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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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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锣鼓阵阵,台下早已经座无虚席。众人皆是为了何钦之而来,何钦之扮的许仙一登台,便是掌声如雷,台前的雅座尚有客人悠然品茗,后座的观众早已摩肩垫脚,挤在了围栏四周。何钦之每唱一句,叫好之声便不盈于耳。他扮相俊美儒雅,风姿翩翩,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稍待,何晏之一身银装素裹,与穿着青衣的女伶翩然上场,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个旦角身姿婀娜,步伐轻盈灵动,确实与众不同。

    何晏之尚未开腔,眼眸在众人间一扫,便叫底下喝起彩来。几个后生纷纷站起身,不住冲何晏之鼓掌。何晏之凝眉敛色,眸光若水,只见他步态盈盈,愁生两靥,口若含珠,声色宛然,字字句句犹若珠玉,铿然落到听者的心里,曲调中仿佛含着千般凄婉,叫人闻之落泪。

    喝彩之声此起彼伏,何晏之唱得兴起,一时间抛却了所有闲愁旧怨,已然沉醉在柔情似水的戏文之中。他不经意撇过脸,却见角落里站着一个鹅黄色衫子的少女,正是那日在戏苑里见过的江明珠,此刻正激动万分地冲他摆手示意。何晏之冲她微微一笑,那小姑娘脸色蓦地通红,竟捂住嘴,笑着落下泪来。

    丝竹之色四起,何晏之与那女伶人扮的青蛇一唱一和,又引来众人喝彩。鼓乐声中,何晏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垂眸望去,却是台子下方最近处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此人衣着华丽,显然是个世家子弟,神态之间却颇有些轻浮之色。他的身后站着一众仆役,皆是膀阔腰圆,人高马大,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他。

    何晏之料想这人来头不小。但见他一会儿盯着何晏之,一会儿盯着那女伶人,眼神中颇有些暧昧不明,叫人看了极为不快。何晏之微微皱眉,只是身在台上无可奈何,唯有继续若无其事地唱下去。那人却不住地冲何晏之挤眉弄眼,满脸调笑之色,何晏之心中厌恶不已,只是装作看不见,撇过脸去。

    何钦之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随着台步转到何晏之的身侧,凑过来小声耳语了一句:“此人乃是陈州刺史怀远侯田蒙之子田守义。”说话间,又退开半步,和着锣声唱了一声“娘子”。

    何晏之将水袖一甩,唱道:“想当初情投意合配鸾凤,只怨你听信谗言祸自招。到如今好姻缘变成恶姻缘,我却是多情反被无情恼。”

    身边那扮青蛇的女伶将手中的宝剑一递,唱道:“倒不如,取慧剑断情丝。”

    何钦之一个回旋,左手拉住何晏之的衣襟,一双眼睛看着他,痴痴唱道:“求娘子,你休忘了,山盟海誓同到老。”

    乐声一闭,霎时掌声如雷。众人无不起身喝彩。台上的三人冲观者作揖万福。有小厮抱着铜盘穿梭于人群之间讨赏。众人纷纷掏出随身带着的零碎银子铜钱,掷入铜盘之中。也有豪客直接摸出整锭的银子,甚至还有妇人女子将身上的首饰摘下来做赏的。

    何钦之满脸堆笑,不住称谢,待小厮走到首排,田守义示意他过来,又对身后的仆役使了个眼色。那大汉呈上一盘子白银,约莫也有百余两,放在了铜盘之中。小厮的手一抖,险些没有端稳。何钦之笑道:“小人谢过小侯爷。”

    田守义摇着折扇,笑道:“赏这两位美佳人的。”他用将折扇一合,指了指何晏之,“这像是个雏/儿,之前未曾见过。”他又冲何晏之一笑,“小娘子倒是身材高挑,高鼻深目,颇有些西域胡姬的样貌,甚合爷的口味。来,过来爷这边,让爷好生瞧瞧,再陪爷喝杯酒。”

