实无论这位神秘人来不来，我都会来找一次神荼，问一些有关血阵的事情。”
楚岩汐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疑问，神秘人那日没有将她带走，而是要她等到出狱后去找神荼骗出修罗印。这位暗中操纵者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而知道详细步骤的只有三皇子……不，还有他。
楚岩汐心思电转，一个人的面容在他脑中出现，阴沉冷静得与他如出一辙。
未等他唤出这个人的名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没错，是我。去狱中见她的是我，用修罗印逼出莲一一魂魄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