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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风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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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夕看着害怕,不禁心里骂道,“王八蛋,王八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金妈妈低首,见这小姑娘面容犹是沉静,唇角轻轻一歪,抽起一丝冷笑。

    又一阵呜呜的哭声传来,只是这哭声细弱了许多。

    一个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儿,生的柳目桃腮,还有两滴泪痕未干,挂在腮边,被两个大汉一路从院内拖了进来。

    几个大汉把那姑娘往地上重重一扔,夺过妇人手中的鞭子,继续抽绑着的麻袋。不消一刻功夫,麻袋已渗出血来,仔细听,里面有些叽叽咕咕的声音。

    渔夕不禁后退两步,已全然忘记了被卖的事情,心里蹦蹦乱跳,蹙眉只听那姑娘凄切的哭道,“妈妈,您便是放了她吧,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说完,跪地就是磕头,那蓝衣小婢上去拉了她,说道,“姐姐,别把头磕破了,破了相可怎么好呢。“

    金妈妈右手执扇,闲闲叹道,“既然姑娘求情,那就放了她吧。“

    几个大汉闻声,解开口袋,几只老鼠咻地窜了出来,袋中那少女的脸早已是血肉模糊,裤管里也掉出几只死老鼠来,渔夕从未见过此等情景,挣脱了金妈妈的手,蹲在门口干呕起来,又加上刚刚吐过,呕的黄水苦到了嗓子眼里。心里反复骂道,“王八蛋,好狠毒!”

    心里又骂了十余次,骂个不停歇,呕吐才停歇。

    金妈妈走到渔夕跟前,踢了踢她的鞋道,“娃娃,莫怕,看来这荷儿已是不中用了,怪她没福分服伺她家的小姐。今后,你就跟着竹棋姑娘去吧。”渔夕被一把推到了竹棋身边,站立不稳,倒在了一双绣花鞋下。抬眼向上看去,只见竹棋抱着荷儿,全身颤抖,一句句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月朗风清,声声凄厉,渔夕不禁,后退,两步。

    那是怎样的一夜,让她忘记逃跑,缩在一角,彻夜难眠。

    第三日,清晨。

    “姑娘,今天给您梳个飞仙髻吧。”渔夕手里拿着木梳,踮着脚尖。

    竹棋瞧她那小脸红肿,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竹棋知道她刚下去打水时,又和别人吵架了。刚听别人骂她是小杂碎,趴在窗口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气不过,果然看她同别的丫头对骂起来。

    渔夕与竹棋相处,从不多说一句。但是遇到下面的几个小孩,向来是嘴里不肯饶人,在这院子里学的那些“小贱人,小杂种,小杂碎,姑奶奶,他大爷,王八蛋的统统骂了一通”,说话又是极快,众人骂她不过,将她围起来,打了一顿。

    渔夕被竹棋一问,现在倒真不知自己是何人了,一时茫然。想自己是十一日生辰,便胡诌道,”姐姐想必知道我是私生的孩子,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十一姐儿。“

    “十一。。。。。。”竹棋嘴里轻轻念道,免不得想起荷儿,心里悲切,两人亲如姐妹,只因家道中落,沦落风尘。也不知荷儿是否已不在人世,不免伤感。轻声说道,“小十一,来,那就梳个飞仙髻吧。”

    三日大庆很快过去,金妈妈生意却一日好胜一日。

    竹棋不去接客,金妈妈自然着急,每日必派人来催。渔夕每日去下面拿饭菜,自然少不了别人欺负,竹棋看她每日被打,心里自然有数。

    转眼,一月已过,竹棋仍闭门不接客,催的紧了,就哭着说争着乱命一条,让他们拿去好了。

    渔夕私下也留意一些荷儿的消息,只是嘴仍不饶人,每日必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心里恨的痒痒,暗自忖道,有朝一日,逃出去,一定要烧光天下妓院。

    这日,渔夕又被打的鼻青脸肿,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坐在院内的石头上,一片片摘着竹叶,哭起来。