    何晏之正要开口,何钦之上前一步,把何晏之挡在了身后,拱手道:“小侯爷有所不知,此人是我的师弟,途经陈州暂且在小人的班子里挂个单,算不得伶人,也不会陪酒,还请小侯爷海涵。”

    田守义诧异道:“原来竟是个男子?”他顿时兴起,道,“快脱了妆让爷好生看看。却不知是真女人呢还是假女人呢?”此话一出,他身后的一众仆役无不哄然大笑,眼中亦有了戏谑之意。

    何钦之脸上虽然还挂着笑,语气却也不快起来:“小侯爷也算是我苑中的常客,还望不要为难小人。”

    “也算是常客?”田守义听出味儿来,面色一沉,“呦!又想借着西谷连骈来压我?你是不是以为抱了西谷连骈这棵大树就可以不把我们田家放在眼里了?”他猛地一拍桌案,“西谷连骈算甚么东西!我爹才是陈州刺史,整个陈州都是咱们怀远侯府的,哪里轮得到西谷连骈来指手画脚!”

    见田守义骤然发怒,四下的观众唯恐惹祸上身,无不惊惶而散,原本热闹非凡的戏苑里瞬间冷清了下来。何钦之敢怒而不敢言,朝台下的伙计们使了个眼色,转过脸来又赔笑道:“小侯爷差矣,小人岂敢对您不敬。”

    田守义不住冷笑:“爷来看你的戏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又点手何晏之,“叫你师弟陪我喝酒也是抬举你们。不要以为结交了西谷连骈就有了靠山,也不看看在陈州地界到底是谁说了算!”

    霎时间,这戏苑之中已噤若寒蝉。田守义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讽笑,一边翘着脚,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阴阳怪气地说道:“尔等可知道西谷连骈的底细?一介书生也敢觊觎行伍,倒想到我们田家的头上来撒野,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想想自己是甚么出身!”他朝四下看了看,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看着身边的仆役,嗤笑道,“西谷连骈当年在京中摇尾乞怜,落魄得很,若不是后来爬上了皇长子的床,如何能够一步登天?”

    何晏之一时没听明白,脑子里将“爬上皇长子的床”来来回回想了几遍,才慢慢回过神来,却听田衙内继续侃侃说道:“皇长子喜好男/风,天下皆知。西谷连骈当年也是洗干净了屁/股,费尽心机把皇长子伺候开心了,才换来的荣华富贵。皇长子可不像爷这般温柔多情,怜香惜玉,只怕西谷大人当年在床第之间,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呢。”

    他身侧的一个小个子家丁捂嘴笑道:“听爷这么说,西谷大人也算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了。”

    田守义笑道:“可惜啊,西谷连骈失了宠,最终还被逐出了京城,好比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也算这小子福大命大,否则若是等到皇长子失势被废,他岂不也要受到牵连?哪里还能像今日这般在陈州风流快活!”他啐了一口唾沫,“想到这厮如今竟在我们田家面前耀武扬威,爷就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甚么货色!”

    何晏之愣愣地听着,他知道眼前这纨绔子弟口中的话多半是杜撰,但是空穴不会来风,杨琼有太多太多他所不知道也不能探究的过去。他突然想到,杨琼执意要来陈州,莫非就是为了来找西谷连骈?那么,杨琼又为何要去益州?他突然觉得自己丝毫不知道杨琼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杨琼对他,依旧存着难以逾越的隔阂和戒备。此时此刻,何晏之只觉得一把无名之火正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双手已经握成拳,再三忍耐和克制之下,才没有蹦下台去,一拳揍在田守义的脸上。

    这位田衙内却并不罢休,又指着何晏之和身旁的女伶人道:“来人,把他们二人拖下来。区区戏子,也敢借着靠山在爷面前摆谱。爷今天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尔等知道甚么叫做尊卑之别!”