    “妹妹,你也该收收性子,何必这般嘴硬,和她们争口舌上的便宜,挨了这么多打?“渔夕抬头,只见身旁的青衣小婢好似在哪里见过。

    衣袖一擦,将竹叶一片片扔在地上,别过脸去。

    青衣小婢含笑坐下,柔声道,“人人都喜温顺乖巧的,人家说你,你不听便是了,非要计较什么呢?你看,这打的疼的你要掉眼泪了,可没疼在别人身上。”

    渔夕心里一热,叫了声,“四月姐姐。”

    四月点头笑笑,这小孩子哭的快,喜的也快。只见渔夕两手一抹泪儿,抬头笑道,“姐姐,你怎么叫四月这个名字。”

    四月折了一片竹叶,缓缓说道,“来这里的,大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像我家芳菲姑娘,就是家贫,无法活命,被父母卖了。也有大家的小姐,沦落红尘的,像你们竹棋姑娘便是家道中落,哥哥将她卖了的。也有一部分是被拐卖的,这大多是小门小户或则私生的孩子,大门大户的金妈妈也是怕惹事儿,不敢买的。我们来到这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如若是有,也不许用,都是金妈妈后面改的。像我家姑娘叫芳菲,我便叫四月,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天,这样才有好彩头。“

    渔夕听后,恨恨道,“这勾栏苑没有一点的好,都是逼良为娼,那些臭男人天天灌着马尿,糟蹋姐姐们。”

    四月听了,掩口笑起来,只说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妈妈听到可不喜欢。”渔夕听她这么一说,方觉自己言语粗鄙,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四月见她如此,微笑道,“你看着街上那些流浪的叫花子了么?那些都是逃难过来的,我当年如果不是被金妈妈捡回来,早就饿死了。”

    “那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干净。”渔夕学着竹棋的调调,抬眸反驳道。

    四月笑道,“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没有到死,都以为死很容易。其实,没到那时候,真到那时候,人人都是害怕的。”

    渔夕点点头,想到那日荷儿被打惨状,心道,若是这样死了,仇都没报,确实悲惨,可惜道,“姐姐说的对,凡事不可绝对,果然是有好有坏。”

    自那日后,再有人骂她,便不理会,宛若聋子般,充耳不闻。闭嘴不言,犹如哑巴,那些丫头再来与她吵嘴,也吵不起来,日渐失去了兴趣,便不来惹她,自己也落得清闲,闲暇时间和竹棋吟诗作对,也有几分逍遥。更加上平时还有歌舞琴棋书画的考核,甚是严厉,渔夕倒是每日累的倒床就睡。

    这日,渔夕在院些里正洗着蔬果,见四月托了一个酒壶从楼上跑下来,腮上还挂着泪。忙走上前去,恨恨道,:“姐姐,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

    四月掩面含泪,笑了笑道,:“没事儿。”

    渔夕不好多问,低头洗起果蔬,只听“啪啪”两声,四月的两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渔夕抬头见一紫衣女子立在前方,知她是这里最红的芳菲姑娘。她还真是气焰嚣张,又是啪啪两声。四月立在一旁任由她打,渔夕可看不下去,怒道,“你凭什么打人?”一只碗砸过去,正砸中了芳菲的脚踝。

    芳菲痛哼一声,哪肯罢休,掐着纤腰,骂道,“你个小杂碎,我教训这小婢不知廉耻,勾引我的主户,骗人家东西,你来冲什么贵人?”

    渔夕心道,”原来是恨四月抢了她的风头,真是活该!“,摆好了碗碟,手里洗着香瓜,嘻嘻一笑,道,“你自己年老色衰,脸都打褶子了,粉扑的那般厚,以为人家都是瞎子,眼睛长到屁股上,或许看你漂亮些。”

    “小十一,快快别说了罢。”眼看芳菲神色大变,四月慌忙道。

    须知芳菲一向嚣张跋扈惯了,金妈妈以她名字命名这院子,可见对她厚爱之重,从未受过此等侮辱,当真是气的吐血。一时对不上来,气的在院里转了几圈,见后院阶下一把花铲,拾起来劈头就打。