127。侠女() 
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闻言一拥而上; 扑过去就要捉何晏之和那女伶人。何晏之见今日的冲突在所难免,正要出手相搏,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突然冲了上来。何钦之一惊,低声唤了声“明珠姑娘”,何晏之定睛一看,果然就是方才站在角落里听戏的小姑娘江明珠。只是叫何晏之吃惊的是; 这小姑娘的功夫竟也不算差,显然是受过名家的指点。只见她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挡在了何晏之的面前,对田守义怒斥道:“你这无赖; 实在是欺人太甚; 还有天理和王法么?”

    田守义却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爷告诉你; 在陈州,我田守义就是天理!就是王法!”他细细打量着江明珠,调笑着说道,“爷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 小妹妹长得可真是水灵,鲜嫩鲜嫩的; 你既然心疼这两个戏子; 不如代替他们过来陪哥哥喝几杯酒,咱们说会儿闲话; 我便放了他们; 如何?”话音一落; 身后的那些家丁无不起哄,冲着江明珠挤眉弄眼地怪笑。

    江明珠气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发了红,大声喝道:“无耻!”她随手抖了一个剑花,道,“你们谁敢动粗,我定饶不了他。”

    田守义哪里会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嘻嘻笑道:“呦!生气了呢!小妹妹,你生起气来可真好看,眼睛又大又圆,爷更喜欢了。”

    众仆役亦放肆地大笑起来,将江明珠、何晏之诸人围在了台中央。戏苑子里的客人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苑中的伙计和伶人们惊恐地站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何钦之。何钦之不住向门口张望,田衙内在陈州城内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天高皇帝远,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何钦之的背上已经沁出了冷汗,眼看田家的恶仆越来越猖狂,他唯有行缓兵之计,上前对田守义不住地作揖道:“小侯爷息怒,原是我们师兄弟不懂事惹了您生气,改日小人定带上戏班子到府上登门谢罪。我师弟初来乍到,还请小侯爷饶恕他乡下人不懂规矩,给他一回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晏之忍了又忍,想此地总归是何钦之的戏苑,不可造次,便向田守义拱手道:“多谢小侯爷垂青,何某受宠若惊。”他又看了一眼身边面红耳赤的江明珠,低声道,“谢谢姑娘仗义,然而是非之地,还是速速离去为好。”他转过脸又对田守义笑了笑,“这位姑娘不过是个旁观的外人,还请小侯爷不要迁怒于她。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小侯爷如此客气,既然要在下陪您喝上一杯酒,不如添酒回灯,咱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田守义被何晏之这一笑迷得七魂少了三魄,连声说“好”,道:“美人如此善解人意,爷自然什么也不计较了。”他嘿嘿笑道,“只是在眼下这等风尘腌臜之地怎么同美人共饮呢?来来来!且随我回府上,爷带你见识见识节物风光,再来个酒前醉西子,月下赏美人哪。”众家奴随之起哄叫好,田守义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走上前便要去挽何晏之的手。

    江明珠见此脑中发热,一个箭步冲上前,口中厉声斥道:“狗贼!你滚开!”说话间手中的长剑疾出,正刺中了田守义的手腕,鲜血顿时淋漓而下。可怜田衙内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了这等痛苦,捂住手腕处痛得嗷嗷大叫起来。田府众家丁见小侯爷受了伤,纷纷亮出兵刃一拥而上,将江明珠团团围住。

    江明珠虽然年纪尚轻,身手却也不凡,一把长剑舞得如行云流水,众人一时之间竟近身不得。何晏之暗暗称好,欲动手又顾忌何钦之,更担心江明珠双拳难敌四手,正在踌躇间,一眼瞥见散落在地上的铜盘和一地明晃晃的铜钱碎银,心思一转,便悄悄俯身抓了一把铜钱在手,瞄准那些大汉的要穴,不动声色地连发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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