    渔夕早年和金诺练过武功,本能往后一闪,一只香瓜砸过去,被那花铲劈成几半,芳菲闪躲不及,粉湿妆毁,发丝上挂满了瓜子儿,狼狈不堪。

    四月慌忙拿了帕子来擦,芳菲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因用力过大,一不慎,害得自己的脚踩在了瓜皮上,花铲来不及扔,戳到了脚后跟,摔得个大仰巴。

    芳菲用帕子捂着脸,又疼又怒,哭的抖起来。四月见她脚跟流血,急急的说,“姑娘,你先别动,我给你看看。“

    渔夕也不看她,洗完了香瓜,放在篮子里晾好,嘻嘻一笑,没事儿人一般。

    芳菲捂着脚踝,又哭又吼,“哎…。呦…。。哎…。呦…。。来人!来人!把这小泼皮给我打死。“

    金妈妈隔栏看了良久,丝帕拭了拭嘴角,对着后面的丫头,意味深长笑道,“芳菲横行久了,不想被这小孩子给欺负了,走,我们瞧瞧去。”

    二人顺着楼梯,下到院子。

    “哎呦…,这是怎么了,芳菲我的儿,心疼死妈妈了。“金妈妈见那脚后跟已被四月包好,血已止住,心想也无大碍,垂头听芳菲添油抹醋的说了一通。

    渔夕瞧她二人一个嘴里说的儿啊肉啊的疼,一个亲亲妈妈的叫,心生七分厌恶,不禁想吐。

    金妈妈又是一番好生安抚,芳菲这才稍停。

    金妈妈忽满脸堆笑,道,”四月,你好福气,那吴公子看上你了,你回去捡捡东西,待会儿随公子回去。你在吴家好好的,以后翻了身,做个夫人也是有机会的。发达了,可别忘记妈妈和姐妹们。”

    四月茫然愣神,芳菲倒是停住了。还没停一会儿,又呜呜的小声哭起来。

    渔夕心道,”难道是才子吴洪若,早听说芳菲尤其看重他,今日四月姐姐随他去,怨不得恨成这样子”。心里顿觉畅快无比,只听金妈妈说,“把这小十一打一顿,关在柴房里,等芳菲姑娘气消了,再放出来。”

    “妈妈,放了小十一罢。”四月忙跪下来,扯着金妈妈的袖子求情,金妈妈本想放了她,也算给四月一个面子。哪知渔夕此时心里另有想法。因方才与芳菲打架,方才忆起自己原来会些功夫。便忖道“王八蛋,留在这里都被吓傻了,还怕她们做甚!”想到此处,脱口而出,“姐姐,别求老贱人!”

    金妈妈柳眉倒竖,冷笑道,“嘿嘿!还骂起老娘来了,给我狠狠的打!”

    院里慢腾腾的走来一个打手,渔夕摆好架势,只耐空有花拳绣腿,招招没有气力,不多时,就被那打手捉住,绑的不得动弹,按在花池子上。问她求不求绕,她嘴硬的病又患了,坚持不改口,只被打的屁股稀烂,留了两行长长的眼泪。

    “唉…。。都是我不好。”四月叹道,手里抹着泪。心知,多说也是无益。

    不多时,又一小婢来报,说是吴公子要回去了,催了几次,四月这才不舍的看着她。

    “四月姐姐,不疼,我恭喜你!”渔夕咬唇道,虽脸上粘了草土,眼睛里却依然是笑嘻嘻的。

    四月朝她苦涩一笑,这才离去。

    “芳菲,外面风冷,妈妈扶你回去。”芳菲嗯了一声,却一直看着四月的背影,怅然若失。

    众人散去,打手拖着渔夕,一把将她丢在柴房里。渔夕恶狠狠的骂道,“王八蛋!“屁股生疼,只能趴在地上,一股血腥之气,萦绕鼻端,不禁想起那日荷儿被打,后背发凉,咬牙握拳,捱到五更,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前院依然是欢声笑语。

    朦胧中,见一白衣长发女子,手捧红色锦盒,立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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